雲裳目光落在慧才人的身上,心中想着,衆人皆知慧才人是她與洛輕言的人,若是她不開口,倒顯得有些奇怪了。
“陛下,慧才人這般摸樣,倒像是有些輕微中毒的症狀呢。”雲裳蹙着眉頭淡淡地開了口,“不知陛下可允許臣婦爲慧才人診個脈?”
夏寰宇沉吟了片刻,方點了點頭,“準。”
雲裳行了個禮,洛輕言連忙扶着雲裳站起了身來,穿過大殿正中間,走到慧才人的面前。
“慧才人?”雲裳輕聲開了口。
林悠然聞言一怔,連忙伸出手來,雲裳細細的把了把脈,目光落在林悠然失了血色的臉上,半晌,雲裳才轉過身子來朝着夏寰宇和皇后行了個禮道,“恭喜陛下,慧才人是有喜了。”
殿中靜了片刻,雲裳瞧着皇后的手猛地收緊,尖尖地護甲從手心劃過,皇后猛地蹙起了眉頭,卻極快地反應了過來,勾起了一抹笑容,“哦?慧才人有喜了?妾身倒是要恭喜陛下了。”
衆人亦是連忙道,“恭喜陛下。”
夏寰宇目光凝在雲裳的身上,沉默了片刻,方勾起了嘴角,笑了起來,“好,好,好,這倒真是雙喜臨門了。”
雲裳笑了笑,才又道,“只是,慧才人的身子……”
殿中便再次靜了下來,皆是望向雲裳。
雲裳似是有些猶豫,沉吟了片刻方道,“臣婦醫術不精,還是讓御醫爲慧才人診一診吧。”
“究竟怎麼了?你儘管說便是。吞吞吐吐做什麼?”夏寰宇望向雲裳,目光有些冷意。
“慧才人在宮中只怕吃了或者用了一些不乾淨的東西,若是臣婦沒有診錯的話,應當是麝香或是藏紅花,不過用量應當不大,原本下藥之人只怕是想要慢慢地讓慧才人無法生養,卻不想慧才人會這般快的懷了孕,因着用了藥的緣故,才偶爾會出現這般激烈的嘔吐,不過若是再用下去,只怕慧才人腹中的孩子亦會不保。”雲裳連忙道。
夏寰宇眉頭輕輕蹙了起來,轉過頭望向皇后,“此事,皇后如何看?”
皇后面色亦是有些難看,聽夏寰宇這麼問,便連忙拍了拍桌子道,“後宮之中竟然有如此用心險惡之輩,謀害皇嗣,這般毒辣,本宮定要徹查此事,給陛下,給慧妹妹一個交代。”
慧才人面色蒼白,一直不停乾嘔,似是十分難受的模樣。
皇后便又道,“慧才人害喜害的似乎十分嚴重,既然慧才人有了身子,且身子不太好,便讓人早早扶着回殿中歇息吧,命人傳御醫在殿中候着,瞧瞧看開些安胎藥來能否緩解一些。”
夏寰宇點了點頭,“送慧才人回宮吧。”
雲裳朝着寧淺使了個眼色,寧淺便連忙站起身來,“皇上,此事只怕不妥。”
“哦?”夏寰宇看向寧淺,似是有些奇怪她爲何會在此時站出來。
皇后的面色更難看了幾分,咬牙切齒地問道,“湘貴嬪說此事不妥,又是爲何?”
“方纔睿王妃亦是說了,慧才人是因着吃了或者是用了一些不乾淨的東西,纔會這般模樣,且若是在接觸下去,恐腹中胎兒不保。若是嬪妾猜得不錯的話,這不乾淨的東西,極有可能是放置在慧才人的殿中的,且應當是慧才人時常會接觸之物。如今尚未查清究竟是何物,卻讓已經懷有身孕的慧才人再回那殿中住下,臣妾恐怕……”寧淺咬了咬脣,話並未說話,只是意思衆人卻皆是明白的,只怕慧才人腹中的孩子定然很快便會沒了。
慧才人似是被湘貴嬪的話嚇到了,便後退了兩步,連連捂着自己的肚子道,“賤妾不要回去,不要回去。”
夏寰宇沉吟了片刻,轉動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沉默了良久才詢問着寧淺道,“湘貴嬪有何法子?”
寧淺想了想,稍稍彎了彎腰行了個禮道,“若是現在去收拾一個宮殿來,只怕是來不及的,瞧着慧才人的模樣實在是不太好。不若這般,嬪妾的湘竹殿中尚有一間偏殿,雖然無人住着,每日宮人打掃的時候倒是都打掃着的,倒也十分乾淨。可將慧才人暫且安置到嬪妾的偏殿之中,待收拾好了新的地兒之後,再讓慧才人搬過去便是。”
夏寰宇和蘇如姬以及其他衆人的眼中皆是帶着幾分不解之色,照理說來,慧才人如今這般模樣,便像是燙手山芋一般,人人都當避之不及,唯恐惹上了禍端來。卻不曾想,竟還有湘貴嬪這般,還要特意湊上前去的。
皇后冷笑了一聲,倒是應得極快,“既然湘貴嬪有此心,那便如此吧。”
慧才人連連謝恩,寧淺淺淺一笑,便道:“既然如此,嬪妾便隨着慧才人一同回宮,安排人收拾收拾,幫慧才人請御醫過來瞧瞧。”
夏寰宇點了點頭,“去吧,待宮宴之後,寡人便來湘竹殿瞧瞧。”
寧淺應了聲,便扶着慧才人一同退出了太極殿。
好戲,這纔開場了。
雲裳望着寧淺和林悠然的背影,淺淺地笑了起來,站了片刻,才朝着夏寰宇和皇后行了個禮,由着洛輕言將她扶着回了位置上。
夏寰宇手輕輕瞧了瞧桌子,方道,“聽聞睿王妃亦是有了身孕?”
洛輕言輕輕頷首,“是。”
夏寰宇點了點頭,“極好,有了孩子,便得有擔當些了,當承擔起來的責任便應當承擔起來了。”
夏寰宇的一席話,卻讓方纔還在看戲的衆人皆是豎起了耳朵來,殿中的氣氛瞬時變得微妙了起來。
雲裳卻暗自勾了勾嘴角,夏寰宇轉移衆人注意力的方式,倒是極其簡單直接,卻也極其奏效呢。
只怕這殿中一百餘人,便有一半以上的人正在猜測着,夏寰宇方纔這話,究竟是在暗示着什麼,而另外一半左右的人,卻在想着慧才人竟然這般快便有了身孕一事。
氣氛有些微妙,只是夏寰宇卻佯裝不知,只轉過頭望向皇后,淡淡地開口道,“接下來,是什麼節目?”
因着被這麼一打岔,皇后想要再引薦趙纖舞只怕便有些突兀了,也起不到她想要的效果,皇后沉默了一下,才道,“下一個叫白首同歸,是一曲楚辭。”
待樂聲響起,雲裳才側過身子對着洛輕言道,“方纔喝了不少果酒,現下有些腹脹,須得出個恭。”
洛輕言聞言便欲起身,“我與你同去吧。”
雲裳“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王爺胡說什麼呢,哪有陪着出恭去的?我有琴依和淺酌陪着呢,且今日是宮宴,宮中守備森嚴,不會有事的。我去去便來,很快的。”
洛輕言輕輕頷首,雲裳便站了起身,趁着殿中昏暗,帶着琴依和淺酌出了殿門。
殿外有些冷,琴依連忙爲雲裳披了披風,雲裳蹙了蹙眉,“在何處?”
琴依便輕聲道,“王妃隨着奴婢來。”便因着雲裳繞過了太極殿,往內宮之中走去。
不時有侍衛從雲裳身邊經過,只是瞧着雲裳的模樣和身上的衣裳,便也沒有阻攔。雲裳輕聲詢問着,“後面的人可跟上來了?”
淺酌應了一聲,“跟上來了。”
待走到了御花園之中一處有些偏僻的角落之中的時候,雲裳便聽見了隱隱約約抽泣的聲音。雲裳眼中一亮,便朝着那聲音發出的地方走了過去。
正在哭泣的女子穿着一身白色紗裙,身上連披風都未曾披着,只怕是因着有些冷的緣故,身子亦是在輕顫着。
雲裳輕聲喚了一聲,“姑娘?”
那女子似是被嚇了一跳,身子猛地顫了一下,擡起眼來朝着雲裳望了過來。藉着燈籠發出的光芒,雲裳瞧見那女子面色蒼白,眼睛有些紅腫,面上原本精緻的妝容亦是有些花了。
那女子似是認出了雲裳,愣了愣,才帶着幾分不確定地問道,“王妃?”
雲裳點了點頭,“你便是方纔殿中在那月亮中跳舞的女子?”
那女子點了點頭,沉默了一下,才道,“賤妾見過王妃的,只不過王妃興許忘了,在御花園中,賤妾衝撞了千靈公主。”
雲裳似是恍然一般,“你是新入宮的秀女,叫趙纖舞對嗎?”
趙纖舞點了點頭,方站起身來,“王妃爲何不在太極殿中卻在此處?”
雲裳笑了笑道,“殿中有些悶,我出來透透氣,姑娘爲何哭得這般傷心?”
趙纖舞頓了頓,才搖了搖頭道,“許是因着今日是除夕,想念家中親人的緣故吧。”說着,便站起了身來,“賤妾先回毓秀宮了……”
雲裳輕輕頷首,笑着道,“天色暗,宮中路亦是不好走,淺酌,將燈籠給小主。”
淺酌連忙應了聲,將燈籠遞了過去。趙纖舞瞧着雲裳身後的侍女中尚還拿着燈籠,便也不推辭,拿着燈籠便朝着毓秀宮的方向走去。
雲裳瞧着那漸行漸遠的光芒,笑了笑,“倒是個不錯的小姑娘,可惜……”
話未說完,雲裳便轉過了身,低聲道,“走吧,我們該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