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藍藍的天空,讓人精神舒展。

辛苦的百姓,忙一年了,秋收了,入冬了,該稍喘口氣了。

遠處傳來鎖吶聲,儘管是個是個歡快的曲子,卻讓人感覺到的是一種悲愴。

辛苦的百姓,忙一年了,秋收了,各方不幹農活的人都向他們伸出了手。秋天,讓這個農民最喜愛的氣節,如今成了一道鬼門關。

世上再苦,也苦不過中國的農民,再能忍,也忍不過中國的農民。這連年的戰爭,讓本已經貧困不堪的生活在,更是雪上加霜。孩子菜色的臉龐,媳婦乾癟的乳 房,深夜,漢子那粗糙的手,把那幾張毛票子數了又數,一聲長嘆。

這可惡的戰爭。

他們不如螻蟻,因爲螻蟻比他們快樂,他們不如老牛,因爲坡上的青草常能讓老牛混個肚圓。

中國農民是苦難的一生,悽苦的一生,自生自滅的一生。

在太平鎮外的羊蹄嶺上,暖日融融,清風徐徐。來原憲兵司令官清水站在坡頂,深情地環視着四周,彷彿他是專們來登山看風景的。其實,就在前一刻,這兒是槍聲大響,馬嘶人叫。

“報告司令官。”

清水沒有應答,雙眼透過鏡片眺望着如同波浪一般的重重疊疊連綿不斷的的山巒。他很熟悉這一切,在地圖上看過了千百遍,熟知每一道樑,每一道坎,可在現實中,又是這樣陌生,陌生的讓他感到恐佈。風哨崗之戰就讓人結結實實領略到她的力量。

“報告司令官。戰場已清理完畢。”

“嗯?”

“共消滅抗日分子十一人,俘虜六人,無一漏網。他們是武工隊的人。”

“嗯。”

“也不知從什麼地方一下子冒出這麼多抗日分子。”

“不是一下子冒出來,而是本來就有這麼多,甚至更多。風哨崗戰役後, 一些武器流落,他們以爲昨天還在拿鋤頭的手,今天握上槍,就是武裝人員,這簡直就是送死。當年我在士官學校學習時,老師說,一個普通的人要成爲有戰鬥力的合格士兵,至少要有三年的訓練時間,中國有句古話,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說的就是這意思。老師這話很多人不認可,但我是認可的,也一直記着老師這話。”

“司令官不愧是軍校的高材生,風哨崗戰鬥後,大大小小戰鬥十八次,共消滅抗日武裝有一百三十多人。”

清水揮了揮手,象要趕走討厭的蒼蠅。

“慚愧啊,一個從軍事學校畢業堂堂大日本帝國的軍官,卻成天周旋於這些山夫民寇之間,面對這不入流的戰法,常常是捱了打都不知是誰打的,愧對天皇陛下,臉上無光啊。”

“司令官不必太自責。你制定的徵糧爲主,誘敵滅之的方案實施以來,效果很好,既有了糧食,又消滅了這些妄圖阻止徵糧的抗日分了。”

清水仍望着遠方。

“有八支隊的消息嗎?”

“沒有。”

“他們纔是我們的心腹大患。”

“會不會被我們近期的圍剿嚇住了?”

“你也是從日本士官學校出來的,不應該有這樣的判斷。”

“是。學生錯了。”

“但怎麼這段時間突然消失了呢?他們不可能沒有動作啊。”

“是不是他們內部出現了什麼狀況?”

“你這個判斷我同意。”

清水帶的人馬剛走,就從遠處的坡上飛奔下來兩個人。

大寶和田水去太平鎮上打聽消息回來,剛走到半路上就聽到羊蹄嶺方向槍聲大作,他們就順着槍聲跑過來。當他們到了羊蹄嶺時,還能看到剛撤的鬼子身影。

戰場不大,一目瞭然。

穿百姓服裝的十一人,整齊躺在一排,全無氣息。

遠處風聲嗚咽,近處老鴰聲叫。

突然,田水立住身子,側耳細聽,轉身招呼大寶,一起下到溝裡去。

“小哥。”

正當他們四下察看時,一個聲音從半坡上老槐樹旁傳過來。

“馬隊副。”

大寶一眼就看出來,躺在樹邊的人正是馬久仁。他趕忙上前,和田水一起把他扶靠在樹上。

“看着象你,咱們真是有緣啊。”

“馬隊副,你這是怎麼了,讓我看看傷着那了?”

“別看了,活該,遲早的事。這回我是過不去了。”

“你隊伍怎麼就這扔下你走了。不是打勝仗了嗎?”

“我這是鬼子打的,說我貪生怕死,不出力。好了,不說那些了。”馬久仁揮了下手。“我有事想託小哥。”

“什麼事?”

“你得先答應我。”

“我答應你。”

“我這輩子,打記事起,就不知爹孃是誰。”馬久仁喘了幾口氣。“缺德的事幹了不少,但殺人放火的事咱沒幹過。自從跟上的鎮上賣核桃的小寡婦,才過上了幾天人的日子。我知道她是不願意,就我這德性和長相,是我用槍和抗日分子的名號嚇住了她,唉,讓她受委屈了,但我是真心喜歡她,希望她不要記恨我。”

又一陣咳喘。

“在她東屋櫃子下面,我埋藏了二百塊銀元,叫她起出來,帶上去太原找她舅做個小買賣。太平鎮太兇險。”

“大哥,你挺住,我這去請嫂子來。”

“來不及了,這來回三十多里路。”突然,馬久仁睜大了眼睛。“你剛纔叫我什麼?”

“大哥。”

“想不到臨到頭了,還認了個好兄弟,真是老天有眼啊。”馬久仁笑了。“咱們既然是兄弟,那就還求你一件事。”

“別說求字。”

“哥斷氣後,把我埋在這樹旁。別讓狼把哥給吃了。”

一陣山風吹過,大寶把大褂脫下給馬久仁披上。

“弟你是好樣的,是個男人。哥知道你是八支隊的。”

“哥咋知道我是八支隊的呢?”

“哥這一輩子就是個混混,啥能耐沒有,可這看人的本事,八九不離十。放心。。。。。。。,哥沒同旁人說過。”

“兄弟是八支隊的。那燒倉庫炸橋的事都是我們乾的。”

“乾的好,何怪和那鬼子都不是人。。。。。。。。”

話沒說完,頭一歪,雙眼閉上了,離開了這個亂世。

清水判斷是正確的,八支隊的確是內部出了狀況,這個狀況就是國防部再次來了人,要給八支隊全體隊員授勳,李有財和老孫頭堅辭不去,李子同和如月商量後,一起帶着丁子田水大寶羊娃麥子去了。他們一人得了一塊牌牌後,根據李子同的要求,在部隊上受了十天的訓練。自風哨崗戰役國防部來人後,二當家的又從團長成爲少將師長,他們的部隊在離太平鎮八十里的地方駐紮。

訓練結束後,雙方還進行了友誼賽。比賽的項目是,如月三百米外目標射擊,輸了。麥子二百米內 射擊,勝了。丁子的擲彈筒,三發一中,輸了。田水打機槍比賽,輸了。最後一項是徙手格鬥,羊娃勝了,這時邊上站出一人也要求比試,還是羊娃勝了,羊娃正要下場,又被一人攔住。只見他轉身向李子同一輯。

“大掌櫃,我只想向這位兄弟請討教二招。”

“你他娘還要不要臉,懂不懂的規矩,這小 兄 弟都連打了二場。你就是勝了也不光彩。”邊上的二掌櫃如今的師長倒是看不下去。

“都是自家兄弟,難得一聚,也就不講究那麼多,大家高興就成。”李子同對師長笑着說完,同時還另點了一人,當年在山上數他倆能打,示意他們一起上。

二人打一人?何況場上這一位剛同二人賽過。

場上一下子安靜下來,男人的自尊的和好勝的血性一下子爆滿整個空間,要不是這些人都是一起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交情,非鬧出人命不可。這也太小瞧人了吧。

大哥永遠是大哥。聽到大哥發了話,二大漢脫去上衣,露出那孔武有力的軀幹,行過禮後,就直取羊娃。

三個回合後,一聲槍響,他們都停了下來。只見李子同舉着手槍。

“羊娃,爲什麼不動手。”

羊娃沒啃聲。

“比賽就是實戰。我要求你們在最短的時間時打倒對手。倒地者敗。”

羊娃也脫去外衣,露出白花花的肉,二大漢如同老鷹撲向小雞,格鬥重新開始。

還是三個回合,二大漢撲倒在地。

場地上一片靜悄悄的,突然爆發出一陣雷鳴股掌聲。倒地的漢子,也站起身子,朝着羊娃鞠躬鼓掌。

好人品加上好功夫是很能臣服人的。

站在一旁的大寶,因爲他這次是參加爆破訓練,就沒能參加比賽,總不能比賽爆炸吧。但那大寶還是沒憋住,自己走出來,說是要亮一絕活給大家樂呵樂呵。結果他在場上裝神弄鬼一陣後,立住身子,向大家宣佈站在李子同身旁的師長身上口袋裡有何物,當師長他們取出身上物件與大寶說的絲毫不差時,整個場地沸騰了。

“大掌櫃真是走到那,名號就響到那。就你這手下的,要不是兄弟你告訴我說,一年前她們還不會打槍,就是打死我也不信啊。有這樣一支隊伍,加上這晉東南的丘陵,真是可以大展身手,難怪給你個團長也不幹。”送別時,師長對老夥計是送了一程又一程。“有什麼事,就吱聲,我肩上這顆將星是你給我掛上的,兄弟我心裡明白着吶。”

回來的第二天,子同就派大寶和田水到鎮上打聽情況,他們鎮上呆了二天,在回來的路上遇上了馬久仁的事。天黒回到鐵嶺村時,看到貨郎老孫頭也在,整個屋子氣氛有些沉悶。

大寶和田水把太平鎮上打聽到的情況說了說。

“剛纔有財叔,孫掌櫃,還有大寶田水他們都說的大家都聽到了。”李有同語氣沉重地說:“風哨崗戰役後,國軍給咱們這些抗日武裝分發了些武器,大家的抗日熱情是空前高漲。這是好事,也是壞事,光憑着抗日熱情是打不走鬼子的,還有可能讓鬼子給消滅。大家一定要記住,風哨口戰役就那麼一次,以後不會再有,大家別老掂着風哨口。自從何怪他爹死後,警備團就收編了民團,他們平時除了下鄉外,就是訓練,雖然訓練不是那麼地道,但總是有訓練。剛纔有財叔也說了,現在都是鬼子訓練他們,說有一個原先是民團的不認真訓練,讓鬼子給當場槍斃了。孫掌櫃也說了,有二支武工隊都讓警備團的人給滅了,其中有支隊伍在豬蹄嶺戰鬥中,警備團才十五人,把武工隊十六個人打的是死的死傷的傷抓的抓,無一漏網,這說明敵人的戰鬥力有很大的提高,絕不可掉以輕心。”

“唉。”老孫頭一聲長嘆。“以前鬼子徵糧,是先開大會,會上各村領回應徵的數量,回到村裡,把要徵的糧食收齊後,送到他們的指定地點。暗地裡,他們通知了武工隊或者別的什麼抗日武裝,在半道上放上兩槍把糧截回,這邊村上人就到鎮上報告說在送糧時,讓八路給搶走了。這把戲玩多了,鬼子都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更別說那些漢奸。現在他們是自己帶着隊伍趕着大車來運糧,隊伍裡還有鬼子,還押着三四個人。到那個村事先誰也不知道,出發時聽當天領隊的話走,到了村上,先召開村民大會,叫人交糧,然後當場把他們帶來的人給槍斃,說是不交糧食的下場,村民那見過這陣勢。狗日的。武工隊想替鄉親們搶回糧食,卻中了他們的招。”

“聽說這都是那何怪的點子。”李有財說。“這小子比他爹還壞。”

“最近何怪有同八王嶺聯繫嗎?”李子同問道。

“沒聽說有聯繫。”老孫頭擡起頭。“外面都在傳說日本人讓何老財去八王嶺調解關係時,牛大天留他在山上住了三天二晚,屋內故意不給升火,讓他得了傷寒,一回去就不行了。”

“活該。”大寶躺在炕上,盯着窯頂。

“隊長。”如月的臉龐瘦了,人顯的更加幹練。“清水這個鬼子很善於把握時機。他利用風哨崗的失敗,讓我們一些抗日武裝產生了自大心理,以徵糧爲誘果,幾乎橫掃了全縣的抗日武裝力量,就是武工隊也被他蒙在裡面。”

“武工隊不應該啊。”李有財磕去煙鍋裡的菸灰。

“武工隊骨幹是從部隊上派下來的,可是正規軍打游擊,和咱們這樣小股武裝力量打游擊從根本上是不同的。我們的主要任務是,襲敵擾敵,破壞敵人計劃,遲滯敵人行動,以小勝積大勝,整個來原縣有多少鬼子,滿打滿算也就六十來個吧,這還是因爲咱這是交通要點,他要多派兵把守,如果 我們一天平均消滅一個鬼子,那鬼子就受不了。所以心不要大,但要有韌勁,要堅持。同時,對那些死心當漢奸的也要狠狠打擊,不能讓他們隨心所欲禍害鄉親。”

“如月姑娘你說的太對了,你說的太好了。”老孫頭從嘴裡拔出煙桿,連連點頭。

“隊長,我晚上去把何家大院再給點了。”大寶一骨碌從炕上坐起來。

“不急,那何家大院是個死物,啥時都在。”李子同笑着對大寶說。“我們現在是要找準個機會打活物。”

“隊長說的對,我們現在要打鬼子漢奸的徵糧隊。以咱們現在的裝備,打殘一支二十幾的隊伍應該是沒問題的。”如月轉身對李子同說:“隊長,我這不算是驕傲自大吧。”

“我看不算。”隊長沒回話,大寶搶了先。“咱們隊有如月麥子二個阻擊手,還有田水機槍,丁子擲彈筒,我的炸 藥,我這次在隊伍上學會了用電引爆,用不着象以前要拉火啊什麼的,一壓電門就成。還有咱們的活地圖和格鬥高手羊娃,再加上隊長的指揮,打他個二十來個人的徵糧隊伍,那還不是跟玩似的。”

李子同笑了笑,擺了擺手。

“剛纔咱們的副隊長都說了,說的很好。大寶也說了,但說的有些過了。打鬼子可不是跟玩似的,那可是要命的活。鬼子的徵糧隊雖然打了幾場佔便宜的仗,但心理還是怕我們的。要不爲啥都出發上路了還不敢說明目的地,還有公路上的汽車也不象以前那麼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還抓了些鄉親放在車上做擋箭牌。這說明他們怕咱們了,讓咱們給打怕了,是從心裡上怕。但我們現在很需要一場勝仗,來鼓舞 咱們來原縣地區抗日武裝的士氣。老孫叔,我們現在很需要徵糧隊的情報,尤其是他們的出發時間和目的地。”

“我這就回去,一有消息就通知你們。”

“老孫叔,我們還有些寬餘的槍支彈藥,你什麼時候來取給那邊送過去。”

“太謝謝了。”

“一家人不說兩話,都是爲了打鬼子。”

“來,老孫叔,吃完在走,剛出籠的白麪饅頭。”麥子從隔壁端過來一個騰着熱氣的盆子放到桌上。“大夥慢慢吃,管夠。”

接着有財叔又端出一大盆羊雜湯,一盆涼拌蘿蔔絲。

好豐盛。

第二天,是個少見的好天,湛藍湛藍的天空,沒有一絲雲彩。太陽就把整個大地照的明晃晃䁔洋洋,昨晚的寒氣被驅的無影無蹤。

一大早,人還都沒吃早飯,就有一彪人馬走出太平鎮。

走在最前面的是四個日本兵,排頭兵在行軍隊伍中是很重要的,除了起着尖兵作用個,還掌握着整個隊伍的行軍速度的節奏。他們後面是穿着黒衣警備團的人,近來可能搶了不少糧,伙食有提高,走起路來也顯的有了精神。緊跟着他們就是日本兵了,人有八九個,肩上扛的有機槍還的擲彈筒。還有四架大馬車跟在他們後面,顯然是用來裝糧食用的。隊伍的最後面,還是警備團的人,其中有人扛着挺機槍顯的十分搶眼。

那個氣勢洶洶的鬼子少尉井上和警備團長何人地,各自騎着一匹高頭大馬走在隊伍的中央。

這種的武器和人員配備顯然不是爲了徵糧,至少徵糧不是此行的主要目的,爲了對付那些不交糧的村民,用不着這樣大動干戈。

相比較邊上井上,何怪顯的有些緊張。他騎在馬上,注視着前方。

他知道,爲了今天的這個行動,前面做了一系列行動鋪墊。搶糧殺人突襲,目的就是爲了激怒八支隊,可八支隊卻象風一樣消失了,不見任何動靜。收編了?消滅了?跑走了?經過反覆研究,綜合各方情報,他們認定八支隊還在太平鎮一帶。他也認爲八支隊還在本地區。清水和八木是制定了幾套方案,方案的主要目的就是以徵糧爲名,誘出八支隊,消滅八支隊。他們把戰場預設在後灣村和太平鎮這十多裡的路上,因爲圍繞着後灣村發生了多起戰事都和八支隊有關。今天這重頭戲終於登場了,日本人的預判準嗎?這八支隊會來嗎?

他四下望了望,熟悉的山巒,熟悉的道路,連遠處飄過來的梆子調,他都感覺到十分親切,寂寞的趕路人都好這一口。

身邊的隊伍在正常行進着。這支由黑黃相間的服裝組成的隊伍,讓他有感覺有點搞笑。如不是他們身上扛着的武器,還真有點象是要去參加表演的小丑。但那一個個黑洞洞的槍口,讓他一下子回到現實,他們是要去參加一場表演,這是一場要人性命的表演。

輕風拂過他的面孔,一個強烈的預感襲上心頭,今天這場戲一定會開演。

八支隊一定會來。

八支隊一定會來。八支隊已經來了。他們在天還沒亮前就到了戲臺邊候場了。

昨晚半夜剛過,老孫頭突然返回鐵嶺村。

他告訴李子同,明天一早徵糧隊要去後灣村,何怪親自帶隊,共有三十人,其中有鬼子一個小隊。

李子同回頭看了一下圍上來的戰友。

“都睡去,到時間我會叫你們。養好精神,才能打好明天的戰鬥。”

“隊長,明天我們也想參加戰鬥。”

“我們?”

“我那還有七八個人。”

“孫大叔,這次戰鬥兇險,下回吧。”

“正因爲兇險。他們有三十個人那。”

“打的贏就打,打不贏就走,實在不行咬他們一口也行。”

“我可以帶隊伍隱蔽一側,伺機而動,也許一動不動,讓他們感覺一下戰場氣氛。同時對你們所有一切嚴加保密。”

“你們有幾條槍?”

“連我九個人,三條槍。”

“他們打過仗嗎?”

“二個帶槍的是剛從縣大隊過來的,打過仗。”

“天亮前,你帶隊伍到燒土溝公路一側坡後,離那棵槐樹不遠處找個地方安頓下來。我會叫人跟你聯繫。”

“行。”

“慢着,老孫叔,你把這二支槍帶上還有這五十發子彈,手榴 彈也拿上二顆。多了太重,你還要走那麼遠的路。”

“謝了。”老孫頭把那些武器掛到了身上,子同送他出了院門,他們約好了聯繫的方法,轉身立馬淹沒在黑暗之中。

黎明前,伸手不見五指。

一片荒野,一陣短促的哨音傳來,窯洞內的人趕忙推醒身邊的老孫頭。一個晚上的來回顛簸,他真是累了。

他起身走到洞口,只聽見羊娃在叫。

“老孫叔。”

他應聲走過去。

“老孫叔,隊長叫你過去 一下。”說着從身上取下一挎包。“這是如月姐給你們帶着饃和水蘿蔔。”

他很詫異這羊娃怎麼一下子就找到他們隱藏的窯洞,但沒問。

老孫頭跟着羊娃到了李子同他們的駐地,其實他們相隔不遠。

見了面,大家熱情的打着招呼,好象多久沒見似的。

李子同打開手電,鋪開地圖。

“很快就要天亮了,現在我把今天各自的任務說一下。如月麥子,選好阻擊位置,放敵二百內開槍,大寶負責炸 藥啓爆,田水選好機槍位置後,我再定位我的機槍位置,以便形成最隹火力網,丁子負責擲彈筒,羊娃跟我在一起,作爲機動力量。大家都聽好了,如月槍聲響了,然後是大寶起爆,最後是我們全體開火。聽明白了嗎?”

“明白。”

“大寶,你聽的出副隊長的槍聲嗎?”

“如月姐,你有上消 音 器嗎?”

“沒上,怕你聽不清。”

“好的,沒問題。”

李子同接着往下說。

“我們現在是在燒土溝,對面公路是太平鎮去後灣的必經之道,離我們最近處只有八十米,中間溝深只有六七米,那路邊的坡還沒二米高。這個地方相對比較平緩,不是個打伏擊的好地方,這一路上有羊蹄嶺豬蹄嶺什麼的,鬼子想不到我們會在這設伏,我們就是打他個出其不意。但這離鎮上只有六里路,鬼子的增援部隊會很快就到,我們要快打快撤。”

“那我們了?”

老孫頭問了句。

“來了幾人?”

“連我九人,五條槍。”

“好,再加大寶,共有十人。你們就埋伏在在離那馬路後面五十米處的坡上,如聽到我三聲哨音,那就說明敵人被 我們打散了,你們可以下山出擊,打掃戰場。如同敵人打成膠着,你們可以策應。”

“好的。”

“隊長,只要我這一炸,鬼子漢奸怕是至少要報銷十多個,二十個也沒準。我這次可是帶了五公斤洋炸 藥還有我那土炸 藥。”

“這仗還沒打,你就吹上了,可別到候不響。”麥子不客氣一下子頂了過去。

“如果不響,我就把腦袋擰下來給你。。。。。。。”

話說了一半,大寶也覺不妥,硬是把話給打住。但大夥都知道是什麼意思。“哄”的笑了。

“狗嘴吐不出象牙。”麥子紅着臉罵了句。

“好了,既然大寶就能炸死那麼多鬼子漢奸,這下省事了,我這邊隔着條溝就不過去,打打槍打打炮就行了。對了,老孫叔,你不能暴露。”

“隊長,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也就是順嘴那麼一說。”

“軍中可是無戲言啊。”其實李子同很喜歡大寶的這股精神。能活躍戰前緊張的氣氛,增強勝利的信心,尤其是對新手這顯的更重要。“好了,大家先休息一下,養好精神,天亮後進入戰鬥位置。”

徵糧隊很快就走到了燒土溝。

何人地看了看這支隊伍最高指揮官井上少尉,只見他象只伸長了脖子四下張望的公雞。

“少尉閣下,是不是休息一下,這一過燒土溝,就進入了山地了。”

井上一揮手。

“不準休息。放慢行軍速度。按計劃進行。”

這是爲了誘敵。他知道,隨時準備增援的部隊在太平鎮已經集結完畢,一旦打響,汽車就會載着他們對襲擊者實施包圍殲滅。但決不會在這打響。

何人地看主子沒采納他休息的意見,感覺有些內急,就下了馬,走到路邊山根,解開褲子,掏出傢伙就是一陣狂射,放水之後,全身一下子感覺輕快了許多,他邊提褲子邊無意識地低頭看了一眼,剛纔在他的猛烈沖刷下,浮土退下,現出二根紅藍電線,何人地一下子直起了腰,汗水從他腦門中冒出,他畢竟在日本軍校學習過,一眼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沒有聲張,悄然向馬路另一側靠溝邊的位置移動,突然大叫一聲,滾入溝裡。就在這時,一聲槍響,清水中彈下馬,幾乎同一時間爆炸聲起,巨大的氣浪把人都拋入空中,有的乾脆就掃入溝裡,機槍聲和擲彈的爆炸,讓他們徹底明白,遇上了強敵。

待爆炸的塵埃散去,馬路上下一片哀嚎,李子同他們朝着溝裡扔了一排手榴 彈,溝裡的聲音一下子就小了許多。鬼子就是鬼子,只見有三個鬼子,一個頭上流着血,一個拐着一條腿,迅速登上路邊的小坡,其中二個剛架好機槍,就讓麥子給點了名,可另外一名,躲在坡背後,從身上解下擲彈筒,這時,一枚炸 彈在他身邊爆炸,大寶知道,這是丁子的擲彈筒打的。看的坡上的老孫頭他們都失聲好。

這時,從馬路對面傳來三聲短促哨聲。

老孫頭聽到信號,帶人衝下了山坡。先把那挺機槍和擲彈筒劃拉到自己懷裡,朝坡下看了看,拉開槍栓,朝着馬路上潰逃的隊伍,就是一陣猛掃。他滿意的裂着嘴笑了。真痛快。

衝上馬路的人員, 一下子花了眼,満地武器。大寶卻提着手槍警覺的站在一旁,他知道,特別是鬼子就是受傷了,他們還是會進行頑強抵抗。有時怕什麼就來什麼。一隊員從鬼子身上扯槍支時,被炸暈的鬼子突然站了起來,一拳把那隊員打倒 ,這邊大寶還沒來的及出手,“啪”的一聲槍響,鬼子倒下了,大寶聽的出這是麥子的槍聲。

丁子和羊娃躍出掩體,下到溝裡,他們是來查證何怪和那個鬼子軍官下落。羊娃一下子找到了鬼子少佐井上,只見他左胸中彈,右腿血肉模糊,象是讓手榴 彈給炸的,丁子上前摘下他的手槍和軍刀。這時,老孫頭的的人也下到溝裡來了四五人。

沒有何怪。李子同多少有點失望,他在望遠鏡中是看到了隊伍中的何怪,只是進入埋伏圈後不知何故下了馬。

這時到溝裡卻一片高興的氣氛,完全忘記了這是戰場。他們有的人揹着二條槍有的人揹着三條槍,真有點耗子掉到米缸裡的味道。突然,他們發出一陣叫喊。只見一人順着溝底向外面跑着。

李子同拿起望遠鏡。

“是何怪。”

“我去把他抓回來。”

“羊娃,別費那勁。”

只見如月立身舉槍,槍響人倒,動作一氣呵成。

“隊長,敵人援兵來了。”

“多少人?”

“一輛汽車,上面有多少人看不清。”

李子同舉起那個單筒 望遠鏡看了會。

“羊娃,過去通知孫掌櫃馬上帶着隊伍撤。把大寶叫回來,我們也撤。”

“隊長 ,打吧。就一車敵人,頂多二十來人。”

“敵變我變,撤。”

在太原開會的清水,當晚就回到了太平鎮。

聽取了八木介紹燒土溝戰役後,習慣地站在窗邊。一列火車開過,列車的燈光,使他的眼鏡變幻出不同的光芒。

情況很嚴重,嚴重超出他的預計範圍。

“確定是八支隊?”

“確定。”八木直立於側。

“根據?”

“從傷員身上和現場都發現了土炸 藥的爆炸痕跡和金屬碎片。這是八支隊特有的武器。”

“這是八支隊故意向我們示明身份,是在向我們示威啊。”

“真是狂妄之極。”八木惡狠狠的說。

“他們有本錢狂妄。”

八木低頭不語。

“一支三十人的隊伍,其中還有皇軍一個小隊,加上這次徵糧誘敵的方案再三推敲,本想是消滅他們,卻不想結果卻讓一幫農民給打成潰敗。可恥。”

八木頭更低了。

“你把戰鬥經過再陳述一遍。”清水覺這場戰鬥離他預案相差太遠,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這次八支隊埋伏地點距太平鎮三公里不到,那裡幾乎地形上沒有什麼可依託,沒想到他們會在那裡設伏,打了我們個出其不意。如果他們不是火力太強,只要讓我們喘過氣來,他們一個都跑不了。”八木看了看他老師的臉色,繼續說下去。“他們採用先點殺指揮官,然後啓爆炸 藥,其中有軍用炸 藥至少五公斤,接着就是機槍掃射和擲彈發射,隊伍還沒展開就遭到致命的打擊。”

“他們沒有那麼強大的火力,也就不會在那邊設伏。戰爭是沒有如果。“清水轉過了身。“你在前面彙報時說,他們有三挺機關槍?”

“是的。二挺㨗克一挺大正十一。受傷士兵說,一開戰,那機槍聲就沒停過。”八木見老師臉色緩和,就緊跟了一句。“比國民黨軍隊一個連的火力還猛,更不是八路那種一人五發子彈的打法。”

“你還說他們有狙擊手?”

“是的。井上少尉和何人地團長還有機槍手都是一槍斃命。”

“八支隊一直是隻有七個人左右,人數怎麼一下子多了,這不是他們的風格啊。另外,要想訓練出一個狙擊手可不是短時間內可做到的。好了,先不管這些。”清水揮了揮手,象趕走一隻討厭的蒼蠅。“最近先不要出擊,太平鎮和來原縣城提高警戒級別,要做到內緊外鬆。發現嫌疑者,格殺勿論。”

“是。同時我準備明天把監獄中在押的人,全部穿上八路的服裝,公開槍斃,就說是這次戰鬥的俘虜。就是要讓老百姓明白皇軍是強大的,是不可戰勝的。”

清水看了他的學生一眼,點了點頭。

“老師,還有個情況。”

“說。”

“是剛剛收到的情報。”

“嗯?”

“今天上午,在離我們四十公里處的中國政 府第二戰區的防區,一中將副軍長,一少將參謀長被擊斃,還有名一中校隨員被擊傷。”

“這一定是我那位老同學山田派出了他的劍客。”清水舒展開一直皺着的眉頭。

“劍客?”

“一直傳說,山田聯隊有六名頂尖狙擊高手,被稱爲六劍客,非同一般。軍校訓練出來最優秀的狙擊手成績,在他們那隻能算是及格。從來密不示人,這次在風哨崗吃了這麼大的虧,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如果幫我們消滅八支隊就好了。”

“對於劍客來說,八支隊價值太小,不在他們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