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到了早晨六七點才停了下來，村子裡部分地區積水嚴重，路上能看到夜晚從山體上滾下來的積石。不過還好撤離及時，人員沒有任何傷亡。
陳念安住的地方地勢較高，受災並不重，劉蘭鬆了口氣，“前年下雨下的大，整個村子恨不得都淹了，上頭的石頭砸下來嚇死人。村上好幾個戶的房子都是全部沖毀重建的，還好這次不怎麼嚴重。”
這些對陸拾川而言，根本無法想象。
等到劉蘭進了臥室，陸拾川才問道，“爲什麼不搬走？”
依着陳念安現在的能力，完全可以爲父母提供更好的生活。
“他們不願意。”陳念安嘆了口氣，“我爸媽從小就在這片土地長大，村裡村外的都很熟，他們捨不得這羣人。”
刨除天災和貧窮，這個村子可以算是“世外桃源”。
民風淳樸，生活怡然。
在這種對比下，那些天災又彷彿算不得什麼，誰又能保證在城市裡沒有人禍呢。
“等他們上了年紀吧，到時候跟我方便照顧。現在我爸媽還能種種地，生活纔不會這麼無聊。”
兩個人正聊着，方纔進門的劉蘭又走了出來，手裡還拿了件大紅的衣裳，“小陸，你把你叔這衣服穿上。”
氣溫因爲這場雨驟然下降，陸拾川只帶了兩件薄外套，被風一吹就涼透了。
陸拾川盯着那件大紅的棉襖，一時間還真有點下不去手。
劉蘭不覺得難看，直接塞在陸拾川懷裡，“趕緊穿上，別再被凍感冒了。”
陸拾川看了眼陳念安，原本指望陳念安說兩句，結果這人眼睛一亮，“這是不是去年過年我給我爸買的？我有個差不多的，我也穿上。”
陸拾川：……
他就不該對陳念安的品位抱有任何幻想。
最後，陸拾川還是被劉蘭的熱情逼得穿上了那件辣眼睛的棉襖。
劉蘭見着長手長腳的陸拾川，忍不住誇讚，“瞧瞧人小陸，跟衣架子似的穿什麼都好看！就跟電視裡頭的大明星似的。”
陸拾川手尷尬的都不知道往哪兒放，心裡正安慰着自己，還好這只是在鄉下，應該也沒人能看得見，下一秒陳念安舉着手機對着他狂拍。
“陸總，你現在簡直帥的一塌糊塗，我買這件衣服的時候，品位也太在線了吧，不行，我得發個朋友圈跟他們炫耀炫耀。”
陸拾川：那倒也不必。
天氣已經放晴，陳念安準備出去找村長聊聊電商直播的事兒。
陸拾川死活不去，“我手邊還有很多工作需要處理，你自己去吧。”
“別啊。”陳念安想要拽着陸拾川一道兒，“如果這個路子真能成功，對咱們公司電商部而言也是極大的業務拓展。”
“助農電商，我原本就不感興趣。你願意做我不干涉，這就是我對你最大的支持。”
陳念安盯着紅成一團火的陸拾川，拿出手機，“行吧，剛給你拍的照片我還沒發朋友圈，我這就發……”
“什麼時候出發，現在麼？”
陳念安計謀得逞，把手機得意的收了起來。
陸拾川抿了抿脣，“前提是需要你把照片刪掉。”
“沒問題！”
***
一路上，陸拾川已經儘量縮小自己的存在感了。
然而紅色的棉襖實在太過鮮豔，走到哪兒都引來無數人側目問好。
被村民們誇到膨脹的陳念安突然回頭，“你看我穿這衣服，有沒有點林志玲的感覺？”
陸拾川：“我看你有點妄想症的感覺。”
呵呵。
實際上，村長對陳念安提出來的概念也不太明白，“什麼電商直播，我們這都沒搞過。”
大家對這件事是帶有保留態度的，畢竟靠着一臺手機，想要把自己滯留的這些農產品賣出去任誰都不敢相信。
不過陳念安畢竟是全村唯一一個大學生，在村子裡的地位可能比村長還要高，村長還是同意把所有家中有滯銷瓜果產品的農戶都叫過來，開了個簡單的座談會。
過程非常順利，“這些東西堆在村裡也賣不出去，我們倒是願意拿出去給念安試試。”
整個上午，陳念安都在盤點村裡有的東西，確認所有產品能湊夠一場直播。
“我已經和公司聯繫，用公司的公共賬號進行本次直播，至少能確保有一定的流量。我也不敢保證效果，畢竟前期我們沒有做過任何網絡測評、用戶需求分析。”
“這些專業的我們也聽不懂，總歸是你看着辦。”農戶揮手，“這些東西能賣出去就賣，不能賣出去咱們村子大家就分分吃了它。”
另一個農戶聽了趕緊擺手，吐槽，“可別跟我們分，年年都吃你們家橙子，我們家丫頭臉越吃越黃。”
直播的事兒算是敲定了，定價這些問題都是陳念安一手包辦，算是小事。
只是誰來直播，成了大問題。
“其實總裁直接參加助農直播，你不覺得這也算是一個很好的嘗試嗎？一方面能提高社會影響力，另一方面也能帶動公司經濟，開闢一條新的道路。一不小心，您就變成網紅總裁了。”
陸拾川皮笑肉不笑，“我還真是謝謝你。”
陸拾川這條路走死了，陳念安倒是能說會道還有很多助理經驗，只是村裡沒有懂電商的人，她自己要忙的各種事務性事情太多，無法兼顧。
百籌莫展之際，陸拾川倒是提了個人。
“昨天在棚裡，我看見了個孩子，外形不錯，可以考慮考慮。”
“孩子？什麼孩子。”
陳念安所在的村，文化程度都比較低，大多數都進城務農，年輕人屈指可數。昨天陳念安也沒注意到有什麼可以直播的孩子……
“你可以描述一下外貌嗎？誰家的，我怎麼不知道！”
讓一個男人描述另一個男人的長相，實在是有些太過爲難陸拾川了。
“就，跟陳坤有點像。”
陳坤？！
突然，一個人名閃過，“陳宇宴！這個小兔崽子，居然回來了。怪不得我沒看見，肯定是故意躲着我的。”
陳念安見陸拾川表情奇怪，解釋，“他就是之前在北城做中介，租給我房後來跑了的小兔崽子。”
陸拾川對這件事有印象，畢竟發生在他身上。眉頭緊蹙，“這樣的人不適合做主播。”
“回來了都不跟姑奶奶我請安，走，咱們現在就去找他！”
陳宇宴陸拾川說的那樣外形優秀，一米八的個子，五官深邃，長得還有點陳坤的影子。
“念安姐，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也不知道那家中介是騙人的，當時我去那兒工作了才四個月，老闆就跑路了，我工資一毛錢都沒拿到，沒地方去我就回家了。”
“你被騙不知道找我？當時你來北城，是怎麼跟我保證的？”
“我找了！”
陳宇宴昂着頭，“但你、你把我電話掛了，還把我罵了一頓……”
陳念安看了眼陸拾川，陸拾川心虛地摸了摸鼻樑。
彷彿是依稀記得有這麼一回事，電話接通就說自己被騙了。他以爲是騙子，直接給掛斷了。
“後來我窮的電話費都沒錢交了。”陳宇宴哭喪着臉，跪在炕上，“我發誓，我正在攢錢還你的，我雖然窮，但我可是有骨氣的，坑了誰我肯定要補回來的。”
只是賺錢太難了。
陳宇宴在縣城打工，一個月也就不到三千的工資，拋去租房子和補貼家裡的錢，只剩下了一點點。男孩搓着手，“寬限我幾個月，坑了你的錢我肯定一分不差的還給你。”
面前的孩子跟陸拾川開始聽說陳念安被老鄉騙時的想象有偏差。
他的年紀看起來很小，一副稚氣未脫的樣子。兩隻眼睛耷拉下來，但是眼睛卻跟陳念安一樣，亮的驚人。一頭捲毛橫七豎八的在頭髮上，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看起來是時下流行的痞帥長相。
陸拾川捻了捻大拇指，“多大了？”
“我20了。”
“他19。”陳念安瞪了他一眼，適才跟陸拾川說道，“陳宇宴前年剛參加高考，沒考上，非要跟着我在外頭闖蕩，我讓他復讀他不聽，前腳我剛走這小屁孩後腳就跟出來了。”
“我不是讀書的料，與其浪費家裡的錢，不如在外面打工。”
“就被人騙了！”
陳宇宴的小耳朵又耷拉下來了，“那是因爲北城壞人多。”
陳念安簡直懶得搭理這貨。
陸拾川看着陳宇宴，“想賺錢？”
“當然！”
“給你個機會。”陸拾川扭頭看向陳念安，“讓他試試吧，就你說的那什麼助農直播。”
“他？”陳念安搖頭，“這小子除了長得帥，一無是處。”
陳宇宴不滿，“念安姐，我還在呢！”
說壞話就不能走遠點麼！
陳念安扭頭，“我問你，看過直播麼？手機用過3G的麼？知道的明星能說出來超過五個麼？”
陳宇宴眼睛瞪圓，憋了半天說了句，“我知道劉德華。”
陳念安翻了個白眼，“培訓起來根本來不及，宇宴唯一走出山村就是之前去北城打工，這孩子一根筋，天天就知道埋頭苦幹，捨不得吃穿的，手機用的還是我大學淘汰下來的，根本沒接觸過什麼新鮮事物。”
“試試，總歸也沒有其他人選。”
陳念安驚訝，“你開始不是還嫌他騙錢麼？”
陸拾川沒搭理陳念安，看着陳宇宴，“讓你做一場直播，好好表現。直播之後，你欠陳念安的錢就不用給了，如果要是效果好，我帶你去北城介紹靠譜的工作給你，願意麼？”
“原意！”陳宇宴就跟個傻狗似的，“姐夫，我早就想跟你說，你長得可真帥！”
陳念安：等等，不還我錢，我同意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