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又一口鮮血嘭了滿地。
微五大急,高聲喝道:“速速請黎巫再來!”
一時之間,整個曄家軍中軍帳兵荒馬亂!
穆泰呆呆地看着忙亂的衆人,看着忙亂驚恐的微五扶着拓跋曄平躺下,看着拓跋曄一口一口吐出半盆猩紅的鮮血,看着一個裝扮奇特的巫匆匆而來,繞着拓跋曄挑起了詭異舞蹈,陰森森逼人心魄。
拓跋曄極力壓制着胸口,張了張薄脣,朝着怒視着他的穆泰擡起手臂,緩緩道:“穆大朗,看在你我從小長大的情份,告訴我阿九何在?”
穆泰見他如此,臉色漸漸緩和,心中震驚。
“噗通!”林俠猛地跪倒在地,跪在拓跋曄的身前,顫聲道:“殿下,殿下,你莫激動,莫激動!大魏江山還依仗殿下啊……”
阿九不在,拓跋曄居然傷心到如此地步,居然連連吐血,連一側的巫醫都制止不住?
看着一聲接着一聲追問阿九何在的拓跋曄,穆泰驚駭之際,靜靜地看着臉色慘白,透着萎靡,一身白袍上紅血點點,極力支撐着身體的拓跋曄,此時的穆泰纔看到,拓跋曄的兩鬢,已經斑白!
拓跋曄同他自小玩耍讀書,一同長大,同他年齡相當,不過才二十八歲啊,短短几年不見,居然憔悴蒼老至此!
而且,聽着巫醫一聲高於一聲的詭異咒語,穆泰忽然又了一種不祥之感。
他上前一步,猛地長袍被拓跋曄一把抓住,昔日揮劍握刀的大手,瘦骨嶙峋,青筋凸起。
穆泰順勢跪坐下來,聲音緩和道:“阿九在終南山,你若想尋阿九,身子大好才行!”
頓時,大帳內寂靜無聲!
衆人秉着呼吸,一瞬不瞬地盯着拓跋曄。
他忘記了咳嗽,忘記了呼吸,星目迸射出熱烈的光芒,一把抓住穆泰的大手,啞聲問道:“阿九在終南山?”
“然,拓跋曄,你這身子破敗不堪,如何尋找阿九?”
“微五,速速給我巫醫藥丸。”拓跋曄一怔,嘴角上翹,轉頭喊着微五,低低的朝着穆泰說着:“穆泰,將你見到阿九的情形給我講一講,我……我這身子不能大好了,你給我講一講阿九在終南山幹什麼?是不是銀錢不夠?”
“拓跋曄,你……你身子不能大好是何意思?”穆泰抓住了拓跋曄的有點冰涼的大手,急道:“你給我坐起來,站起來,我給你講阿九在終南山幹什麼,講欣在終南山調皮搗亂,你給我恢復起來!”
緩緩地,緩緩地,拓跋曄吞服了一顆巫醫藥丸,示意微五退下,自行跪坐起來,同穆泰相對而坐。
他緩緩地朝着軍帳中的將軍謀士們看一眼,沉着臉,聲音溫和道:“今日便是攻克潼關之日,蕭寶寅定然會詭計百出,傳令曄家軍,排兵佈陣,準備攻城!”
“殿下身體有恙,何不修養一天,明日再戰?”
衆人大驚,齊齊拱手請求。
當下,拓跋曄俊臉一冷,他盯着中軍帳中曄家軍的每一個將軍謀士,沉着下令道:“大丈夫一言九鼎,豈能因曄的身體延誤戰機,傳令大軍,準備攻城,攻克潼關,誅殺蕭寶寅,便是我大魏內亂平定之時。”
“喏!”
衆人拱手,齊齊走出大營傳令。
“阿曄,你剛纔吐血,怎能上戰場?聽聞蕭寶寅爲了扶持拓跋子攸,死守潼關,恐怕這一戰慘烈無比。”穆泰看着這樣的拓跋曄,不知怎麼的,喊出了從小叫着的名字。
“無妨。”拓跋曄聞言,略微笑了笑,低低的說道:“我已用巫藥兩次,恐命不久也。”
他的話,鎮定從容,像是說着別人的生死一般。
穆泰大驚。
“穆大郎,曄想早日攻克潼關,平息大魏內亂,到終南山尋阿九,你可否講阿九之事給我詳細講述一些?”
大概是喝了巫醫藥丸,又有了阿九的消息,拓跋曄此時滿懷希望,精神大振,星目閃爍着急切的光芒。
望着這樣的拓跋曄,穆泰垂眸,久久久久地沉默着。
良久,他才微微一笑,緩緩說道:“阿九最喜修煉,終南山中隱士修道之人頗多,以我看來,阿九定然是在終南山中清修。”
“終南山中清修?何出此言?”
拓跋曄忽然之間腰身挺拔,坐得筆直。
半年以來,他也曾思慮過阿九要去向何方,阿九武勇驚人,輕功出塵,在漠北高原之上便如神仙中人,可惜曲俠幾次前往漠北高原,總是找不到他同阿九雙修的懸崖洞穴,更是沒有金雕的蹤跡,現在穆泰這麼一說,他忽然明澈醒悟過來,阿九的武勇之術提升飛快,猶如天外飛仙,莫非阿九是修道之人,東南西北,修道聖地,莫過於終南山。
一時之間,拓跋曄覺得阿九就應該在終南山,他的心,猛烈地跳動起來。
穆泰皺着眉,看着拓跋曄,緩緩道:“我家一個老僕恰好居住在終南山上善村,正是修道之人平日裡補充日用品之地,當時,根據老僕說,有一個麻衣女郎帶着一個四歲左右孩童,正看上一株紅景天,那孩童調皮淘氣,一口便將那紅景天連根吃下,不料,惹怒了太乙谷的仙姑,幾人爭執了一番,那麻衣女郎討銀錢,卻發現銀錢不夠,便掏出這環形玉佩當做銀錢塞給我那老僕。”
“就是這玉佩,我原放在太子府邸書房,同阿九一同不見的。”拓跋曄聽到這裡,止不住嘴角上翹,低聲“呵呵呵”癡笑起來,一瞬不瞬地盯着榻幾之上的環狀玉佩,眼睛明亮如星,那蒼白消瘦的俊臉,也帶着三分的紅潤。
穆泰望着這樣的拓跋曄,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緩緩說道:“阿曄情深至此,穆泰不如你也。”
他繼續說道:“我家老僕聽到那孩兒說到一人名字,喚魅伯。”
是欣!
一定是欣!
蘭陵王高長恭給欣留下的貼身護衛便是魅伯。
拓跋曄滿面歡喜,確定了孩童是欣,那麻衣女郎自然是他的阿九!
反倒是穆泰,擔憂地看一眼滿臉興奮的拓跋曄,暗暗想道:拓跋曄說他已經用了兩次巫藥,應該是續命的重藥了,就算攻克潼關,他馬上到終南山尋阿九,他能知道終南山雲深縹緲,其中的修道之人,隱士名流藏匿很深,有些設置着結界,普通凡人無跡可尋,終其一生也難以找到想要尋找的人嗎?
想到這裡,穆泰想提醒滿臉興奮的拓跋曄,終究是嘴巴張了張,沒有再說出來,轉念一想,拓跋曄自知用了巫藥,命不久也,恐怕就算結束了潼關之戰,平定了大魏內亂,到了終南山,無需多久也會隕落了,阿九,自然是帶着欣在終南山修煉,不知凡塵瑣事了。
這樣各得安寧,也未嘗不好。
“殿下,殿下!”就在這時,一個將軍大步跑入中軍帳,聲音急切稟告道:“殿下,蕭寶寅卑鄙無恥,居然居然糾集了三千老婦老丈,步履蹣跚朝着我曄家大軍驅趕而來,蕭寶寅親自帶着大軍隨後,叫囂讓殿下親自上陣,企圖以那些老弱百姓爲前陣,逼我曄家軍下殺手!”
什麼?
三千老弱病殘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