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暖陽,寒風襲人,城牆巍峨,他和她就這樣相逢。
她平靜無波,他墨眸璀璨。
她是蘭陵王妃,他是大魏皇太子。
他就這樣望着眼前巧笑嫣然,梨渦幽深,卻看着他猶如陌生人的她,心,再一次重重地被震痛了起來。
“鳳之所趣,與子異域,永從此訣,各自努力!”那一天她便是說着告辭永訣的話,說着兩人的天壤之別,說着永不相見的話,長劍割袍,永訣情義。
阿九瘦了。
阿九的下巴更尖了。
阿九的鎖骨窩更深奧了一些。
阿九的黑眸清澈中有着不容察覺的,荒古的蒼涼。
阿九的微笑,那是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微笑啊,叫人不敢靠近的微笑。
突然間,大魏皇太子拓跋曄對自己信心滿滿的求娶之意,一下子變得忐忑起來,他發現自己的疼痛的心臟,更劇烈的刺痛。
“阿姐,朗見過阿姐!”這時,跟在拓跋曄身側的拓跋朗大步上前,拱手朝着而驪歌行禮。
“阿朗一向可好?”驪歌望着眼前已經長高了不少的拓跋朗,親切地摸着他的頭:“待歡迎儀式完畢,阿朗可到蘭陵王宮,阿姐要考教阿朗的功夫和學識。”
“阿姐?”不知怎麼的,拓跋朗見到驪歌,便再也不想離開了,居然有點撒嬌的樣子,看的拓跋曄心中充滿了妒忌。
隨後的驪歌,嘴角帶着一種生人勿進的客氣的微笑,平靜無波地拱手道:“太陽城歡迎大魏皇太子盛臨,請。”
說完,依舊帶着笑意,一臉從容地拉着拓跋朗同韋俠並肩引路,竟然是一眼都不願在他的身上停留,大步走向了城門。
生疏和親切,盡收拓跋曄的眼底。
就在驪歌那穿着金邊黑袍的身影向前走出三米時,拓跋曄薄脣輕啓,喚道:“阿九!”
他的聲音晴朗,一如往日一般帶着雄渾的磁性,帶着無限的溫柔,便如兩人當日在紅石山莊中纏綿一夜,肌膚相親,心絃迷醉時的呼喚一般。
同韋俠並肩引路的驪歌腳步猛地一頓,她那嬌俏玲瓏的身軀,在那一瞬間,不由得顫了一顫。
她清澈的杏眼閉了閉,體內的太玄之氣飛速在周身運轉一圈,確定了自己的心如止水,這才緩緩轉過頭來,看向了大步追上來的拓跋曄。
杏眼清澈,帶着明顯的生疏落到了拓跋曄的俊臉上:“欣乃是玩笑,恭請太子原諒小兒無禮無阿耶教養,阿九定會替夫主教訓小兒。”
拓跋曄對上她那清澈無波的杏眼時,心中更是一痛,小兒無阿耶教養,小兒的阿耶是死去一年的蘭陵王高長恭,是阿九的夫主啊,他算什麼?
他的咽中,忽然之間苦澀難耐。
他靜靜地盯着驪歌,又說道:“阿九多心了,欣聰慧可愛,一百輛馬車算是曄給欣的見面禮。只是那前十輛馬車之內,放着大青山蝴蝶谷內採摘的野果和蜂蜜,曄又親自做了同那樹屋一樣的屋子,給阿九搬了過來。”
大青山蝴蝶谷的野果和蜂蜜啊,驪歌的眼中,彷彿出現了她帶着他在蝴蝶谷中招蜂引蝶的一幕,那時候的他和她,同樣的情竇初開,同樣的不知所措。
她笑了,笑的寧靜而深遠,笑的清淡而完美,彷彿大青山的一幕在她的記憶中已經被她剝離而去,彷彿,那招蜂引蝶,美景如畫的蝴蝶谷同她已經了無痕跡。
她靜靜地看着眼前更矯健告壯的男人,那張猶如刻刀雕琢一般的俊美臉龐,她拱手答謝,聲音無波:“太子弄錯人了,阿九乃蘭陵王妃,並不是昔日大青山中的小郎驪九。”
她否定了她是驍勇營的驪九!
但是,她依舊同賀虎,霍勇,花木蘭是結拜兄弟。
而且,她待拓跋朗如兄弟!
拓跋曄聽到驪歌這句話,看着她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神情,苦澀至極,疼痛至極,惱怒至極!
他盯着驪歌,聲音凝沉道:“蘭陵王高長恭身死一年,阿九若悲傷過度,恐傷身子,曄將阿九從前的東西帶來,也算慰藉阿九的孤影單隻。”
他說,他帶着她曾經用過的,喜歡的東西來太陽城,是爲了安慰她孤獨一人,要知道,他帶來的除了阿九用過的東西,還有無數的財寶,還帶來了他!
拓跋曄的聲音一落,驪歌的杏眼便淡淡地掃過了他的全身,望向了遙遠的蒼穹,蒼穹浩渺,瀚海大漠,她的眼中,充滿了傲視蒼穹的孤獨,她淡淡的說道:“問世間情爲何物,直叫人生死相期許,阿九死過兩次了,生無歡喜,死無畏懼,太子多慮了。”
阿九死過兩次了,兩次了啊,一次是愛他卻被他拋棄猶如死去,另一次便是蘭陵王之死,她失去了天底下對她無比寵愛之人,此時,她孤影單隻也好,她滿心蒼涼也好,她面對生也無過多的歡喜,面對死也沒有任何畏懼了。
拓跋曄頓時啞口無言!
他就這樣不由自主的怔怔然盯着驪歌轉身同韋俠並肩而行,他的腳步不緊不慢被護衛們簇擁着行走,彷彿,太陽城的街道兩側歡迎他來臨的百姓們的歡呼聲都隔絕到了世外。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了蘭陵王高長恭換走了她,她割袍斷義時說的話,她最恨薄情寡義,喜新厭舊之人,那個時候,她寧死也不願再有被人交換的命運,她便是眼前這樣,生有何歡死有何懼的神情。
阿九,阿九!
望着這樣的阿九,拓跋曄的眉心紅痣不由得顫了顫,那滿懷信心求娶阿九的心,那滿心希望阿九重新回到他身邊的心居然如墜冰窟之中。
這時,太陽城兩側街道上歡呼的百姓和兵士們已經齊齊地自動排列了起來,開始爲大魏皇太子表演太陽城的歌舞。
這正是太陽城特地爲這次三國再會盟,共同商討如何同突厥部族進行最後一戰的歡迎儀式,同是,也是在向前來太陽城的權貴們展示太陽城的富庶和繁華。
這時,從太陽大街之側,駛出了一輛寬八米,長二十米的花車,無數的彩色絹花和綢緞紮成了花的海洋,一排身穿彩色皮毛衣裙的女郎們,手捧着鮮花水果,長裙飄蕩,手腕和腰間掛着一串一串的鈴鐺,齊聲邀請着大魏皇太子拓跋曄,大魏皇子拓跋朗和韋俠,蘭陵王妃驪歌登上花車,便開始載歌載舞起來。
賓主共花車,共享太陽城之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