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域和洛笙悄悄的跟在張阿婆身後,她口中一直神神叨叨也聽不清楚具體在說些什麼,只是她始終緊緊抱着那把雕花佩劍,生怕別人奪了去似的。
她搖搖晃晃着走進了一處破爛不堪的廟宇後,那裡雜草叢生得有半人之高,密集的雜草讓人看不清腳下的路,每一步踩下去都能聽到破碎的瓦片聲。
“……”洛笙險些踩空,好在思域及時扶住,地上坑坑窪窪,張阿婆卻走得十分嫺熟。
張阿婆雖然腿腳不便,可兩人三步一個坑的速度已然跟張阿婆拉開距離,思域看了看前面的路,荒草只是越長越高,都快蓋過頭頂了。
洛笙試着往前走,腳踝處卻傳來鑽心的疼痛。
洛笙的腿看來是走不了了。
“洛姑娘,前面的路更難走,你還是在這裡等我吧!”
“我沒事……”洛笙硬撐着站起來,話音還沒落便又疼得坐了下去。
“不要硬撐,你就在這兒等我吧,我去去就回!”思域細聲安撫道。
洛笙顯然不太願意配合,她神色擔憂,眼下着實又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思域,我們還是回去吧……”洛笙顯得有些惶恐不安,她總感覺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
思域低頭爲難,看着洛笙受傷的腳踝,想着好不容易纔把她找回來,自己是怎麼忍心說出把她一個人留在這裡的話的,又擡頭望向張阿婆,想必也是受了驚嚇才又導致精神錯亂,又叫人怎麼放得下心。
“我先送你回去!”思域將洛笙扶起,洛笙只是將腿稍稍一擡就覺得疼痛難忍,思域只好將身子微彎:“我揹你吧……”。
思域顯得有些不自然,畢竟從小到大還從未與姑娘有過如此親密的動作,更何況是自己心喜的姑娘。
“這樣不好吧……”洛笙推辭一番。
“我答應過洛叔會好好照顧你,洛姑娘不必與我客氣……”
不知當真是出於責任還是什麼,思域結巴的毛病改了。
思域揹着洛笙沿路返回洛府,一路上兩人羞澀得沒有過多的交流,思域將洛笙揹回房間之後便打算折回去找張阿婆,洛笙神情又開始慌張:“思域……你去哪兒……”
思域耐心的微笑:“我去給你打盆水”
說罷,便快去快回,端了一盆水進來。
他擰乾一塊布巾遞給洛笙:“敷一下,傷口就沒那麼疼了……”
洛笙沒有接過布巾,而是楚楚可憐的看着思域:“你不幫我嗎?你是不是又要出去?”
倒不是質問,洛笙問得毫無底氣,若思域當真要走她也是留不住的。
思域側身坐在了洛笙的身旁:“我不走……只是洛姑娘的腳踝乃私密之處……我怎可……”
洛笙主動擡手握住了思域的手,思域訝異的擡頭,竟下意識的想抽開。
“洛姑娘……我……”思域站立起來,慌張到手足無措。
洛笙被思域的反應嚇到:“你討厭我嗎?鍾公子是不是覺得我是個累贅……”
洛笙臉上露出分明的難過,說着說着眼淚便不爭氣的流了出來,一個無依無靠之人除了成爲別人的累贅還能幹什麼呢。
“不是!洛姑娘……我從來沒有這麼想過!”思域又着急又心疼,面對現如今的情況他着實有些束手無策。
洛笙沒有作聲,思域此刻只剩內疚:“……,我一直覺得能照顧洛姑娘是我的榮幸,如果可以,照顧一輩子我都樂意……”
思域一說完便趕緊內疚的低下了頭不敢看洛笙,談何照顧,當初在清水承蒙洛叔的收留,又管吃又管喝從未擔心受了牽連,若那日沒有想一出是一出離開清水,是不是就不會給賊人下手之機,或者說,沒有把清水當做當時處於風口浪尖時的避風港……
如今只留洛笙孤苦一人,她的患得患失都是情有可原,談何照顧,都是應該做的。
聽到這番話洛笙纔算是心中好受了些許,思域對她的心意她自然知曉,只是話再怎麼說回來自己這麼活生生個人要讓他如何安置,自己還不懂事讓他左右爲難。
洛笙的情緒慢慢平靜了下來,她主動接過思域手中的布巾,敷在了扭傷的位置,一併擠出一個笑:“張阿婆,你忘了嗎……”
洛笙提醒着,思域有些詫異,洛笙爲何突然願意放他走,可張阿婆確實是思域心中一直放心不下的,洛笙不讓他離開他自然不會離開,只是心不在焉的惦記着張阿婆,眼下洛笙自己開口那便是求之不得了,思域更多的是顧着開心:“我……我這就去!”
洛笙保持着笑容,溫柔迴應着,思域雖是遲疑了一會兒還是趕緊掉頭跑了出去。
還是那處荒草叢生足有一人之高的寺廟,思域四處尋找不見張阿婆的身影,算算來回耽擱的時間差不多兩個時辰,張阿婆腿腳不便也足矣走出好一段距離,思域順着荒草被踩踏的痕跡尋去,一面喚着:“阿婆!”。
一直沒有迴應,四周安靜得嚇人,明明離天黑還有些時辰,可這天卻越來越暗沉,沉得像是要塌下來一般。
踩踏的痕跡已經到了盡頭,還是沒有看到張阿婆的身影,思域早早察覺不對勁,始終緊握着無至,以備隨時出擊。
“嗚嗚嗚……”
一陣抽泣聲。
思域立即警惕起來環顧四周,他向前又走了幾步,只覺得腳底軟塌塌,還沒來得及反應地面瞬間坍塌,這地底下好像還有另外一番秘密。
思域趕緊爬起來,只見兩塊石碑立於眼前,兩堆墳雖然簡陋卻被修得整整齊齊,一位年邁的老人還跪在一旁修着雜草。
“阿婆……”思域不太確定。
四周有些暗,但還是能看得清衣着和體形輪廓,那修墳老人的衣着分明就跟張阿婆白日的打扮一模一樣,破爛的粗布衣襟,同在肩膀的那一處位置縫了一塊大大的補丁。
那老人回過頭,當真是張阿婆,可她面無表情,那抽泣聲又是從何而來。
“阿婆,這墳是?”思域忍不住問起來。
張阿婆沒有作聲,而是緩緩撐着地艱難的站立起來,往思域的方向走來,越來越近。
思域原地站立不動,張阿婆那迫切卻又不太正常的動作雖有些嚇人,思域卻沒想着閃躲,同時也不敢主動靠近。
張阿婆越走越近,手中的雕花佩劍已經不見了,可能因爲腿腳實在不便她只能張着雙手借力。
她一把抓住思域的右手,思域直觀的感受到張阿婆抓得很用勁,但卻沒有惡意,他鬆開緊握無至的手,用來攙扶張阿婆,只見張阿婆借到力之後狠狠的摳住思域的衣領,甚至讓思域有些喘不過氣來。
“……”張阿婆發不出聲音,卻憤怒的哼着嗓子。
“阿婆,你……你怎麼了……”思域慌了神,張阿婆嘴角滲出的血已經說明了她的遭遇,張阿婆明明有很多想說的話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因爲她的舌頭被人割下,半個字也說不得。
思域能感受到張阿婆的痛苦,她的手抓得有多用力,就像她心中恨得有多用力一般,到底是誰如此殘忍!思域緊握拳頭。
“阿婆,我知道你有很多話想告訴我,你可以寫嗎?你可以寫給我看!”思域眼眶泛紅,雙手攙扶着張阿婆,明明白天的時候張阿婆還能叫喊看到了鬼,爲何才短短兩個時辰的功夫就成了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