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來時尤爲惶恐,周圍熟悉又可怕的陳設讓我有些喘不上氣來。
緊接着我的門口出現了一個身影,挺拔而又陰暗的身影。
“醒了?”他開口道。
我的身體居然有那麼一刻不受使喚的想要起身行禮。
我還是不能原諒他,連同他交談都不願。
“還在惦記着那羣人?”他停頓了片刻,等着我的迴應。
“你醒醒吧,要不是爲師及時趕到,你已經死在他們手裡了!”他依舊以師父自稱,依舊覺得我理應對他感恩戴德。
他這哪裡是救我,不過是想再次將我囚禁罷了。
“你關不住我,我會想盡一切辦法逃出這個地方”我看向另一邊,不想與他有任何過多的眼神交流,準確來說,我連見都不想見到他。
“我不留你,你隨時都可以走”他的回答幾乎是脫口而出。
我詫異的望向他,不相信這番話竟會從他的口中說出來。
“什麼意思?”我不解,在我看來,他的一字一句都是帶有目的的。
他走得離我近了些,習慣性的轉動着左手拇指之上的白玉指環,每每當他有這一舉動,就說明他心中在盤算着什麼。
“寧宵覬覦堇靈掌門的美色數年,奈何堇靈女子終身不嫁,寧宵則一生抱憾”
我不知道他爲何要同我說起這些,我也不得不承認,這些話語比任何時候都來得及時。
這要是放在往常我定然會覺得他在胡亂捏造,寧宵同鍾掌門自幼相識,莫逆之交仙門之中人人皆知,再者,寧宵年輕時早已有過妻妾,任誰都無法往那一方面想。
“你如何知道這些?”我發出疑問。
他又接着道:“寧宵先前的妻妾雖多,卻無一人能討得他歡心,就連他藏着掖着的獨女寧童,也少有人知是出自哪位夫人的腹中”
“你想說什麼?”我察覺到他言語之間的不對勁。
“老來得女,縱然妻妾不受寵,寧童可是寧宵放在心尖上的寶貝!”他邪笑一聲。
“你休想打寧童的主意!”我發出警告,這還是我頭一回跟他對着幹。
他陰晴不定的臉上露出分明的詫異,惱怒我竟敢同他這般講話。
“那你就等着給那姓鐘的丫頭收屍吧!你以爲寧宵裝傻充愣把堇靈那些人留在平遙是大發慈悲?姓鐘的丫頭身上有銀蛇毒,她是金鶴的後人!每個月圓之夜收集她的一滴血,集齊十五滴便能要了那丫頭的命,換回鍾容止的命!”
我腦子裡響起無數雜亂的聲音,司寇都的話令我瞠目結舌,縱然我有千個萬個想要反駁的衝動,卻都無從開口。
“毀了寧童!才能給寧宵致命一擊!”
司寇都的話像魔咒一樣在我腦海中循環,我只感覺頭痛欲裂,來不及看清他的動作,便被他推來的一記黑煙給控制住。
我不能動彈,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把一隻通體發黑的蠱蟲融入我的體內,蠱蟲進入的那一刻我的五臟六腑就像被烈火生生灼燒般疼痛,它在啃食着我的血肉,在我的身體裡鑽來鑽去,它的每個動作我都能真切的感受到,直到司寇都施法,它才停歇。
“爲了防止你不聽話,我只能用蠱蟲來監督你,你若是完成不了我的指令它便會啃食你一塊血肉,久而久之,你就沒有命再見到那丫頭了!”
司寇都收回手,我一個沒站穩躺倒在地,被蠱蟲折磨的那片刻功夫我便感到整個人臨近了死亡的邊緣,額頭上的汗同雨一般傾瀉而下,使我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
我攥緊拳頭,如果真的像司寇都口中所說,我還真就不得不對寧童下手了。
這場殺戮果然只有開始,沒有結束。
第二天我出了避世城,一路往南。
這次我沒有再避諱這一身黑衣,我自知做不回陸衍了。
今日的平遙城好生熱鬧,我望着瓊芳殿的方向,樂聲連連,像是在操辦什麼喜事。
我不過離開四五日,這平遙城就像翻天覆地的變了一番模樣,瓊芳殿能有什麼喜事,不過都是惺惺作態。
“陸大哥!”
我還來不及反應,便被一支橫空飛來的劍生生逼得清醒。
是宇文公子,我擡頭望向四周,這裡離宇文府不算遠,我的腿倒是十分不見外的記得路。
“怎麼樣!陸大哥,我的劍術有沒有長進?!”他沾沾自喜,明明自己心裡早就有了答案,不過是等着我誇他罷了。
“不錯,有長進!看來我不在的這些日子,你還真沒偷懶!”我像往日一樣給予肯定。
他撓撓頭露出幾分羞澀,又突然道:“對了,陸大哥,你這幾天都去哪裡了?怎麼……”他停下來將我打量一番,又接着道:“我都差點沒認出你來,嘿嘿……”
他憨笑兩聲,盯着我這身奇怪的裝束,雖不習慣,倒也沒有拒我於千里之外。
“你阿姐怎麼樣?”我扯開話題。
他這才晃過神來,拉着我便要往家中走去:“我阿姐找你都找瘋了,我要是告訴她我把你找回來了,她肯定高興壞了!”
我也不反抗,只跟着他往宇文府走去,離開幾日,我好像還真唸了宇文府,單單隻唸了宇文府。
雙腿纔剛跨進大門,宇文公子便迫不及待的嚷着:“阿姐,阿姐!你看我把誰帶回來了!”
屋中出來了一個嬌小的身影,急匆匆的步伐與她的身形極爲不搭。
“陸公子!”她溫柔又急切的喚着。
我竟覺得心頭一顫,我已經好久沒有聽到別人這樣喚過我了。
她也不說話,紅着眼眶也紅着臉,看着我發呆,一看就看了好久。
“陸公子,你餓了嗎?我剛做好晚飯!”宇文姑娘柔和的眼神欣喜的看着我,她也不問我去了哪裡,也不在乎我幹了什麼,只問一句餓了沒。
被這麼一問我的肚子還真發出了飢餓的聲音,這幾天都沒能好好吃上一頓飯,還真有點饞宇文姑娘的手藝了。
“好像……有點!”
我迫不及待的隨宇文姑娘進了屋中,宇文公子還是像往常一樣吃起飯來就像有人同他搶一般,旁若無人的埋頭苦吃,吃好了才恭恭敬敬的坐在一旁同我們聊天。
“陸大哥!明天有大熱鬧,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宇文公子眉飛色舞道。
看他一副期待到不行的樣子,我的興致也被瞬間激起,學着他那興奮的樣子附和道:“什麼大熱鬧啊?!”
“明日是鍾姑娘和擇七的大喜之日,心奇小孩子玩性大,公子可別隨着他胡鬧……”宇文姑娘解釋道。
我不太能聽清楚宇文姑娘後面說的話,單是擇七這個名字就讓我心頭一緊,鍾姑娘指的是誰?宇文姑娘口中喚過的鐘姑娘,據我所知,僅有阿漓一人。
“擇七……和誰?”我的聲音控制不住的顫抖。
“寧宗主的義女鍾漓,鍾姑娘”宇文公子搶先回答。
“公子忘了嗎?挑劍穗那日,我們還見過的”宇文姑娘補充道。
我指尖一顫,筷子重重的掉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