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從統景回來沒多久,鄭傑的房子裝修完,林澤反倒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最近他都有點躲着鄭傑,事實上也不用特別去躲——鄭傑依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幾乎碰不到面。
鄭傑專門請了兩天假,林澤陪他去買傢俱和電器,把大件的東西讓傢俱店送過去,林林總總包括電器,大件的桌椅等。
“這個沙發不錯。”林澤說:“可惜重慶沒有宜家,我比較喜歡宜家的風格。”
“好貴哦!”鄭傑瞠目結舌,一個沙發就要八千多?!
林澤說:“一分錢一分貨,電器也是,都要買好的,可以用很久。”
鄭傑:“掛鐘鞋椅這些小東西不用了嘛……”
林澤道:“不行!配套的要配好,不然家裡風格會顯得很奇怪,該買的都得買,以後你還要結婚的。”
鄭傑道:“對了,阿澤,我有話想對你說。”
林澤:“回家再說。”
鄭傑買的房子在一個高檔小區裡,設施配備齊全,環境也很好,距離他的單位大約半小時路程,早上也可以睡懶覺了。林澤在傢俱城這邊把最後一批東西送上車,等鄭傑處理完新房的事回家吃飯。
要分家了,這天晚上,林澤把鄭傑的卡都拿出來。
“沙發我送你的。”林澤說:“新房買東西花了五萬四,小電器零零碎碎的,留着你以後自己去買。這張卡是我買的理財產品,裡面有你的一萬五,下個月再還你。”
鄭傑道:“你呢?你繼續在這裡住?“
林澤道:“嗯,之前就說好了的。我找到合租的人了,你看。”
林澤把ipad給鄭傑看,上面是在同志論壇上發佈的合租信息。
鄭傑站在餐桌旁,表情帶着些落寞,林澤在那一刻,又忍不住覺得自己有點殘忍,但至少現在分開比以後分開要好,否則當鄭傑找到女朋友以後,自己還是要搬出來的。
到了那時,或許事情會變得更復雜,還容易讓鄭傑和他未來的老婆吵架。
“好嘛。”鄭傑無精打采地說,回房去了。
林澤說:“你準備好了我幫你搬,過去吃個飯,給我留個客房,週六日我就過去住住,玩會。”
鄭傑:“要得嘛。”
林澤獨自坐在餐桌前,阿拉斯加跟着鄭傑跑來跑去,鄭傑已經在開始收拾東西了,又說:“狗狗呢?”
林澤道:“放這邊家裡吧,你也沒時間照顧它。”
鄭傑說:“阿澤,你要答應我,孤獨的話就過來我家住。”
林澤笑道:“放心吧,以前我們不也是這樣的麼?”
鄭傑嗯了聲,林澤起身去喂狗,回來後整理筆記本里的稿子,看到右下角登陸了迅雷播放器,林澤記得自己今天似乎沒用過迅雷,點開看了一眼,列表裡是……
……是一個GV。
林澤:“……”
“鄭傑?”林澤問。
“啥子。”鄭傑在房間裡答道。
林澤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推門進去,看到鄭傑抱着個盒子,在翻東西,裡面是他們唸書時的畢業合照。
林澤:“你……”
鄭傑:“???”
林澤:“你用過我的電腦了?”
鄭傑:“誒,誒。”
鄭傑的表情變得非常非常的古怪,林澤說:“你看過我的GV了?”
鄭傑:“兩個男的撒,看了。”
林澤有種風中凌亂的感覺,哭笑不得,這時間還沒有心情去細想鄭傑爲什麼要這麼做。只是下意識地問他:
“有什麼感覺?”
鄭傑:“……”
林澤:“硬了嗎?”
鄭傑很尷尬,說:“沒……沒有。好駭人……”
林澤:“吐了嗎?”
鄭傑饒有趣味地說:“那倒沒有,只是覺得……肯定很痛。有點噁心。”
林澤抑制不住地爆出一陣大笑,鄭傑也哈哈哈笑了起來,林澤倒在牀上,不停地踹他,鄭傑把林澤揉來揉去,林澤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鄭傑說:“這麼痛!啷個做喲!我看那個人要痛死了,叫得跟殺豬一樣。”
林澤知道鄭傑看的那部片,林澤自己的口味和幾個朋友的都不一樣,有些人喜歡看歐美系的,大**外加各種制服系,林澤喜歡看美少年或者禁慾系,十九二十歲的牛郎式男優這種,通常日式GV裡都有一個□師,把各種奇怪的道具放進少年菊花裡去,再提槍上陣時,有的少年表情就很誇張,或者叫得很慘。
鄭傑明顯是被那GV嚇到了,還給林澤模仿少年的殺豬叫,林澤既好笑又無奈,把他按在牀上,說:“你爲什麼看GV?”
鄭傑躺着,被林澤騎在腰間,襯衣開了兩個釦子,現出誘人的古銅色鎖骨,說:“想試哈撒,如果我是GAY的話……唉好像不得行。”
林澤伏身下去,說:“你現在會硬嗎。”
鄭傑:“不……不會。”
林澤注視鄭傑的雙眼,他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種永遠不會改變的溫情,那感情比戀愛時的山盟海誓,赴湯蹈火更雋永,也更深沉。
“親你一下行不行。”林澤低聲問。
鄭傑笑了起來,他的笑容充滿魅力,摟着林澤的脖頸,說:“阿澤。”
林澤把額頭抵在鄭傑的額頭上,靜靜地看着鄭傑,兩人彷彿又回到了小時候那樣,他知道鄭傑想爲他做些事。
想爲了他,當一個GAY。
可惜做不到,沒有生理反應。
如果這句話從別人的嘴裡說出來,林澤一定會覺得很雷人很荒唐,然而現在心裡卻充滿了感動。
林澤趴在鄭傑身上,靜靜地一動不動,把臉埋在鄭傑身旁,鄭傑抱着他,摸了摸他的頭,彼此呼吸交錯,卻沒有任何想接吻的**。.
“我去睡覺了。”林澤起身道。
鄭傑笑道:“晚安,雲夢澤。”
林澤要關上門,又一本正經地靠在門邊,說:“怎麼知道我叫這個的?”
鄭傑道:“在你ipad上看到的撒,你這個萬人迷,大家都愛你。”
林澤無奈莞爾,回房前鄭傑又說:“阿澤,你過來和我一起住嘛。”
林澤道:“不——你給我留個房間,放假我沒事的話可以陪你住。”
鄭傑道:“好吧。”
林澤又問:“什麼時候搬?我去回房客消息了。”
鄭傑似乎還有點依依不捨的樣子,說:“你說了算嘛。”
林澤既不捨,又覺得好笑,說:“你住什麼地方,不是都一樣的麼?反正週末我們也是出來一起玩,而且你也要適應一下。”
鄭傑道:“那我這幾天搬嘛。”
林澤點點頭,回到房間裡,背靠房門,有點落寞,卻又絲毫不覺心痛,許久後嘆了口氣,趴在牀上。
Ipad亮了。
弘:【晚安,阿澤。】
林澤翻了個身,舉着ipad看。
林澤:【不晚安,弘。】
弘:【嗯。】
林澤:【嗯什麼嗯。】
弘:【洗耳恭聽。】
林澤:【你在哪裡上班?】
弘:【離你比較遠,怎麼突然問這個?】
林澤:【你合租還是住單間?還在和房東鬧矛盾嗎?】
弘:【一個人住,是個改裝後的獨立單間,不和其他房客打交道,現在沒理房東了。】
林澤想了想,又側躺着,給弘發消息:【我這裡兩室兩廳,有一間房想出租,租給不認識的人,挑起人來比較麻煩。租給你比起在網上隨便找個人好,你願意過來住嗎?】
弘:【我每個月薪水只有一千六,江北那塊地方我住不起。】
林澤:【房租可以算你便宜點。】
弘:【不了,會給你添麻煩的。】
林澤:【你生活能自理嗎?我這邊沒有所謂的。】
弘:【不,不行,謝謝你的好意。】
林澤:【好吧。】
弘:【對不起,我很感謝你的心意,你發小搬走了?】
林澤:【他新房可以入住了。】
弘:【所以還是打算分開。】
林澤:【對。】
弘:【分開一段時間也好,說不定對方會明白,又追過來了。】
林澤:【不,今天我明白,我們不可能的,我們之間的感情根本就不是愛情,或者說,我不用貪心了,他本來給我的東西,就比愛情還要多。】
弘:【沒明白,不過我也很希望有這樣一個朋友。你還打算談戀愛嗎?】
林澤:【當然,要的。】
弘:【祝你一切順利,晚安。】
林澤:【晚安,弘。】
翌日鄭傑搬走了,林澤買菜去他家吃了個飯,幫他的廚具,碗筷,冰箱等一切設備剪綵,兩人在房子裡大玩大鬧,把牀上的枕頭被子掀得一團糟,鄭傑又衝到房間裡,把留給林澤住的客房裡的東西也弄得一團糟。
他們把沙發上的抱枕扔來扔去,像小孩一樣瘋玩,最後開新電視,看了會電視,林澤說:“我回去了,狗還沒喂。”
鄭傑送林澤出去到樓下,給他一把鑰匙,林澤欣然接過,走到小區大門外,回頭看時,鄭傑還站在路燈下。
林澤道:“我走了!”
鄭傑朝他揮手,林澤很心酸,他轉過公交車站,站在那裡,等最後一班車,手機響了,那頭是個陌生的號碼。
林澤:“喂?哪位?”
對方沒有出聲,片刻後掛了。
林澤敏銳地感覺到了什麼,回撥電話,那邊沒有接,林澤掛掉,發了條短信。
【司徒嗎?】
對方回了消息:【我,弘。】
林澤:【你怎麼知道我手機號碼的?】
弘:【我在同志論壇上看到你留了手機號,第一個帖子,江北區找合租的是你嗎?】
林澤:【對,你過來住嗎?我不嫌棄的。】
弘:【不是想過來住,是想給你留一個電話號碼,這樣就算你不再用jack’d了,起碼還能聯繫上。】
林澤:【你把我房子租了不就完了?我又不嫌棄你。】
弘:【晚安,雲夢澤。】
林澤覺得這人真是令他無言,但是想想算了,或許弘心裡確實敏感,交朋友的原則就是互相尊重,還是按對方的規則來吧。
車到了,林澤上車,又一個電話響了,那邊是個有點痞的男聲,說:“你房子出租嗎?”
林澤:“對,你要過來看看嗎?”
對方說:“明天有空嗎?下班以後聯繫你吧。”
林澤和他約了時間,讓他明天下午來看房,當夜回去餵了狗就睡了。第二天早上他習慣地去敲鄭傑房門,纔想起他不在家,推門進去看,裡面收拾得很乾淨,剩張牀板上面鋪着牀單。
中午吃飯時,弘的信息由jack’d上轉移到了手機上,依舊是吃飯了嗎等無聊話,下午下班後,還是昨天那男人給他打了個電話,林澤說:“你在北城天街等,我下來接你。”
他把阿拉斯加套上,牽着它出門去,林澤到了以後打電話,對方說:“看這裡,帥弟。”
林澤轉頭,看見一個穿着短褲,球鞋,穿一件hipanda的t恤,一米八出頭,皮膚是古銅色,頭髮修得很短很精神的運動系男生。
林澤在剎那間有種被擊中的感覺——他想起了謝晨風。
“你挺帥的麼。”那男生笑着說。
林澤有點走神,男生說:“這是什麼狗?喲,還衝我搖尾巴。”
林澤回過神,說:“阿拉斯加,走吧,這邊,你也挺帥。”
林澤牽着狗,帶着這男生回家去,兩人就像一對,引得過路的小GAY紛紛側目,林澤說:“你多大了?”
“24,怎麼稱呼你?”男生說:“我叫許輝。”
林澤說:“你叫我阿澤就行,我26了,比你大,剛打完球?”
許輝說:“健身。”
林澤點頭,許輝又問:“你單身?”
林澤點了點頭,許輝在GAY裡算很帥的了,個頭又高,說話稍微有點點娘,但看不太出來,也沒有太多重慶口音,許輝又問:“你是0還是1?”
林澤道:“我1,你呢?”
許輝說:“我都可以,0.5。”
林澤見過不少說自己是0.5的,不過大部分是0,他對這個男生蠻有好感的,或許是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
兩人回了家,林澤給他看房間,說:“東西可以隨便用,水電費平攤,我白天上班,晚上回來,但是洗髮水,油鹽醬醋那些……你要用多了我會收你錢,算在電費裡,我這人脾氣很好,處久了你就會感覺到的,不會因爲雞毛蒜皮的事和你吵架。不能帶人回來419。”
許輝連連點頭,看了一圈,說:“這個房間原來是誰在住?”
林澤:“我發小……喂!說了多少次!不能動!”
阿拉斯加又把謝晨風的手套叼回窩裡,許輝說:“你還踢足球?”
林澤說:“是我前男友的。”
許輝點頭,問:“分手多久了?”
林澤:“情況比較複雜……不過咱們如果成爲朋友,以後會慢慢告訴你的。”
林澤笑了笑,許輝說:“不錯,就這樣吧,我明天搬過來,先付你定金嗎?”
這人倒是挺爽快,林澤問:“你在上班嗎?做什麼工作?”
許輝說:“我剛辭職,沒有工作,正在找,我媽接濟我,給我生活費,也可能會送我出國。”
林澤點頭,許輝拿錢包,錢包很大,裡面是厚厚的一疊錢,還有一大疊參差不齊的金卡銀卡,許輝數了五百塊錢給他,這時候電話響了,他邊接邊說:“明天搬過來付清剩下的,狗狗很可愛,走了。”
林澤道:“等等,我給你寫個收條。”
許輝笑了笑,說:“沒事,我相信你。”
晚上林澤上了會網,渡過沒有鄭傑的第二天,他給鄭傑打了個電話,說房子租出去了,鄭傑正在外面應酬喝酒,還有點不放心,問長問短地說了一堆,才掛了電話。
第二天下班時,許輝搬過來了,一切都按部就班,家當很少,只有幾個紙箱,林澤給他一把鑰匙,幫他搬進來,本想一起吃個飯,熟絡一下,許輝卻說今天有事,改天請林澤吃飯,放好東西又出門了。
林澤照樣出去遛狗,晚上回來躺在牀上,聽到開門聲響,正打算出去打個招呼,卻聽到外面有交談聲,似乎是許輝和他男朋友。
阿拉斯加叫了幾聲,許輝朝它噓,林澤本想起牀去叫它,阿拉斯加卻安靜了。
男人的聲音:“喲,還養狗?他一個人住?”
許輝:“很帥,是你喜歡的類型,但不怎麼說話,你要去認識一下嗎?”
男人沒說話,想必是在笑,又問:“你什麼時候回家?”
許輝:“不知道,你別告訴我爸我在重慶。”
林澤聽到這話,心裡有點疑惑,也是個離家出走的?隔壁房裡,許輝說:“這張卡給你用,悠着點,別又刷爆了。”
男人:“知道了。”
靜了一會,許輝又說:“我送你下去。”
兩人又走了,林澤十分奇怪,並在心裡猜測許輝的事,當夜許輝回家,也沒來敲門和林澤打招呼,直接就睡了。
第二天林澤起來,許輝似乎上了一晚上的網,沒有睡覺,說:“阿澤,我還沒去買東西,可以跟你買點冰箱裡的東西吃嗎?”
林澤說:“你吃就行,不用給錢。”
許輝謝了他,去開冰箱,林澤又覺得這傢伙有點像司徒燁,挺好玩的,就像司徒和謝磊的集合一樣。
林澤:“你不是重慶人?”
許輝說:“我外地的,來這邊打工,和家裡鬧了點小矛盾,暫時不想回去,對了,先給你房租,昨天忘給了。”
許輝給了林澤錢,林澤便去上班了,這個房客迄今爲止都一切還好,但應酬似乎挺多。每天林澤下班回來都不見人,冰箱裡倒是把食物買滿了,都是進口食物。林澤心想這小子挺有錢的嘛。
林澤開始時是抱着比較主動的心態,想和這個人認識的,噹噹朋友挺好,但許輝似乎不把他當一回事,沒問過他做哪行,也沒來邀請他一起吃飯,回家時就躲在房間裡,幾乎不和林澤打照面,客客氣氣,保持距離。
林澤頗有點一腔熱情無處使的感覺,想想算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喜好,沒必要去勉強。
這個週末,鄭傑又去相親了,林澤這幾天連着加班,非常疲憊,直到七點才走人,路過北城天街時華燈初上,人來人往,忽然就覺得說不出的寂寞。
八點,林澤坐在家裡,摸摸阿拉斯加的頭,沒有開燈,落地窗外夜景繁華,安靜的夜晚,他獨自坐在落地窗前,看外面的燈火。
弘:【在做什麼?吃飯了嗎?今天忙得連短信都沒時間發。】
林澤:【沒有。】
弘:【還不去吃?】
林澤:【不想吃,餓過了。】
弘:【沒人陪你吃飯嗎?自己一個人在家?新房客呢?】
林澤:【不知道,出去談戀愛了吧。】
弘:【你發小呢?】
林澤:【出去相親了,你這麼關心我做什麼?】
弘:【你是不是沒被人甩過?我想讓你愛上我,我再甩了你,讓你感覺一下。】
林澤:【錯,我次次都是被人甩的那個。】
弘:【連你都會被人甩?】
林澤給弘打電話,就是想找個人聊聊天,無關愛情,只是傾訴幾句,不需要對方的意見,只要他沉默地聽。對方沒有接,也沒有掛,林澤聽着電話那頭的彩鈴——周傳雄“黃昏”。
“過完整個夏天,憂傷並沒有好一些……”
“唱不完一首歌,疲倦還剩下黑眼圈……”
“依然記得從你口中說出再見堅決如鐵,昏暗中有種烈日灼身的錯覺……”
“依然記得從你眼中滑落的淚傷心欲絕……”
很應景的歌,林澤心想。
北城天街中,來來往往的車彙集成一道燈流,在霓虹下閃爍,依稀有種華麗的不真實感。
光暈蔓開,五光十色的霓虹此起彼伏,猶如長夜裡孤寂的浪潮。
這裡捲上來,那裡又退了回去,刷刷地衝擊着林澤的靈魂。
在這個黑暗的長夜裡,對司徒燁的思念鋪天蓋地的淹沒了他——年少時不懂愛,與第一任的愛情是笨拙的。長大後於茫茫人海中與謝晨風相見,那場愛情銘心刻骨,相思如海,是愛,他們在一起的日子裡沒有多少遺憾,好聚好散,他牽着他,把他交給死神,叮囑它溫柔地帶着謝晨風上路,並笑着與他告別。
而司徒燁卻是他最難分難捨的一段,那是情,他們本來可以安安靜靜地在一起,還沒有開始,卻被拆散了,至今他仍不知道是什麼拆散了他們。那一天裡司徒燁的緊張,離去時的絕望,在北城天街再見面時,發着抖的脣,依稀仍在眼前。
“我回去離婚,但我可能永遠也回不來了,你要選哪種?你說了算。”
司徒燁對他的愛猶如咆哮的浪潮,一瞬間洶涌而來,林澤懷裡抱着阿拉斯加,看着繁燈閃爍的北城天街,才終於真正體會到司徒燁的抉擇,世界上竟然有一個人,愛他更甚於自己的生命。
彩鈴斷了。
弘:【怎麼了?】
林澤:【沒什麼,就想聽聽你彩鈴裡的歌。】
弘:【送你個禮物,接電話。】
手機響了,林澤看到那個陌生的來電,接了電話,說:“送我什麼?”
那邊嗚嗚地響了幾聲,像是管絃,仔細聽又有很大區別,片刻後悠揚的樂曲響起——純音樂“卡農”。
林澤笑了起來,聽得出對方的手法很笨拙生疏,斷斷續續地吹了幾個小節,緊接着連了起來。
卡農響起,萬鈞沉重的夜晚倏然爲之一輕,世界猶若變了副模樣。
燈火燦爛的夜景一如巨大的舞池,樂聲吹起了繁華的幕布,璀璨的燈火於夜空下交織,綿延至遠方。
高/潮部分來臨時,攜着瀑布朝他的心裡傾注進無限的陽光與喜悅,音符接二連三地飄蕩在他們身邊,彼此追逐。
最終所有聲音都沉寂了,被低低地抑下去,繼而一揚,帶着綿長的迴音,收尾。夜晚的城市裡迴盪着久遠的餘韻。
“是陶笛,對嗎?”林澤在靜謐裡說。
那邊嗯了聲,林澤聽得出是個挺年輕的聲音,他想起弘的jack’d頭像,說:“遊學志的,陶笛飛行船。”
那邊輕輕敲了敲手機的麥,發出輕響,林澤說:“別掛電話,待會再掛,想和你說幾句話。”
他忽然意識到,弘有可能是個啞巴,因爲打電話過去他不接,或許就是因爲不會說話的緣故,遂道:“我被甩了,可能不會愛了,因爲上一任帶走了我的愛情。你聽就行,不用評價,我只是想找個人說說。”
林澤把與司徒燁的相識到分開說了,低聲道:“這是我最難以割捨的一段感情了,我總是把他放在心底,告訴自己一切都過去了,這是我無力挽回的,但是在一個人的夜晚,不睡覺,不聊天,不說話,沒有事情做,自己一個人想事情時,我還是會想起他。”
“我這人習慣把所有事都解決,纔不會留給自己任何遺憾,結束一段過去,才能開始新的生活。但在司徒的這件事上,我真的有遺憾,我永遠說服不了自己,只能想辦法把他忘了,但我現在發現其實忘不了,因爲我沒有能力去結束它,它會一直伴隨我,直到我離開這個世界。”
“到我死之前,我說不定還會去想,年輕的時候有過這麼一個人,他那麼愛我,我居然沒有和他在一起……”
林澤小聲說:“我想他了。”
“司徒。”那一刻,林澤只是在自言自語,彷彿把這個陌生人當做了司徒燁,又說:“今天新房客有點像你,很小心地問我,冰箱裡的東西能不能吃,我看到他就想起你了。”
“我也想你了……阿澤。”
電話那一頭是司徒燁發着抖的聲音,接着,他掛了電話。
司徒燁坐在江邊,望向嘉陵江對面的燈火不住發抖,哽咽出聲。
電話一直響,瘋狂地響,他沒有接,只是把它放在襯衣的胸袋前,讓它挨着自己的心臟,感覺它震動的聲音。
林澤起身,跌跌撞撞地出去,穿着拖鞋與短褲,打着赤膊,在走廊裡站了一會,電話裡,周傳雄的歌聲抑揚頓挫,蕩氣迴腸。
“黃昏的地平線,劃出一句離別……”
“愛情進入永夜……”
“依然記得從你眼中滑落的淚傷心欲絕,混亂中有種熱淚燒傷的錯覺……”
“啊——”
林澤把頭抵在走廊的牆上,哭了起來,哭聲裡帶着難言的悲傷與激動。
司徒燁沿着江邊踉踉蹌蹌地走,邊走邊哭,看着江水裡倒影出的夜景。
燈光在淚水裡模糊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