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爾不是不想反抗,而是不能。每當他試圖發力,試圖掙扎,卻總會在力量將起未起時,被鎖鏈傳來的巨大壓力堵了回去。這讓他越來越煩悶,那種不暢快在胸腹中淤積,口鼻中開始有了血腥味。他特意選擇了少年一側下手,沒想到會栽這麼大跟頭。
最初克爾不是很擔心。這裡是砂岩城,這裡有他的父兄,有他的朋友。即使惹了一些是非,也總能平安脫身。只要先服個軟,只要暫時能夠脫身,只要不被當場處置,他總會平安的。
但隨着這句問話,他認識到了問題的嚴重。
“大人,你不能。”克爾顯得有些慌亂。
“我不能什麼?”
“我……,對了!我沒有偷到您的東西,我只是想,我還沒有偷!”克爾終於找到了藉口:“您的東西還在包裹中,我根本沒有碰到。”
“是麼?你就這麼肯定?”
“是的,我沒拿!真沒拿!”克爾努力辯解着:“您可以打開包裹看看,我真的什麼都沒拿。”
“還有一個方法證明你沒拿,仔細想想,你一定會想到的。”
……
克爾想到了方法,也保住了自己。此時他正光着身體,屈辱的帶着布蘭向城主府走去。在一路的圍觀和指指點點下,在偶爾傳來的調笑和戲謔的招呼聲中,克爾知道自己出名了。
克爾的家人也得到了消息,正往這裡趕來。城門那,不乏他的狐朋狗友,當時在某種無形的壓力下,誰也不敢動彈。這時爲了表示還有一點點的義氣和勇氣,他們跟在後面,抱着克爾的全部家當,心情複雜。有幸災樂禍,有興奮,有丟人,甚至還有些得意。
布蘭就是在這種亂哄哄的情況下,被帶到了城主府。對於一個路邊小賊,布蘭沒有當回事情,順手調戲一番再廢物利用一下,也就丟到了腦後。既然想佔據砂岩城,那麼就需要從上而下。
到了目的地,克爾也如願以償,擺脫了脖子上的鎖鏈,被狐朋狗友伺候着,伴隨着調侃忙亂的穿着衣服。他感覺噩夢結束了,需要找個地方吃點、喝點、壓壓驚。他不會想到,噩夢纔剛剛開始。
……
布蘭一邊打量這裡的城主府,一邊和丹妮向裡面走去,視守門的衛兵如無物。隨着行進他的魔力逐漸放開,將這裡置於掌控。
在無形的壓力之下,目前沒有人敢站出來阻攔他們。一個管家模樣的人,小跑着湊了過來,並揮退了附近的其他人等,小心翼翼的陪在旁邊。
城主巴克斯,此時已經從府中走出,快速向這邊迎了過來。走近後,他苦笑一下:“您們不必這樣,只需通報一聲,我會親自到大門處迎接。”
布蘭很佩服城主的反應,從不告而入開始,這裡就像上了發條,開始快速做着應對。有人不遠不近的跟在旁邊,有人快速跑去報告,一切都顯得有條不紊。
“不敢勞煩你迎接,我還是自己進來的好。”布蘭沒有停下腳步,繼續走着。
面對布蘭的不善,巴克斯接着說道:“我知道王室和龍騎對你做過什麼。但我只是一個普通的貴族,我不屬於任何一方。”
“你對我的到來,不是很驚訝?而這裡好像也有過一些準備。”
“是的。龍騎或是你們出現在這裡,都不會讓我感到驚訝,區別僅是早一天或是晚一天。只是沒有想到,會來得這麼早,會以這種方式出現。”說道這,他自嘲的笑了一下,“我已經準備好了,向北地臣服和效忠。”
“噢——?”
“我從沒有對北地懷有惡意,也一直對北地保持敬畏。”
這句話引起了布蘭的冷笑,“是麼?我一直認爲你是王室或是龍騎的人。”
巴克斯解釋道:“都不是,我僅是一個不走運的人。這裡處在北地和龍騎之間,如果有其他選擇,沒人會把家族的根基定在這裡。”
隨着談話,雙方進入了議事大廳,布蘭毫不客氣的坐到了主位上。接着命令道:“把城裡的主要人員全部召集過來。”
這種行爲讓巴克斯感覺非常不快,“至少告知我,你的來意。”
“殺人。”
巴克斯愣了愣,怒火開始升騰。他已經將自己的姿態擺得夠低了,這個傳聞中的巫師布蘭,怎麼還不依不饒?難道還真怕了你麼?目前這裡只有你們兩個北地人,堆也把你們堆死了。
“你讓我怎麼傳達這個信息?”巴克斯開始冷笑。
“實話實說,告訴他們我想殺人,不來的後果自負。”
“龍騎也通知麼?”巴克斯,嘴角帶着一絲嘲弄。
“當然,還有一筆帳需要和他們算算。”
這句回答,讓巴克斯徹底沒了脾氣。就在他還猶豫的時候,布蘭接着說道:“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我相信你應該認真收集過我的資料,也應該聽過最近的傳聞。希望你能夠相信,那些被你認爲誇大的地方。
你的管家現在正安排你的家人,想要出去走走,我建議最好不要這樣。或者你希望我先在他們身上演示一下死亡。
去吧,我不希望久等。”
巴克斯瞬間冒出了冷汗,這個巫師是怎麼知道的?那麼其他準備呢?
……
丹妮看着走出去的巴克斯,笑了笑問道:“這樣好麼?他已經表示臣服了。”
“若真想臣服,我們到北地城時間也夠久了,怎麼不見來人?坐吧,不要總站着。”布蘭示意了一下身側的椅子。
“我還是站着比較好。”
“坐吧,不需要保持警戒,這裡都在掌握之中。而且我們是這裡的主人,哪有主人站着的道理?”布蘭調侃了一句。
丹妮沒有理會布蘭的調侃,站在那裡問道:“一會人來了,你會怎麼辦?”
“怎麼來還兩說呢,那個城主還在猶豫。”
“有什麼好猶豫的?”
“是啊,沒什麼好猶豫的。其實他應該明白的,這裡距離北地最近,若想保住現在的一切,他只能選擇北地。但人總是貪心的,總想待價而沽,拖到後來就錯過了最好的時機。而錯過時機後,又不願認清現實,又開始後悔,又想再等等,抱着一絲幻想。
他剛剛提到了龍騎,這時候還想着兩頭下注,可能麼?其實從我進入這裡,他就應該明白無法保住這一切,所以他現在更加後悔,也更加猶豫。他已經與輸光的賭徒沒有區別,雖然他還沒有輸光,但是我的行爲刺激了他。
噢,你看不到他正在幹什麼。我給你詳細說說……”
……
無論如何拖沓準備,人們還是陸陸續續的進入了城府的議事廳中。帶着警惕,帶着戾氣。所有人都知道了北地人想要找事,想要殺人。所以他們來了,全副武裝的來了,還帶着全副武裝的隨從。此時,城府的庭院中已經站滿了人。
布蘭正在桌上擺弄着一把細小的木棍,長短不一。每有一人坐下,他的手上就會多出一根。直到巴克斯帶着一絲惡意,坐到了他身側的椅子上。然後,把手伸到布蘭面前,敲了敲桌子。
布蘭擡起頭,笑了:“你原本可以活的。”
從這句話開始,整個空間隨着布蘭一起低語,大廳中只有他一人的聲音在迴響:“我有一個小小的商隊,不是很大,也很破爛,在你們眼裡根本不值一提。我的商隊,先是在這座城中被盜,被罰,現在更是被你們沒收。所以作爲賠償,這座城現在屬於我了。
但是事情不能就這樣完了。因爲你們,我浪費了寶貴的時間,跑到這個臭烘烘的地方,面對你們這羣噁心的垃圾,所以總要有人爲此付出代價。
我這裡有些木棍,一會輪流過來抽取一根,抽到短的就可以去死了。若是有幸能夠活下來,我們再繼續後面的談話。”
隨着布蘭的話音落下,巴克斯發出一聲大笑,帶着整個大廳鬨笑成了一片。
坐在布蘭另一側的龍騎沒有笑,他比所有人都明白,面前這個少年的恐怖。他盯着布蘭,提高聲音道:“這座城市與我們沒有關係。”
“抽吧,我不會特意針對你,只憑運氣。”布蘭將手中的木棍伸到了這個龍騎面前。
龍騎想了想,隨手抽出了一根,然後丟在了桌子上。
布蘭嘆了口氣,“運氣不錯,雖然我真的想弄死你。”
“我可以走了麼?”
“別,活着的還要繼續後面的安排。”
看到龍騎的行爲,有人大叫着“孬種!”
巴克斯用力敲了敲桌子,示意大家安靜,然後問道:“就憑你們兩個北地人,又能殺得了幾個?你爲什麼不站起來看看外面?馬上滾出這裡,我可以保證你們不受到傷害。”
“不用看,只剩下這裡了,現在繼續抽籤。”說着布蘭將頭轉向龍騎,“你真明智,孤身一人前來。”
人們有些錯愕,像看傻子一樣看着布蘭。
龍騎嘆了口氣,勸道:“你們不聾,不覺得外面太安靜了麼?抽吧,至少還有活下去的希望。”
人們又將目光投到巴克斯身上,希望他能站出來。卻悚然驚覺他的頭已經垂下,就在衆人眼前,無聲無息的死了。
大廳陷入了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