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城中,布蘭也在想念有些淘氣、調皮的妹妹。妹妹在時總會感覺有些煩,總要處理她弄出的大大小小的意外。如今隨着妹妹的離開,身邊也變得冷清,於是他又開始懷念那種熱鬧、溫馨的感覺。
丹妮每天坐在城主府中有着忙不完的事情,最初跟隨而來的扎克、瑪麗等人也各有各的事情要做。
卓婭回來後又陷入到迷茫狀態,每天不知在想些什麼。布蘭本想打聽一下她在路途上的見聞、感悟,結果卓婭卻閉口不談。反而不斷詢問布蘭的狀況,想要弄清布蘭的世界是什麼樣子。
布蘭很鬱悶,現在那還有什麼世界?隨着滾滾洪流,他的世界早就化作泥沙被衝得乾乾淨淨。布蘭從沒想過,自己的世界會如此不堪一擊。幸好那些感覺和記憶早已深深的烙印在精神當中。
於是布蘭告訴卓婭,原有的世界已經被沖毀,他現在是大河中的一股潛流。
對此卓婭也非常鬱悶。本以爲有了新的收穫和發現,能夠幫助她重新融入到北地城,能夠更加貼近布蘭的世界。但是當重新回到這裡,那種熟悉的格格不入的感覺卻更加明顯。
獨自一人行走在天地間,在鳥語花香中感受風的撫摸,光的溫暖,還有夜的安寧。似乎只要她想,就能夠化作身邊的一草一木,成爲他們的一員。她癡迷在這種氛圍中,遲遲不願醒來。
直到發現一隻小小的變色龍從眼前緩緩爬過,向着不遠處的獵物靠近。她才恍然醒悟,他們並無二致,一切不過是爲了種種目標,生存、獵殺、或是求偶。
卓婭有些混亂,她到底想從布蘭身上獲得什麼?家人麼?他們應該已經是了。安全感麼?如今能夠傷害她的人應該不多吧。何況,以她的能力只要不首先泄露敵意,又有誰會主動傷害她呢?
她能清晰的感覺到身體的變化,許多衝動已經漸漸離她而去。那麼她依然癡纏布蘭,到底是爲了什麼?
習慣麼?
不!這個想法很快就被她否定了。身爲巫師,能對她始終保持吸引的只有魔力。如同北地城中的白袍,魔力上的吸引纔是他們欲罷不能的根本原因。
布蘭說過,他的能力對於大多數巫師都是致命的,他的同化侵蝕足以對巫師造成不可逆轉的傷害。也許最根本的原因,其實是布蘭的魔力,因爲魔力纔是構成布蘭能力最原始的根基。
她在北地城中覺醒、發育,最終走到了今天。目標雖然沒有變化,其實本心早已不同,初戀的甜美已經成爲回憶。如今,她沉浸在魔力的飢渴中,如同飛蛾撲火般向着布蘭靠近。哪怕明知那是致命的危險,卻義無反顧。
想明白了一切,卓婭忽然想笑。布蘭好似一個巨大的母體,在其中蘊育出各種稀奇古怪的怪物,而她也僅是怪物中的一員。其實,她和城中那些充滿靈性的路邊石子並無不同。只是她已經長大,脫離出來就再也回不去了。如果一定要回去,結果只會溺斃其中。
可她還想再試試,還想再做最後的努力,畢竟對於卓婭來說,那裡曾經是一個完整的世界,一個屬於她的世界。如同一個孩子在擺脫父母前進行着最後的努力和掙扎,卓婭爲此計劃了許多。
但一切都是徒勞的,因爲她變得更加強大,強大到已經開始威脅到布蘭的世界。從今天起,她只能站在布蘭的世界之外,與他並肩而立。而布蘭也不想再供養她了,因爲流向她的魔力正在減少。
恍惚間,虛空中有呢喃聲響起,有微醺的花香飄落。那聲音更具魅惑,那芳香更加誘人,但卓婭卻越發迷茫。
布蘭也只能看着,看着魔力在卓婭身邊躁動,看着它們將自己的魔力漸漸從卓婭身邊驅離。魔力之海中有風浪翻涌,一支漂滿詭異妖花的洪流忽然從洋麪上翻騰而出,它對着布蘭大聲咆哮。那聲音充滿威嚴、感激,還有不容置疑的規勸——放手吧!
數朵妖花落到了支流的旋渦中,那是報酬,也是警告……
布蘭身處的墨色洪流微微震動,讓他一陣恍惚。他輕輕的從旋渦中將妖花攝入,隨之花朵上的妖異被墨色浸染,漸漸消融不見。
布蘭不清楚,自己是何時能夠聽清魔力的聲音。彷彿忽然之間獲得了它們的認可,成爲了它們的一員,於是被拉入到一場永無何止的吵嚷中。雖然他的喊叫,僅是爲這宏大嘈雜的噪音平添了一絲微不足道的異響,但布蘭卻在叫嚷中漸漸能夠區分噪音的來源,漸漸能夠分辨其中的差異,偶爾還會抓住其中的一絲一縷。
直到今天,他看到了真正的意志。雖然它仍舊模糊,彷彿是混亂無序中偶然出現的停頓,暴露出某個忘記閉嘴的傻瓜,但這已經足以讓布蘭在警醒之餘感到興奮。
收回心神,布蘭將水珠從體內摸出。打磨到現在,這把鑰匙終於完成了部分設想。布蘭現在對其他大陸充滿好奇,也許那些外族人擁有更加高效的方法。找機會無論是偷,還是搶一定要弄到手。
布蘭的手沒入虛空,然後水珠也隨着他的動作大半隱沒其中。稍後布蘭將手抽回,水珠卻在動盪中懸停在半空。有水氣漸漸從中滲出,然後越來越快。
老妖精耳語不知何時出現在布蘭身邊,驚喜問到,“成功了?”
布蘭搖搖頭,“不清楚,還要再觀察一段時間。”
隨着水珠鑲嵌在虛空中,布蘭施加其上的防護和屏蔽手段也隨之散去。魔力之海中一股清流開始涌動,引得虛空中的魔力也隨之震盪。震盪漸漸擴散、傳播……
遠海中一隻怪物也被震盪所驚動,它咆哮着從深海中緩緩浮起,帶着漫天風雨衝出了海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