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到底有多久,談京墨也無法說清。
只知道在這段時間內,他和司扶傾一樣,也終於褪去了身上的所有青澀與不成熟。
死亡,到底又能帶來多少成長。
可他也寧願不要這些。
他只要鹿清檸活着就夠了,他也只想要她活着。
可現實卻是她走了,他連給她收屍的權利都被永恆大陸這個所謂“遊戲”異世界剝奪,只能在一片虛無中不斷地坐着以前的夢。談京墨按着頭,沉默地從通訊錄中調出了一個電話號碼。
對方很快接通:“二師兄。”
“小傾。”他語氣平靜地叫她,“我又夢見阿檸了。”
司扶傾壓下內心的酸澀,聲音沙啞:“嗯……我知道。”
鹿清檸故去後,有一段時間談京墨開始酗酒。
酒並不好喝,但可以讓他在大腦被麻痹的時候看見鹿清檸。
即便只是虛幻,他也甘之如飴。
只有這樣,他才能夠說服自己,鹿清檸還活着。
談京墨頓了頓,低聲說:“我夢見她和我說,死亡沼澤很冷,她一個人很孤獨。”
司扶傾的雙手驟然握緊。
時間過去真的很久很久了
那次是鹿清檸一人出任務,她和玉迴雪正在處理永恆學院的事情。
她們只接到了鹿清檸傳來的短訊。
短訊上是“死亡沼澤”四個字。
等她們登錄《永恆》,來到永恆大陸的時候,鹿清檸的賬號已經被確認銷燬。
或許在攻擊力上,鹿清檸會稍微弱了夜挽瀾一籌,可她能登上永恆榜,綜合實力完全不差。
她的賬號被銷燬,只會是她本人不幸遇難。
除此之外,不會再有第二個可能性。
也有永恆大陸的土著路人和一些玩家證明,鹿清檸進入了死亡沼澤,再也沒有出來。
死亡沼澤作爲十大凶地之一,是永恆學院內院學生的日常探索任務。
也是永恆四人組所有任務中的重中之重。
她們需要收集這些凶地的資料,並上傳至遊戲資料庫裡。
這些任務只能在深淵模式下進行。
然而,永恆大陸作爲一個真實的世界,一切的意味都不同了。
司扶傾的神情微微一凜:“二師兄,我忽然有了一個新想法。”
她的聲音十分凝重,讓談京墨也瞬間從悲傷中抽離,眼神凌厲了起來:“小傾,你說。”
“《永恆》這款遊戲,會不會是給了我們一個機會去探索永恆大陸?”司扶傾一字一頓道,“永恆大陸有人能過來,而我們卻只能夠通過所謂的遊戲艙過去。”
“《永恆》已經不知道存在多久了,而這些年一批又一批的學員都在探索十大凶地,我們掌握的資料也越來越多。”
“倘若沒有《永恆》,永恆大陸的那些人悄無聲息地來到地球,只會將我們打一個措手不及。”
談京墨神色一變:“不錯,這個可能性很大,可到底是誰發明了《永恆》?”
從科學技術的角度來講,目前哪怕是以自由洲的水平,都無法發明。
而倘若從魔幻修靈的角度來講,既然都可以構建出一個供萬人同行的通道了,何必要製作什麼遊戲?
司扶傾緩緩吐出一口氣:“二師兄,真是一場硬仗啊……”
“但我們要打。”談京墨淡淡地說,“就算阿檸的死和那些人沒關係,我也絕對不允許他們在我們的地盤上撒野。”
說着,他皺眉:“小傾,你們四個人,現在只有你還活躍着,甚至你是意外借屍還魂。”
“玉家那位大小姐很久沒有出現了,我懷疑……”
司扶傾的心一顫。
她又何嘗沒有懷疑過玉迴雪可能也步了夜挽瀾和鹿清檸的後塵。
“小傾,大師兄說你是最關鍵的,你在永恆大陸修煉的時候一定要注意。”談京墨聲線沉下,“發現有不對的地方,立刻下線。”
司扶傾應下:“我明白,二師兄。”
**
翌日。
司扶傾從遊戲艙出來後,餐廳裡已經備好了早飯。
她快速地壓了壓自己的呆毛,洗漱完畢後衝下樓。
她和鬱夕珩一起吃早飯已經是習以爲常的事情了。
可現在他的身份還多了一層。
胤皇。
原來同人文裡都不會發生的事情,反而在現實裡成真了。
他真的被她拽進了十丈紅塵之中,沾滿了人間的煙火氣。
她的胤天cp被拆了。
還是被她自己拆的。
罪惡感很深重。
司扶傾像是一隻撞在樹上的小狐狸一樣,徹底蔫了。
“站在樓梯口做什麼?”鬱夕珩微微失笑,“修煉那麼久,過來補充能量。”
怎麼越來越可愛了。
司扶傾蹭蹭蹭地過去。
她拿起一個熱騰騰的肉包子,試探性地開口:“九哥,那天魔淵前輩……”
鬱夕珩的手摩挲了下杯子,微微一笑:“嗯,師傅他老人家現在還在閉關,對外說是清除身體裡的毒素。”
頓了下,他眉梢微動:“我未曾想到,原來姑娘是想……嗯,謀殺男朋友?”
司扶傾:“……”
原來殺傷力真的有那麼大。
嗚嗚嗚,她更對不起小胤皇了。
他當時到底是懷着怎樣的心情,才把她做的那碗長壽麪吃完?
“對不起嘛,我真的不知道。”司扶傾低下頭,“你當初怎麼也不告訴我我做的面那麼難吃。”
鬱夕珩一怔:“傾傾?”
他什麼時候吃過她做的面?
自從知道她會炸廚房後,他就禁止她進入廚房裡。
對他來說,倒並非真的是怕她做出什麼天理難容的食物來。
更多的還是怕她傷到自己。
鬱夕珩輕輕嘆氣。
誰能想到她竟然在做飯這種事情上一竅不通。
那也無妨,他來就好了。
“本來想做一碗麪給你的,可那麼難吃,我就不忍心讓你吃啦。”司扶傾輕咳了一聲,手伸到背後,突然拿出了一個大禮盒,“噹噹噹!給你的!”
鬱夕珩眉梢一挑:“今天是什麼日子,怎麼突然給我送禮物?”
“是你被判刑之前的新年禮物。”司扶傾託着下巴,“永恆大陸的時間流速不是比咱們這裡快麼?我昨天專門過去把給你的衣服繡完了。”
她狐狸眼亮亮的,催促他:“快打開看看。”
鬱夕珩被她身上的這份活力所感染,他擡手接過盒子:“你的師兄們不會嫉妒?”
司扶傾眨了眨眼:“哇,你別說,真的好可怕,大師兄都單身五百年了,他這過得多麼壓抑啊,咱們得想個辦法好好地安慰安慰他。”
精神崩潰纔是最大的打擊。
雲影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陌生的異世界生活了五百年。
其中滋味也只有他一個人能知道。
“好。”鬱夕珩已經將盒子打了開來。
裡面是一件繡工精緻的衣服。
是雙面繡。
外衣是常服,能夠日常穿出去。
他知道她是神之右手,在衣服設計上很有天賦。
只是這繡衣服的方式……
鬱夕珩神情頓了頓,將衣服翻了過來。
眼神瞬間凝固住。
裡面,是龍袍的樣式。
十四歲那一年,他有一件相同的龍袍。
這是那隻鬼徹底消失前,留給他最後一樣禮物。
但他更願意去叫這隻鬼守護靈。
他從未見過守護靈的模樣。
但他知道它總是會幫他趕跑壞人,一心一意對他好。
鬱夕珩一遍又一遍地撫摸着這件衣服,手指第一次微微地顫動了起來。
他聲音很輕地開口:“原來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