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所有的平靜在這一刻瞬間潰不成軍，冷汗順着她的背脊流下，浸透了衣裳。
作爲久盛娛樂捧出來的流量明星，秦織越要複製司扶傾的爆火路線，自然將司扶傾出演的電視劇都認認真真地看過一遍。
不說一舉拿下九天獎的《鎮國女將》，單單只是司扶傾出道後第一部以女主角身份飾演的《渡魔》，就已經是碾壓級別的神作了。
十幾年前，圈子裡都說《劍仙》一劍，斬斷了所有演員的仙俠夢。
而今天，《渡魔》則成爲了仙俠劇裡無法逾越的經典。
《成仙》是湯海秋打磨了五年的新劇本，構建了一個全新的仙俠大世界。
他十分看重這部劇，否則也不會開展全國海選。
但實則，女主角海選的時候，不少已經成名的演員都對這部劇避之不及。
只因爲司扶傾讓《渡魔》這部劇直接封神，演員們拍系列影視劇的時候，難免會被揪出來和前作進行對比。
司扶傾沒回來之前，秦織越受粉絲們的追捧慣了，也心高氣傲起來，認爲司扶傾根本不是她的對手，遲早被她所取代。
秦織越心裡還不服氣。
司扶傾也被稱爲“雲瀾的繼承者”，不是照樣成功了？
那麼她也一樣。
可直到她真正直面司扶傾的時候，她才知道“娛樂圈大魔王”的名頭不是虛傳。
司扶傾看她一眼，她都能夠感受到骨子裡的悚然。
秦織越根本沒有想過會和司扶傾對戲，她也完全沒有準備，只是僵在原地沒有動。
“秦老師？”助理又叫了一聲，“您準備好了嗎？”
秦織越猛地回神，她指甲掐進了掌心裡，抿了下脣：“好了，不知道是要對哪一段戲？我只準備了女主的劇本。”
她擡起頭，坦坦蕩蕩地看向司扶傾，用眼神在說“女主角是我，你也只能給我作配”。
湯海秋也轉過頭：“傾傾，你準備試哪段戲？”
“女二吧。”司扶傾快速地將劇本翻看了一遍，手指輕點了下桌面，笑，“這幕戲，就挺好。”
這部劇裡的女二是一等一的大魔頭，遊走在正邪之間，曾經被天帝封印，又重新甦醒。
她甦醒之後，仙魔人三界動盪不安。
湯海秋及擅長刻畫角色，哪怕是隻有兩三句臺詞的路人甲，也都不是模板化人物。
比起絕對的大女主劇《渡魔》，《成仙》更偏向於一部羣像劇。
而當年《渡魔》裡的配角，也早都一炮而紅。
“這段？”湯海秋一看，“怎麼想起來試女二的戲了？”
“我本來就不是什麼正人君子，演個反派，不過分吧？”司扶傾站起來，“臺詞我已經記住了，我隨時可以開始。”
湯海秋點點頭，示意助理將司扶傾選的戲遞給秦織越。
秦織越接過來，手還有些顫抖。
看完之後，她瞳孔縮了縮：“好，我也可以開始了。”
這段戲是女主和女二的對峙，臨近大結局的一段戲。
女主和女二本是同根同源，卻因爲立場信念不同站在了對立面。
最後女二還是爲了女主而死，從此煙消雲散。
秦織越回憶着這段戲，手心又開始出汗。
司扶傾已經動了。
明明沒有什麼妝容上的變化，她的眼神這麼一變，卻頃刻間成爲了舉世皆懼的女魔頭。
她微微擡起下巴，笑了笑，緩步逼近，聲音淡淡：“我若殺你，你說，這天下，誰敢說不？天帝那個廢物？”
很淺的笑，眼眸也是平靜的，但她整個人的身上都爆發出了一種爆裂般的瘋狂。
鋪天蓋地的威壓壓倒性而來，就連工作人員都感受到了一種恐懼。
按照劇本上的臺詞，接下來女主會說這樣的話——
“那你就來殺我，看看，到底是我殺了你，還是你殺了我。”
也是不緊不慢的語氣，氣勢毫不落空。
這是一場女主和女二之間勢均力敵的對手戲。
氣氛十分緊張，所有人都被司扶傾這一句話帶入了戲裡，心提到了嗓子眼，十分期待接下來的演繹。
然而，只聽“撲通”一聲，秦織越的腿一軟，就這麼跪在了地上。
她臉色慘白，脣上的血色也失了個乾乾淨淨，不住地發抖。
“……”
周圍一片寂靜。
湯海秋瞬間皺緊了眉，差點就要起身呵斥了，但他也是才突然想到這並不是拍戲，只是試鏡。
他又生生地忍住了。
他知道論演技，別說平輩，就算是一些前輩也是遠遠不如司扶傾。
可他沒想到只是一句話，秦織越就徹底被碾壓了。
未免差的太遠了。
“嚇到了？”司扶傾收了氣勢，還朝着地面上的秦織越伸出了一隻手把她拉了起來，“演戲而已，你怕什麼？”
秦織越的嘴脣狠狠地顫了一下：“你、你……”
只有她知道，在對戲的那一瞬間，她感受到了十分龐大的壓力。
彼時她腦海一片空白，什麼臺詞都忘了。
怎麼會這樣？
“你出去吧。”湯海秋開口了，“回去等消息。”
秦織越慘白着臉，完全不知道她是怎麼離開的試鏡房。
“司老師，您太厲害了。”助理拍了拍胸口，心有餘悸地開口，“剛纔我都以爲你要把我們都屠了。”
司扶傾被嗆了一下：“哪有那麼可怕？”
湯海秋也長長地鬆了一口氣：“我已經一再降低我的標準了，你回來了，你就是我唯一的人選。”
“謝謝湯導提拔我。”司扶傾神情十分認真，“您對我的幫助，我永遠都不會忘。”
她成就了《渡魔》，《渡魔》也成就了她。
湯海秋功不可沒。
“好！”湯海秋大笑，“明天來咱們具體再討論一下，你給了我新的靈感，我還要修改一下劇本。”
司扶傾頷首：“好，我也還有事，先離開了。”
房間的門被開啓又合上。
湯海秋緊皺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
“湯導，您是不關心外界的事情。”助理壓低聲音，“您不知道，外界都把秦織越稱爲‘小司扶傾’呢，說她是能夠從司老師手裡接過大任的後輩。”
湯海秋十分意外：“這一批新生代演員裡，她的演技可圈可點，可和傾傾比，差得未免太遠了。”
“可不是嗎？”助理搖了搖頭，“她這麼營銷自己也就算了，還總是踩一下司老師。”
湯海秋淡淡頷首。
他一心專研劇本和專業技術，從來不關心娛樂圈的是是非非，但他十分討厭營銷咖。
在他看來，憑藉着真實力的出圈纔是真正的出圈。
營銷再好，也不過是一片虛假的泡沫，一碰就碎。
這三年湯海秋也耳聞過一些所謂的“大爆劇”，可惜熱度也只有播出的那兩三個月的時間。
只有歷經時間而不衰沉澱下來的影視劇，才能稱得上一個“爆”。
“你不提這些，我也不會選她。”湯海秋又說，“她完全接不上傾傾的戲，不適合女二和女三。”
女二和女三都和女主有十分多的對手戲，倘若接不上戲，這部劇根本沒辦法進行下去。
“您這麼想那就太好了。”助理鬆了一口氣，“不過也真是奇怪，那秦織越的演技也沒有那麼差，連新人演員都能接上司老師的戲，她竟然連臺詞都忘了。”
“新人能接上傾傾的戲，是因爲傾傾引着他們入戲了。”湯海秋笑，“厲害的戲骨不僅能夠自己一秒入戲，也能把周圍的人帶進戲裡。”
“不必說新人，即便是一個從來沒有演過戲的有傾傾帶着，也能夠完美地演繹出來。”
“難怪！”助理吃了一驚，“那幾個新人和別人對戲的時候，效果就沒有和司老師對戲那麼出彩。”
湯海秋笑容加深：“所以她才厲害，今天的試鏡讓我有了新的靈感，我想好了，女二也讓傾傾演。”
這樣一來，會更有衝突戲劇性。
湯海秋將文件遞給助手：“整理一下演員名單，準備官宣。”
助理將秦織越的名字劃掉之後，開始整理新的演出表。
**
晚上，別墅裡。
白瑾瑜吃完一筐礦石之後，又上樓睡覺了。
司扶傾伸了個懶腰，也準備休息。
鬱夕珩的聲音從她背後響起：“怎麼樣了？”
“還是吃了就睡，睡醒了就吃。”司扶傾有些苦惱地點了點下巴，“逆女變成人之後，胃口好像更大了。”
白瑾瑜的食量一向是個謎，胃完全是一個無底洞。
就連司扶傾也不知道這隻蠢貔貅到底有多麼能吃。
“我們還是養得起。”鬱夕珩嗯了一聲，放下茶杯，若有所思，“別人就不一定了。”
“別人？”司扶傾貓貓警惕，“九哥，你難不成要把小白送出去嗎？”
“怎麼可能？”鬱夕珩微微失笑，“只是突然感慨一聲。”
看來，他們家姑娘果然對此事一竅不通。
司扶傾捏了捏肩膀：“我去做個按摩，然後睡覺。”
她還偷偷下了個《神諭小精靈》，準備看看這個遊戲到底有多麼神奇的魅力。
第二天早上，司扶傾是被窗外的雀鳥聲叫醒的。
陽光從窗戶外照進，溫暖燦爛。
一隻手從身後摟住了她的腰，指尖冰涼，掌心卻溫熱，兩種溫度在她身上被點燃。
司扶傾準備起牀，但她剛一動，環在她腰間的手臂瞬間縮緊，將她往他的胸膛裡帶。
她整個人都被他圈住，只隔着兩層薄薄的睡衣，她能夠清晰地感受到他緊緻的肌肉線條隨着呼吸微微起伏着。
他抱得很緊，並沒有要放開她的意思。
司扶傾被迫重新滾回他的懷抱，艱難地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肩膀：“喂。”
鬱夕珩聽見了，但仍抱着她，只是低頭，下巴輕輕地蹭了蹭她的頭髮：“嗯？”
清冷的聲音多了幾分暗沉，帶着甦醒後的沙啞，還有幾分倦懶。
司扶傾面無表情。
她覺得她被勾引了。
但她的心性很強，早已被磨鍊了出來，完全不爲男色所動。
她控訴道：“你抱得太緊，我的胳膊都麻了。”
“抱歉。”鬱夕珩依然沒有睜開眼，聞言只是低笑了一聲，“是我不好。”
他向來不會在這種事情上欺負她，很快換了個姿勢繼續抱着她。
讓她趴在自己的身上，雙手再次環住她的腰：“這樣如何？”
司扶傾：“……”
她神情嚴肅：“今天我還要去找湯導商量，不能再繼續睡了。”
鬱夕珩沒說話，稍稍地睜開了眼。
他的眼型十分好看，瞳孔幽深，微光明滅，有着蠱惑人心的力量。
司扶傾被誘惑了一瞬，但她很快回神，低聲問：“是不是又做噩夢了？”
很長很長的一段沉默之後，久到司扶傾幾乎以爲鬱夕珩已經重新睡過去的時候，才聽見他用很輕的聲音說：“嗯。”
太過太平，讓他仿若覺得他所擁有的一切都是一個夢。
他很怕一睜眼，所有都如同泡沫一般碎裂。
或許是他兩世都沒有真正地安穩下來，眼下能夠抱着心動的人睡覺，讓他覺得不可置信。
“你看，我是真實存在的。”司扶傾伸出手，捏了捏自己的臉，“臉是真的，聲音也是真的，你沒有做夢啦，不信你摸摸看。”
他很聽她的話，擡起手撫上她的臉。
又在她的眼睫上很輕柔地落下了一吻。
“好了，我被安慰到了。”鬱夕珩微微地笑，終於抱着她起身，“起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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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陸負責開車送司扶傾去臨時劇組。
這一次湯海秋準備先去北州取景，還有一些場景要在極北之地拍。
但湯海秋還是有些不滿意，嘆氣：“到處都是高樓大廈，環境被破壞的太嚴重了，還得靠後期特效來救場。”
“湯導。”聞言，司扶傾神情懶洋洋的，“我知道有個地方特別適合拍仙俠劇，連特效都不用，還有龍套演員，您要不要帶着攝影組，跟我去看看？”
永恆大陸是個好地方。
“很適合？”湯海秋來了興致，“去，當然要去，我很信你選擇拍攝地的眼光，在哪兒？”
商陸站在一旁，面無表情，心裡已經開始擔憂湯海秋接下來的精神狀況和心理狀態了。
很好，司小姐又要嚇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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