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肖恩倒吸一口冷氣，沒想到小白花的煩惱居然是由此引申而來。
這局面，可不太好處理了……
“沃勒普！”黛西又喊道，精緻的臉龐上帶着怒氣，“我很沒有魅力嗎？”
肖恩眨了眨眼睛，滿臉的疑惑和震驚：“一般來說，當你得出這個結論的時候，只能證明一件事，你知道是什麼嗎？”
儘管帶着委屈和不滿，但肖恩的話還是引起了小白花的好奇心，她稍微放下一點情緒，憤懣和委屈的口吻在此加持下，聽上去更像是嬌柔的撒嬌了。
“什麼啊？”
“這隻能證明肖恩·沃勒普是個瞎子啊——”肖恩笑着說道。
繞着彎的追捧往往能擁有更好的效果，好奇心的推動加上對方一定的幽默感，之後帶來的情緒價值會被放大許多。
黛西明顯忍不住揚起的嘴角就是最好的證明。
當然，也要分人——說話的是肖恩，聽的是黛西，這纔是最重要的點。
肖恩見狀立刻趁熱打鐵補了一句：“不僅得是個瞎子，連味道都聞不到，也聽不到動聽的聲音，感受不到溫柔的魔力……”
黛西嘟囔了一句：“哪有這種人。”
“是啊，哪有這種人啊。”肖恩眨了眨眼睛。
讓提問者自己得出問題的答案，效果更加明顯。
在外人看來，這似乎是一個很無厘頭的問題，更像是一個女孩子在情緒不佳時鬧出來的小脾氣。
畢竟，一個長相精緻、身材無敵、性格優秀、魔法還很強大的可愛女孩，怎麼可能沒有魅力呢。
但肖恩很清楚的知道一點，黛西因爲幼年時的經歷，她心中的陰影要比普通人強上很多，這是無可避免的，即便她有疼愛自己的父母和哥哥，即便她終究擺脫了折磨自己的惡魔。
人的性格由各種經歷塑造，種子埋下之後便會成長，即便枯萎，也會留下性格的枝丫。
肖恩明白這一點——黛西的煩惱便是由此而來，她的確會出現這樣的煩惱，就像以前一樣——她總是謹小慎微地走着每一步，不讓自己再度沉入深淵，也儘量不讓身邊的人陷入自己的不良情緒中。
某種意義上來看，這也算是一種自卑——黛西終歸還是害怕自己再次變成怪物，內心再強大也無法躲開這一點。
肖恩當然也可以打着馬虎糊弄過去，善解人意的小白花從不強求他，但他還是選擇以一個輕鬆的方式認真回答，即便這真的只是黛西的小脾氣，但這脾氣也該是肖恩應該去解決的。
短短兩句話，黛西就感覺自己的心情好了不少，不過，她還是沒忘記自己說這話的原因。
於是，女孩依舊維持着生氣和委屈的表情：“那你還沒回答我之前的問題呢。”
我們都這樣了，你怎麼還沒跟我表白啊？
肖恩的笑容差點僵在臉上，這個問題可不能敷衍過去了……
表白僅僅只是一句話，但背後藏着的意思可就不一樣了……
最關鍵的是，這關乎到肖恩一直在附近徘徊的道德底線——你看，人類就是這麼不要臉，尤其是肖恩本來就臉皮厚的人。
肖恩眨了眨眼睛，露出明顯疑惑的表情：“我以爲我們之間的關係已經不需要這些了呢。”
小白花也學着他的樣子眨了眨眼睛：“那如果我希望你跟我說一次呢？”
“也不是不行啊……”肖恩嘴裡這麼說，但卻一直沒吐出黛西想要的那一句話。
小白花只是懶得思考，這可不代表她傻，見到肖恩這幅模樣，她就皺了皺鼻子：“果然，我還是應該當個不要臉的壞女人，以前說什麼理解你呀，善解人意啊，全部都收回來，哼！氣死你！”
她終歸僅僅是嘴上抱怨一下，雖然難掩眼中的失望，她依然沒有強硬地向肖恩提出要求。
“如果你想的話……”肖恩笑了笑，他抱住少女的手微微用力了一些，意思很明顯。
小白花望了過去，但意外的是，她沒看到肖恩那常見的溫柔笑容，也沒看到他骨子裡的玩世不恭。
他看上去很嚴肅，表情也很凝重。
不知爲什麼，黛西覺得自己心慌了一下。
“黛西，你知道我從小是怎麼長大的嗎？”肖恩突然笑了笑，講起了完全不相關的話題。
黛西點點頭又搖搖頭，她纏着肖恩講過對方小時候的事情，在沃勒普家的別墅裡也聽沃勒普夫婦描述過不少，但似乎，肖恩又不準備講這些話。
“我的家庭很富有，小時候我不小心玩壞了我父親的一塊手錶，他只是笑着讓我下次注意，但那塊表，這個世界上的絕大部分人這輩子也無法擁有。”
“這是一眼就能看到的階級壁壘，而我就生活在別人永遠望不到頂的高牆之上。”
“我呢，不客氣的說，從小就很聰明，我比別人識字快，比別人學的多，我的家庭也能爲我提供最好的條件。現實是，我也沒有讓他們失望，在提到肖恩·沃勒普的時候，即便是我家的傭人也會驕傲地挺起胸脯，似乎這也能爲他們帶來一定的榮光。”
“但是呢，你知道我這麼做的理由是什麼嗎？”肖恩笑了笑。
黛西懵懂地搖了搖頭，不知道爲什麼，她覺得肖恩講述這些事情的時候有一種悲傷的味道溢出來。
肖恩笑得愈發開心了一點：“我擁有極佳的出身，我擁有別人沒有的才華，我擁有更令人絕望的努力和自律——當一個孩子做着這一切的時候，絕大部分人都會開始幻想他的遠大理想，幻想他將來會成爲一個多麼出色的人。”
“只不過，我沒有告訴任何人的是——我的夢想簡單地令人不恥。”
“從小就開始讓自己變得優秀，我有長相、有學識、有金錢，甚至還有健康有力的身體——這一切不是爲了將來踏入政界或者再次成爲貴族，更不是爲了什麼遠大的夢想。”
“我僅僅只是想躺在我父親爲我築起的錢山之上做一個庸俗的人，是的，我的夢想就是這樣。”
“我能看到許多東西，但我不準備改變，我是如此的庸俗和自私——我那時候都計劃好了……”肖恩露出一個笑容，“在沒有進入大學之前，我會讓自己變成一個人見人愛的紳士。從大學開始，我就得找一個女朋友了……”
“我希望我的女朋友是一個絕世美人，最好胸部大一點，我摟着她的時候能享受到別人投來的豔羨目光，但別人也只會覺得我們倆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我會開着跑車、帶着女友，參加各種派對，也許還會‘不經意’地在某些不知道我身份的人面前炫耀一波財富，還會半夜飆車吵得人睡不着覺，但警察卻不會來逮捕我。”
“同時，我依舊會在學校裡維持一個漂亮的成績，讓一些人暗地裡懷疑我是不是給校長和教授送了幾棟房子。”
“如果因爲各種性格不合，與我漂亮女朋友分手了，我立馬就能找到下一個，或者說，我願意的話，可以帶上一大堆的漂亮姑娘去我的遊艇上開派對。”
“糜爛又庸俗的生活伴隨着大學一起結束，然後我會開始環遊世界，看看那些我還沒去過的地方，遊歷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之後呢，我會繼承我父親的事業，但我會花大錢僱傭一大堆聰明人爲我做事。我呢，負責指揮就行了。我也許還會花上很多錢去做別的事情，做一個遊戲？拍一部電影？修一棟大廈？或者營造一個漂亮的慈善家身份？都可以，我想做到的話，都可以。”
“我要做的就是順從自己的心意，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我想要做的，沒有清高的理想，沒有遠大的抱負，僅僅是用金錢、知識、才華、長相等等我所有的優勢，自在地享受這個美好又醜陋的世界。”
“我的夢想就是如此簡單、庸俗，我不想改變世界，也不想拯救人類，我只想享受所有的一切，當一個庸俗的、虛僞的、自私的人，只要一切都讓我快樂。”
他笑着看向黛西，眼中的誠懇足以證明所言非虛。
“後來嘛，我收到了霍格沃茨還有紐蒙迦德的錄取通知書，我開始意識到這個世界和我想象的並不一樣——不過，我的夢想沒有變化，成爲一個放縱而快樂的巫師，這隻會讓我的生活更加豐富多彩。”
“你看，以後想要博取女孩子歡心的時候，我甚至不用去學習魔術了，我想讓漂亮姑娘爬上我的牀，不就更簡單了嗎？”肖恩開心地笑起來。
明明他笑得這麼開心，但黛西卻一點都感受不到他的快樂。
肖恩繼續笑着說道：“只可惜，世界並不按照我的意志運行，夢想也僅僅只是夢想，現實才是我們需要面對的。一大堆、一大堆的事情涌過來，每一件都由不得我逃避，而不管是爲了我自身的安全，還是爲了我自己的心意，那些事情我都必須要去做。”
“一大堆東西……”肖恩說着說着，笑容漸漸消失了，“我沒有辦法說‘不’，該我做的，必須要我做的，應該我去做的，我想要做的……一切都會堆在我的身上，即便沒有人強求我，但還是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地提醒我自己。”
“你要這麼做，你應該這麼做，你得這麼做。”
“漸漸的，我發現，我已經陷入到裡面了——那些我喜歡的、我不喜歡的、我逃避的、我樂意的，不管是人還是事情，所有的一切都已經漸漸地交雜在了一起。”
“我的未來有很多條路可以選擇，一切都本該順從我自己的心意，但現在，只有一條路擺在我的面前。”
黛西已經情不自禁地抓住了肖恩的雙手，心中的心疼再也無法隱藏。
肖恩身上揹負的東西太多了……
但是，令她意外的是，感受到了自己雙手送去的溫暖，眼前的男生沒有順勢露出一個疲憊的表情，他反而抱歉地看向了自己。
“肖恩……”黛西輕輕地呼喚了一聲。
肖恩反手緊緊抓住她的手，語氣認真地令人心碎：“你瞭解我的嘛……好吧，我很想說一句‘這其實不是我在抱怨’，但現實就是，我在抱怨，我不樂意，我本該可以擁有更輕鬆的活法。”
“我的確就是這個意思——”他頓了一下，“但是，我已經決定這麼做了，我依舊會這麼坐下去，那些該我做的、不該我做的，我就是要攬到我的身上，我既然做了，那我就一定要做到最好。”
他認真地看着少女：“我不會讓自己後悔的，我也不允許自己後悔。”
“但是……”肖恩臉上的歉意更濃，“我現在沒辦法給你想要的……我是個貪婪又自私的人，肖恩·沃勒普向來如此。”
“如果我做不到，那世界的走向就不是我希望看到的那一幕……沒有未來的承諾是毫無力度的，也是沒有任何意義的，況且，我這麼自私。”
他認真地說道：“我可不想揹着太多的承諾奔赴最後的戰場，這是我唯一的懦弱，也是我對你最抱歉的地方……”
“不要說了……”黛西搖搖頭，眼中帶着心疼和愧疚，“我瞭解你的，肖恩……對不起……”
肖恩搖頭：“不要和我說對不起，你什麼都沒要求我，我要謝謝你，謝謝你一直以來那麼理解我，但是我現在卻給不了……”
“不是的，”黛西看着他，眸子裡滿是焦急，“你給我的很多……我、我只是……我太貪心了……”
“這可不是貪心，”肖恩抱住女孩，聲音裡帶着善解人意的輕柔，“哪個女孩子不想要這些呢？”
他的理解令黛西愈發感動，腦海中已經開始漸漸後悔自己剛纔說過的話了。
肖恩身上揹負的東西太多，我爲什麼還要再給他加上一點壓力呢？
一開始這麼想，黛西就愈發懊惱。
但是，肖恩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
“你不要後悔，也不要跟我道歉，因爲你什麼都沒有錯……”
“肖恩……”黛西感動地想哭。
肖恩眨了眨眼睛：“我認真的。”
“不，”黛西認真地搖頭，“是我不好……”
兩人拉扯了一陣子，肖恩這才大度地說道：“好啦好啦，就當我們扯平了？”
心裡的小惡魔甚至都在大喊大叫：肖恩·沃勒普，你可真夠不要臉的！我太喜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