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結下了什麼生死之仇。”
“那女子生前,曾經幫助過不少人,一生行善,是個十足的好人。”
“只是卻也沒想到,因爲救了這麼個白眼狼,最後害得自己搭上了性命。”
“這些年,那些曾受過女子救助的人,一直在四處尋找,當年那個女子被家族驅逐,險些家破人亡的人。”
“聽說楊清之前不叫這個名字,後來也不知道是怎麼就被那些人給確認了身份,又通過一些手段,把人給帶了出去。”
“後面……”
宋玉寶搖頭嘆息:“我過去做驗屍記錄,方便來日上報的時候,人其實還是活着的。”
“倒也算是他死得其所了。”
“多行不義必自斃。”
“這人既然已經有了報應,姜小娘子不如也就此釋懷吧。”
“左不過人死如燈滅……你縱然再想要計較,想要追究,也只能是徒勞無功了。”
姜安寧聽着人語重心長的勸說,微怔了片刻,隨後笑道:“大人怕是說笑了吧?”
“我與那楊清雖然有些過節,可到底是萍水相逢,陌不相識的關係。”
“我最多隻是覺得這人腦子有病,不分青紅皁白的,就當街污衊我。”
“可是人活着嘛,偶爾遇上兩三個畜生亂吠,也不算是多稀奇的事情。”
“亂吠畜生嘛,若是找不到主人來承擔責任,直接打死便是了。”
“哪裡還值得人,爲只畜生,多耗費精神,記掛憎恨呢?”
“原本我也不過是想見見,問問這個人是否曾經與我有什麼過節……大人也莫要誤會了,我這個人就是小心性,凡事都喜歡刨根問底,總想把每件事兒都追究個明白,證明我自己是沒有任何錯誤的。”
“可如今,既然是聽見人已經死了,很多事情我便也豁然開朗了。”
“這世上的很多事情,本來就沒有辦法論對錯。”
“誰又能說一味的追求正確,不是一種錯誤呢?”
“真正胡攪蠻纏的人,也不會管你是否有多少道理,更不會在意你是否正確。”
“凡是與他立場相悖的,他便都可以將你打成錯誤的,污衊你、貶低你。”
“與這樣的畜生計較,那不就像是走在路上被狗咬了一口,你不想着打回去,打死他,而非要執着咬回去,最後反而弄得自己一嘴狗毛,遍體鱗傷一樣,愚蠢且大可不必嗎?”
姜安寧說的太過認真正經,倒是一時有些,叫宋玉寶無法分辨,她說的究竟是真心還是假意了?
只是在對上那雙彷彿藏了星星般清澈純淨的雙眼時,他不免心虛了幾分,笑容尷尬。
“姜小娘子說的有道理。”
宋玉寶笑容勉強的扯了扯嘴角,適時的揭過了這個話題。
免得說多錯多,等下要是不小心露出什麼馬腳來,那可就是自惹麻煩了。
“只不過,今兒,姜小娘子恐怕是見不上任何人了。”
宋玉寶嘆息着,帶着幾分無奈。
姜安寧略微詫異的挑了挑眉:“怎麼?難道是,連張氏也死了?”
“沒有。”
宋玉寶無奈苦笑:“不過,張氏已經到了刑滿釋放的時間。”
“之前都是因爲張氏並沒有任何親人來接,甚至,她在牢中還能維持基本的伙食水平,都是因爲姜小娘子您心善,幫她墊付了伙食費。”
“否則她哪裡能夠吃得上什麼稀粥白菜,時不時的還能吃上一頓粗麪饅頭。”
“早就是那些放餿了不知道多久的泔水,爛菜葉,黴餅子了。”
宋玉寶略彎了彎嘴角:“但現如今,咱們依着姜小娘子您的提議,在衙門口貼了告示,已經廣爲人知,張氏的兄弟姐妹、兒女親戚,全部都不願意接她回家。”
“所以今兒個,咱們就打算把人送到慈幼堂去。”
“也算是給她個安享晚年的好去處。”
姜安寧挑眉,瞬間就明白了宋玉寶的暗示。
張氏到了刑滿釋放的時候。
慈幼堂雖然負責收留,可對這樣人人喊打的畜生,想來也是嫌惡。
那麼在衆人的嫌惡中,自慚形穢的張氏,走丟走失……不小心出了什麼意外,也是很合理的。
從前不是也有那種,在牢中待了十幾二十幾年,終於得以重見天日,卻是早就已經沒了什麼親人,與周圍的生活也是格格不入,最終選擇了此殘生的例子嗎?
雖然像張氏這種厚臉皮的人,大抵是不可能知道什麼叫愧疚。
更不可能去懺悔,也不會覺得生活有什麼不好,與之格格不入。
她只會想盡辦法的佔人便宜……
可現如今她不是也沒什麼戰鬥力了嗎?
宋玉寶這話還有一個意思就是,如今的張氏人厭狗嫌,就算是失蹤了,最多也是慈幼堂那邊象徵性的找一找。
“既然是這樣,那我就不多給宋大人添麻煩了。”
姜安寧微笑着承了人的情:“既然張氏已經到了刑滿釋放的時間,想來她也是已經,得到了足夠多的懲罰。”
“我也不願意在耿耿於懷過去,前塵恩怨,便就此一筆勾銷吧。”
她笑的很甜。
心裡已經開始盤算,從哪裡繞到慈幼堂,把人偷偷帶走,再把人埋在哪裡,更爲合適了。
宋玉寶“嗯”了聲。
只當她說的,都是真話。
待目送着姜安寧的馬車走遠,他才徹底鬆下一口氣來。
好險!
差點兒,就要露餡了。
察覺到陰暗處有了動靜,宋玉寶壓低了聲音:“大人,都按着您的吩咐說了。”
角落陰暗深處,只輕輕傳來一聲輕“嗯”,便再無聲音。
宋玉寶躬身略等了會兒,始終沒有再聽見什麼其他的吩咐,不免壯着膽子,試探着往裡面走了走。
“大人?”
迴應他的,只有一陣寂靜刮過的陰風,凍得他渾身一哆嗦,慌忙的走了。
可真是夠神出鬼沒的。
宋玉寶在心裡頭嘀咕了兩句,沒敢再停留多想,生怕會惹禍上身。
他還有一家子老少要養活呢。
-
姜安寧離開縣衙大牢之後,由着段青山驅車,在縣城裡頭閒逛。
聽着耳邊吵吵鬧鬧的聲音,忽然覺得有些煩躁。
“停車吧。”
段青山不明所以,輕應了一聲,利落的把馬車停穩,放下車凳來,伸手去扶姜安寧下車。
“主上?”
他有些奇怪,人爲何會忽然喊他停了下來。
“覺得有些氣悶,下車來走走。”
姜安寧似是看懂了人心裡的困惑一般,輕笑了笑:“也透透氣。”
她甚至是有些奇怪:“這麼緊張做什麼?”
“難道又有什麼害怕我知道的小秘密?”
她語氣隨意的打趣兒了句。
倒是把段青山給嚇得不輕,要不是手裡頭還牽着馬,差點就要跪下了。
姜安寧漫無目的地往前走。
段青山緊隨其後,過了好一會兒,才從驚懼中緩過神來,小聲的說道:“奴不是怕您又發現奴的什麼小秘密。”
他有些委屈道:“奴在您的面前沒有任何秘密。”
“您無論是想要知道什麼,想問什麼,奴一定都是會坦誠相告,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
姜安寧瞥了他一眼,對這話不置可否。
這男人騙他的事兒多了。
倒也好意思在這跟她委屈上了。
“奴就是覺得……”
段青山目光隨意的掃視了一圈四周,瞧着家家戶戶都掛着白幡,不由得嘴角一抽。
“奴就是覺得,這地方未免有些太過於不吉利。”
這兒是殯葬一條街,專門兒賣那些白事兒用品的。
哪有人逛街會來這個地方逛的?
通常都是家裡頭死了人,又或者是沒有路可以繞,不得不從這裡路過,纔會從這個地方走。
尋常的時候,大家可都忌諱着呢。
姜安寧似乎是經過他的提醒,才恍惚間意識到,此時身處何處。
她看了看街道兩旁,擺放着的各種紙紮人,迭的金元寶之類的東西,自己也有些無語住了。
剛剛就是覺得心情煩悶,在馬車裡頭坐不住了。
所以纔會喊人停下,想着下車來走走,透透氣,換換心情。
卻沒想到會誤打誤撞的走到了這兒。
她不由得瞪了一眼段青山:“那也是怪你,好端端的把馬車往這邊來趕做什麼?”
【段青山黑化進度2%】
彈幕上,沒來由的彈過去一條久違沒有再出現過的黑化進度,驚得姜安寧一愣,忙不迭的擡頭,去看向段青山。
段青山此時正一臉委屈,表情幽怨。
“奴沒有把車往這邊來趕,是您下車了,之後就直奔着這個方向來的。”
姜安寧:……
她一時間有些無語住了。
瞅着段青山那張幽怨委屈的臉更是稀奇。
這抖M,到底是怎麼想的呢?
怎麼看起來這麼委屈,且好像也確實是被她給冤枉了……不是段青山帶她過來這個地方的,而是她自己走過來的。
可偏偏很久都沒有過動靜的黑化進度,竟然出乎意料的下降了!
“哦,那倒是我冤枉你了唄。”
姜安寧故意胡攪蠻纏了句,目光緊盯着段青山那張佈滿傷疤,凶神惡煞的臉。
段青山果然變得更委屈了。
“奴不是這個意思。”
姜安寧看着搖搖晃晃,想要顯示人黑化進度變化,又好像並沒有變化的彈幕,再次故意的胡攪蠻纏了句。
“那你是什麼意思?”
段青山怔怔的望着她,抿着嘴,最後像是把苦痛委屈都嚥了下去:“奴錯了。”
【段青山黑化進度1%】
姜安寧:……
好好好,突然感覺她的心情也沒有那麼糟糕了。
她實在也是有些被這個黑化進度,搞得有些哭笑不得。
“那你就當,我跟旁人的興趣愛好不一樣吧。”
她看了看四周擺放着的紙紮人,忽然也不覺得有多麼滲人了。
段青山老實的應了一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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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還真的就規規矩矩的陪着人,在這條殯葬街上逛了起來。
“對了,我聽說,城中的慈幼堂,最近有些人滿爲患了。”
段青山輕嗯了一聲。
打從姜安寧給宋玉寶提建議,確定了待到張氏刑滿釋放,便會將人送去慈幼堂時,她便着人留意着關於慈幼堂的消息。
“衙門暫時還沒有想好,要將慈幼堂的新選址,給規劃到哪裡去。”
“倒是有一塊兒閒置的地方,不過那個地方,有座廢棄的破廟,裡頭也不知道是供奉的什麼神仙,破破爛爛的,已經很多年沒人修繕了。”
“旁邊又是連着義莊,聽說附近還有一塊兒亂葬崗。”
“不少人就覺得這樣的地方太過於不吉利,也未免陰氣太重,慈幼堂裡面住着的,大多都是老人和小孩兒,建在這樣的地方,日子久了,恐怕會對身體健康有礙。”
“尤其是那座廟……”
段青山略略壓低了聲音:“聽老一輩兒的人說,供奉的不是什麼正經神仙,而是會害人命的惡鬼。”
姜安寧略挑了挑眉:“你是聽哪裡來的老一輩兒說的?”
段青山笑了笑,有些討好:“您說她是哪裡來的,她就會是哪裡來的。”
他諂媚的弓着腰,湊在人跟前兒,討好賣乖:“這段時間,城裡的茶館,來了一個新說書先生,聽說是從南邊兒跟着商船跑過來的,原本是供船上的船工們,聽書取樂兒的,奈何最近實在是暈船暈的厲害,不得不下來休息一段時間。”
“可雖說他只有一個人,尋常過的也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日子,但總歸,兜裡的積蓄不豐,需要再出來討生活,方纔能夠付得起在江安縣城租房生活的花銷。”
“這不就在城裡頭的各個茶館兒說起書來了嗎。”
“不過這說書先生,說的還真就十分有趣。”
“聽說他自己也是個會寫話本子,不過都是一些志怪之說,平常賣的並不怎麼好。”
“但也真的是奇了怪了,他那話本子賣的不怎麼樣,叫他放到那茶館兒裡頭說書說上那麼一段兒,還真就是叫好聲一片,大家都很喜歡。”
姜安寧耐心的聽着人訴說,輕笑了笑:“他最近,可是在說什麼風雪破廟的靈異話本兒?”
“主上您料事如神。”
段青山豎起了大拇指來,凶神惡煞的臉上努力擠出諂媚的笑容來,惹的姜安寧很是一陣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