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這世界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使命,有普渡衆生的佛,有揮金如土的貴,有手握重權的吏,有傳遞黑暗的孽,使命完成了,他們最終都會走到一起……
十二月份的小城越來越冷,滿世界的銀色總要爭先恐後的隨這座小城一起奔跑,陳瑤坐着公交車,來到學校門口,雲影中學的幾個字還是顯得那麼光亮鮮白,她下了車定了定神從班級的方向走去,路兩旁的梧桐樹像威武的士兵一樣,永遠屹立不倒,只是沒有了當初隨風飄擺的葉子。
去向陳瑤班級的途中有一座花園,因爲冬季綠茂菲紅已經看上去變的非常稀有,陳瑤走着走着忽然發現花園裡散落着各種各樣的書籍,花花綠綠,有的落在石階上,有的撒在花朵上,有的躺在草叢裡,已經被半化的雪水浸透的模糊不堪,陳瑤一開始以爲是誰把不用的書籍扔在花園裡整那個值日生的惡作劇,沒有留意,可是剛要轉過頭的時候,一本語文課本上的字眼落在了陳瑤的瞳孔裡,書本的扉頁上寫着陳瑤的陪伴……
以爲會這樣好點,以爲會稍微有一絲寧靜,以爲光亮總會片刻停留在自己身邊,可是亮起來的燈又一次一次被熄滅,黑暗中亮起來的光又一次開出悲涼的花朵來,吞噬了這個少女的青春和時間,根本來不及逃走。
陳瑤跨進花園,一本一本撿起被雪水浸泡過的各種書籍,有些薄一點的書已經沒法完整的叫它一本書,花園裡深厚的雪已經漫過她的腳面,雙腳因爲冰冷已經凍的僵硬感覺不到任何疼痛,手背已經開始變得紅腫,她不想想是誰她的書扔在這裡,爲什麼要扔在這裡,她只是想在有人來之前把這裡的書本趕快撿完,然後別讓眼角滲出的液體落在雪堆裡形成深淺不一的小不點。
撿着撿着忽然身旁多出了一雙手,她側過被凍的發紅的臉頰看到了一張精緻無瑕的帥氣臉龐,長長的睫毛遮住了雙眼,黑色的呢子大衣穿在身上是那麼的合身。他一本一本的幫着陳瑤撿着書本,臉上帶着一絲摸不透的神情,陳瑤緩了緩神,弱弱的問到你是誰,。
男孩直起腰,精緻的臉龐上浮現出一絲怪怪的笑意,然後說:“我叫銘錫,銘哲的弟弟,你的隔壁班,哦,對了,就是跟劉汐一個班的,咋了,沒啥玩,在這裡扔書玩啊,小災星……”然後把懷裡的書堆到陳瑤的懷裡,轉過身走了,修長的背影在冰天雪地裡形成了一副精美的花朵……陳瑤想懟回去,可是一瞬間口裡已發不出任何聲音。
陳瑤抱着凌亂不堪的書本踏進教室,一股暖流朝着身體撲打過來,頓時眼前一黑差點倒下去,她扶着桌子定了定神,教室裡吵雜的同學看到陳瑤,一片寂靜,然後片刻之後就傳來了如針扎一樣疼痛的聲音。
“聽說她媽媽得了癌症……”
“是啊,果然災星沒有好下場……
”
“唉,也是可憐,估計他們家也沒啥錢治病,她爸爸都不要他們了,聽說也沒啥親人……”
“趁早走了最好,還有什麼心思在這裡上課……”
陳瑤在這些人抽筋拔骨的竊竊私語中來到了自己的課桌旁,不知道被誰把墨水塗了一桌子,凳子上,她用了用褪色的校服袖子擦了擦快要乾枯的墨水,坐了下來,把因爲水浸溼已經變得皺巴巴的課本放到了課桌上。。
叮鈴鈴,叮鈴鈴……
上課鈴聲已經響起,竊竊私語的各種同學快速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然後緊接着戴着厚重眼鏡腦門肥大的班主任抱着幾本書走進教室,站在講臺上,然後張開因爲長時間吸菸已經變得發黃牙齒的嘴說:“上課前我先宣佈一件事情,陳瑤,經過校委會研究決定,結合你家裡的情況,學校決定先於你休學處理,等你家裡情況穩定了,然後把學校的欠款補齊了,再等學校入學通知……”
陳瑤緩緩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然後揚了揚頭,用盡一個人身上的最後尊嚴跟體力說:“老師,同學們,來到雲影中學兩年,你們喊了我兩年災星,把我當成兩年災星,現在我要走了,你們是應該值得慶幸,你們開心嘛,是不是我走後你們地好好歡聚一場。慶幸沒有人再拖班級擁有流動紅旗的後腿,慶幸沒有人再拖老師您評優秀教師的後腿,慶幸沒有人再拖同學們獲得集體榮譽的後腿。老師,您多年以後能否再想起你有個學生叫陳瑤,一個被同學往嘴裡灌粉筆灰的學生,被同學偷偷改掉校服尺寸的學生,被同學偷偷把僅有母親送的水杯打碎的學生,被同學偷偷的把書本扔在花園裡的學生,被同學堵在廁所門口一把一把揪着頭髮的學生……”
“同學們,你們就像一個劊子手,引用了殺人不見血的手法,你們能否以後每天晚上安穩的睡到被窩裡,會不會想到我的面孔。會不會有天爲自己的所作所爲而有一絲絲懺悔,你們每個人手上都沾滿鮮血,永遠都洗不掉的鮮血……”
教室裡一片安靜,連呼吸都是那麼的清晰可見,有的同學臉色蒼白,有的同學眼睛發紅,有的同學瑟瑟發抖,而有一個少年五官分明的臉龐上是抹不掉的淚水,和他不敢直視陳瑤的眼神……
這個冬天冷嗎,它跟人心比呢,……
青春是多久,一年,兩年,還是十年。
青春是什麼……
是夢裡跟同學嘻嘻鬧鬧的場面,是課桌上翻動書本嘩啦啦的聲響,是夏季窗外的蟬鳴,還是是老師發出猶如冬季教室裡暖氣般溫熱的沁心關愛,還是過生日同學圍着你你許下的願……
還是你的手伸到雲朵裡,慢慢變成哭泣跟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