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池現在的狀態是介於慌和不慌之間。
慌,是怕她們整花活,最後把優勢整沒了。
不慌,是基於張池對她們最基本的信任。
信任是雙向的,她們都很相信張池,纔會聽從張池的指揮調度,張池自然也是相信她們,纔會將最重要的事情交給她們去做。
如今一副要翻車的樣子,也難怪張池心裡不塌實。
不過,雪山神並沒有讓張池失望,她用雨打風吹冰凍的方式,將上蒼之手控制了半個時辰,同時,她颳了半天,也沒能將上蒼之手的血霧刮散。
雪山神在瘋狂浪費神力,將上蒼之手困在了血霧之中,雪山神的神力的確無法穿過血霧的保護,上蒼之手卻也同樣不敢離開血霧,生怕出去就吃神術。
雙方這麼僵持着,骨幽幽終於發現了異常。
戰鬥局面似乎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雪山神依舊在瘋狂刮痧,消耗了神力,卻似乎沒有建功,反而讓對方的抵抗力更強了。
看似上蒼之手的處境越來越好了,雪山神也沒有了剋制上蒼之手的方法,只能這麼一直消耗下去。
黔驢技窮,一旦她的全部手段都用過了,那不就是上蒼之手錶演的時候了?
他的神術才用了不到一半呢!
上蒼之手也是這麼想的,但是,觀戰席的骨幽幽還是從那天昏地暗的戰場看到了些許端倪。
真有陷阱?
骨幽幽開始更細緻地觀察,也更加確信了這一點。
雪山神在用一種很特別的方式在干擾上蒼之手的額感知。
風雪漫天,遮住的是上蒼之手的感知,殺傷力反而是次要的。
上蒼之手只在血霧裡折騰,估摸着還以爲自己保持在原來的位置。
實際上,風雪已經將所有的血霧推着向前,一直來到了聞人離精心安排的區域。
上蒼之手全然沒發現自己的位置已經變了,待感覺到雪山神的神力有所衰竭,他立刻爆發出了自己的力量,馬上就要衝出重圍。
然而,當他從血霧中鑽出,才發現大海已經在遠方了,而他的身下,卻張開了一張金色大手。
“這是什麼?”
上蒼之手不明所以,卻本能的覺得不對勁,他感覺自己似乎上當了,逃脫是下意識的反應。
他的速度很快,眨眼間雪山神就不見了蹤影,只有周遭雲霧繚繞,依然限制着他的感知。
上蒼之手意識到自己還沒有逃離雪山神的控制干擾範圍,於是繼續加速,在他的身後,血霧如同一條長長的飄帶追隨而來,看起來還蠻拉風的。
上蒼之手已不知道自己飛出了多遠,但料想,應該已經距離大海不遠了。
接近大海,他便是進可攻,退可守,實在打不過了的時候,也可以藏海里。
張池不是跟他玩偷人戰術麼?
他也偷!
南洲這麼多人,雪山神不可能人人都護持得道,只有雪山神本人來才能和他戰鬥,其他的任何人見到他都只有死路一條。
既然如此,爲什麼他不玩一次敵明我暗的操作來解解氣呢?
上蒼之手越想越覺得有道理,他開始意識到,自己想要消氣,這纔是最好的方法。
至於找雪山神幹架,弄死張池,這都只是表面的爽快,若是能長期讓他們生活在痛苦中,這不是加痛快麼?
想到這裡,上蒼之手已經是豁然開朗,他發現自己作爲一個無牽無掛的強者的最佳玩法了。
上蒼之手越想越覺得開心,甚至忍不住笑出了聲。
忽聽到一個清脆的聲音問道:“老鬼何故發笑?”
上蒼之手頓時渾身僵硬,而四周的迷霧不知何時已他也終於看到了自己所處的環境。
在他的面前,是一個九丈高的巨大金人,金人手持一朵土黃色的蓮花,而他就在這蓮花中央。
“!!!”
這個金人,自然是聞人離的不動明王身。
“你!”
上蒼之手也知道自己肯定是上當了,她猛地看向聞人離的屍體,卻只看到一團漸漸融化的雪蓮花,而一隻纖纖玉手則是隨意地從融化的血蓮花中,取出了一顆青蓮子。
青蓮子是真的,但聞人離是假的。
魁星之體的血一部分是真的,另一部分也是假的。
打一開始,他就上當了。
但是,雪山神完全是以假亂真了,別說上蒼之手分辨不清,骨幽幽這個和聞人離算是比較相熟的人也沒分清啊!
果然,聞人離不可能那麼菜,她的實力雖然還比不上上蒼之手,卻也不至於被一招秒殺而來不及反應。
當然,上蒼之手的那一招神術的確可以做到秒殺的效果,若非如此,上蒼之手也不會覺得聞人離是真死了。
而最絕妙的地方就在於那青蓮子了。
正因爲“聞人離”吃了青蓮子,上蒼之手也覺得這一切合理了。
可能是因爲有青蓮子保命,聞人離的戒心不足,又小看了他的神術,有這樣的結果並不奇怪。
然而,打一開始,聞人離就藏好了。
“這一招,就叫請君入甕,閣下這點腦子,可別嘲諷我家張池了,你現在回想一下,臉疼不疼?”
聞人離也有護夫狂魔的屬性,之前聽到上蒼之手嘲諷張池,她就已經很生氣了,現在大局已定,她自然要嘲諷回去。
上蒼之手的臉都氣黑了,也就是他現在全是血,沒辦法腦溢血,不然他高低得表演一下。
上蒼之手聽到聞人離這話,才知道聞人離和張池還有這樣的關係。
他難以理解,同時也萬分後悔。
他單知道張池可能是軍師,地位超凡,才安排了人暗殺,卻沒想到張池和聞人離還有這種關係。
早知如此,他就該不惜一切代價抓住張池啊!
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他身後的血霧化作一根根粗壯觸手,不斷的敲擊周圍的花瓣,試圖將黃蓮花打破。
但很可惜,他現在也體會到了刮痧是什麼感受。
之前雪山神打他不痛不癢,他現在打黃蓮花也是不痛不癢,甚至還沒有屏障的修復速度快。
“不要白費力氣了,你以爲你是在跟我對抗麼?你對抗的是無盡的大地之力,大地的力量無窮無盡,你永遠不可能掙脫這個囚籠!”
聞人離無情地宣判了上蒼之手的末路,上蒼之手顯然不信,震怒道:“不可能!”
“的確不可能,因爲你不會有永遠。在這裡,你吞噬的靈魂會漸漸剝離,你的力量也會漸漸消失,這也是你現在還活着的唯一理由。”
聞人離十分嚴肅地看着上蒼之手,她的眼神中也帶着悲憫之色。
上蒼之手身後那麼厚重的血霧,每一縷血霧,就是一個生靈的血肉靈魂,這都是上蒼之手掠奪而來的力量。而在黃蓮花的作用下,這些靈魂將一一還原。
這正是黃蓮花對血蓮花最根本的剋制,但剋制不是目的,拯救纔是目的。
“怎麼可能,他們都死了!”
上蒼之手還是不信,或者說,他並不是不相信聞人離的話,只是不相信自己會這麼輕易地失敗了。
他明明那麼強大,這世上,也只有雪山神能勉強與他爲敵,他怎麼可能這麼不堪一擊!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很快,現實就開始打臉了。
在土黃色光華流轉間,一縷血霧化作了一個血色的靈魂,但這個靈魂已經十分扭曲,眼裡只有瘋狂與怨恨。
看到這個,上蒼之手雖然震驚於黃蓮花真的能將那些靈魂復原,卻先開始了幸災樂禍。
“哈哈,這樣的靈魂還有拯救的必要嗎?
他們已經墮落成惡鬼了!”
聞人離並不理會她,只是她的金身在發光。
金身綻放的佛光,也照耀在血色的靈魂之上,將他的血色盡數清洗,而後,這一道靈魂便被放進了一片花瓣之中。
只需要再修復一段時間,他就能順利去投胎了。
這一個,只是開始,很快,血色靈魂一個一個的從血霧之中還原出來了。
他們每一個或許不是多強大,卻也是上蒼之手的一絲一縷的力量。
佛光依然在洗練每一個靈魂,只是金身的光芒沒有那麼強烈了。
“這樣下去,你的金身會漸漸消散的。”
骨幽幽勸阻了一句。
大局已定,上蒼之手被困在黃蓮花中,已經沒有了威脅,雪山神這才叫大家出來看戲吃瓜。
其他人都在關注着上蒼之手的垂死掙扎,隨時準備補刀,只有張池和骨幽幽在關注聞人離的狀態。
金身本質上是一種精神力量,也就是說,聞人離是在用自己的精神力量度化那些墮落的靈魂。
但精神的力量終究是有限的,可以恢復,但這必須是要在一定的限度內,像聞人離這樣使用,金身一定會漸漸消散,甚至聞人離本身的精神也會受到影響。
“我若是不做這樣的事情,那些人就救不回來了,能拯救他們的只有我,既然我能做,爲什麼不做?”
至於損失的修爲,聞人離反倒不那麼看重。
她前半生漂泊坎坷,但如今回想起來,她其實已經非常得上天眷顧了。
如今,她再次被上天眷顧,得到了黃蓮花的青睞,她自然也要肩負起自己的責任。
不過,看到張池擔憂的神色時,聞人離還是笑着說道:“放心吧,到極限的時候,我會稍微休息一下,不會盲目損耗自己的金身。”
“嗯,我相信你。”
張池表現得很淡定,其實心裡還是想要勸阻聞人離。
只是她知道,他們雖然感情深厚,但彼此從來沒有爲難過彼此。
張池知道,他要是開口勸說了,聞人離大概率會停下來,但是,那不是聞人離想要的選擇。
如此,張池也只能不去勸說了。
爲了轉移注意力,張池還是看向了上蒼之手。
這個被張池視爲心腹大患的敵人,如今正狼狽地在黃蓮花的中心橫衝直撞,但他無法破壞任何東西。
至此,張池也差不多知道了聞人離和雪山神的全部計劃。
她們如果只是想殺上蒼之手,難度應該不大。
不說見面秒殺,估計也要不了多少個回合。
但這個請君入甕,張池也不能苟同。
你那叫請嗎?
分明是一頓嘴巴子強行呼進去的。
聞人離早就擺好了陣勢,只是需要完美地隱匿,所以不能動彈,算是一個固定位置的陷阱。
想來,這樣使用黃蓮花的條件應該很苛刻,若非如此,也不用那麼麻煩。
“上蒼之手前輩,你還是別白費力氣了,認輸吧!”
張池對着上蒼之手喊話,也順利地讓他停了下來。
沒錯,現在的張池是來勸降的。
雖然大地之力能得到迅速的補充,但能少消耗一點當然最好。
因爲這一切的媒介都是聞人離。
也是因爲這裡是南洲,聞人離才能那麼輕鬆地使用大地之力,這也算是沾了赤鼎之靈的光。
赤鼎鎮守南洲,自然能調動南洲的大地之力,也能讓南洲的大地之力任由聞人離取用。
不然聞人離就算是有土蓮花,想要汲取大地之力也要勞心費神。
聽到張池的聲音,上蒼之手果然停了下來,而且,他恢復成人的形態,整理了一下衣冠。
上蒼之手不是不怒了,只是,他不想被張池看了笑話,哪怕心裡再狂躁,他也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
“本座爲什麼要認輸?你勸本座認輸,就是不想再浪費力氣了吧?擔心你的女人?哈哈,本座就是死,也可以拉一個人陪葬,你又能拿本座怎麼樣呢?”
上蒼之手自信拿捏住了張池,他又開始狂起來了。
張池卻是一臉淡然。
“我家娘子自然是人美心善,但我並不是,在她堅持不下去的時候,我自然會想辦法殺了你。”
“哼,螻蟻鼠輩,也配談殺了本座?”
上蒼之手極端看不上張池,就是這樣一個小垃圾,出身不高貴,修爲不高,品行卑劣,卻屢屢壞他大計,他哪裡能忍?
上蒼之手這一句話可得罪了不少人,彩羽頓時氣鼓鼓地瞪向了上蒼之手。
“叫你這麼囂張,我燒死你!”
上蒼之手身上業力滔天,彩羽這麼一點,自然是讓他熊熊燃燒起來了。
當然,這種燃燒,除了讓他痛苦,去體會那些死者的痛苦,也沒有任何傷害。
可以說,這是一種虐待俘虜的行爲。
但張池擡手就給彩羽比了個大拇指。
幹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