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租界

真是的,越忙麻煩事反倒越多。

在東京租界政治廳的會議室裡,11區總督柯內莉亞*L*不列顛正在沉思。

“這是前幾天發生的襲擊警察局事件的現場照片。他們使用的武器是中華聯邦制造的小型自動步槍*紅龍以及****紫雷。雖然其精確性並不是很高,但使用起來非常方便。一般是該國家被稱爲義勇軍的傭兵潛入其他國家時常用的武器。”

沒有一絲光線的房間裡,基爾福特正在監視器畫面前爲她做着詳細的說明。順帶一提,這個房間位於政治廳地下深處。在非常時期可以躲避敵人的空襲,是作爲臨時作戰司令室使用的。

在這個天花板略顯低矮的空間裡聚集了以基爾福特、達爾頓爲首的一干11區統治軍幕僚。此外,還有副總督尤菲米亞。沒有文官在場。這裡舉行的是一場徹頭徹尾的軍事會議。

“不僅是這個事件,最近北陸方面也有情報稱有大量武器由中華聯邦流入************手中。雖然海上警備隊加強了繳獲行動,但由於對方的幫手太多,就現在而言很難阻止其流入。”

“************的資金來源呢?中華聯邦不可能無償給他們提供武器。”

大聲提出質疑的人是達爾頓。

基爾福特的鏡片似乎有光芒一閃。

“雖然沒有確切的證據,但他們的中心似乎就在國內。EU以及其盟國原本就不甚關心亞洲局勢。而我們最近由於西伯利亞問題與中華聯邦關係惡化。一旦這兩國聯合起來對付11區就非常棘手了。”

“這麼說的話——最終幕後黑手果然還是NAC,京都的那幫傢伙嗎?”

“那麼,現在我們的首要問題就是儘早截斷他們的資金來源對吧?”

首先發表意見的是其中一名幕僚。

“只要從根源處扼殺掉************,中華聯邦也就沒有任何可介入的餘地了。”

此話一出,達爾頓便不住地搖頭。

“沒有證據就輕舉妄動的話恐怕會取得反效果。還有可能會招致對手大肆宣傳我們不列顛的統治毫無法制和正義。這樣一來中華聯邦也可能會打着他們慣用的‘維持國際秩序’的旗號對我們進行非難。”

“但最近有流言稱,NAC方面也開始與黑色騎士團有所接觸。”

聽到這句話後,一直沉默地聽着部下討論的柯內莉亞那秀麗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反應。而在她身旁的尤菲米亞也一臉認真的表情聽着衆人的話。

“這是謊言!這一定是謊言!”

達爾頓堅持道。

“既然沒有確實的證據,就不能將此作爲依據。至少表面看來,NAC那些傢伙對我們不列顛的統治仍然是表示贊同的。”

“你是說在警方抓住對方的馬腳之前,我們就只能等待了?”

“這也是我的結論。當然,僅僅等待顯然也不夠明智。以我個人意見的話,在加大力度揪出他們尾巴的同時,我們如果能促成他們的內訌就更好了。”

“這麼說來,的確聽說過他們內部並不統一,對不列顛的恭順派與反對派一直矛盾不斷的傳言。”

“那麼是要煽動他們的內部分裂嗎……不過,以什麼手段呢?”

“他們本來也不過是一個利益羣體,所以關鍵就是——”

“Glasgow嗎?但這也與我國的資本家羣體利益有密切關係,我認爲很難從這裡下手。”

“倒不如我們放棄衛星區域升級計劃。NAC的大多數人都對我們的這種舉動十分期待吧。”

“也就是說給他們嚐點甜頭嗎?我們放低姿態的話,11區的勢力擴展也就更加容易了。”

“重點就在於如何使用糖和鞭子。不過對於反**勢力的態度我們必須始終如一,這樣纔能有效牽制他們。”

“果然最終焦點還是ZERO和他的黑色騎士團啊。只要將他們瓦解,11區反**勢力的核心組織也就蕩然無存了。NAC方面的恭順派也自然將佔據主流。”

“問題是我們如何引那個狡猾的假面男上鉤呢……”

在部下熱烈討論的時候,坐在桌子正中的柯內莉亞和尤菲米婭仍然保持着沉默。

從根本上說,這種場合柯內莉亞本來就不願意多做發言。當然作爲傾聽者,只有通過聽他們的討論才能更好地把握部下的內心,這不用多說。另一方面,如果身居高位者過早地表明自己的意見,那有可能會引導議論的方向,也恐怕會導致討論提前中斷。這樣一來就無法聽取部下有用的意見了。而對於妹妹尤菲米婭而言則又有所不同。她自覺本身還不夠成熟,所以非常努力的在聽取周圍其他人的意見。

“殿下?”

擔任會議主持的基爾福特私下悄悄地問了她一句。不過柯內莉亞仍然沒有要發言的意思。言下之意就是繼續。

收到她的暗示後,基爾福特再次審視了一遍會議室裡的所有人。然後切換了監視器的影像。

“那麼,請各位看看這個。這是我國偵察機帶回的大連軍事基地的影像。這是目前中華聯邦的Knightmare與彈道**的實戰配備——”

以達爾頓爲首的幕僚再次將目光投向了監視器。只有柯內莉亞身邊的尤菲米婭,欲言又止地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姐姐。

而柯內莉亞依然背靠椅子,視線投向虛空。

她早已經注意到了,毛的能力似乎並不僅限於人類這一點。

不,這本來就是理所當然的事。C.C.也多少指導,擁有能影響他人精神的Geass之力的超能力者,並不能對人類以外的生物發揮作用。雖然沒有試過,不過現任契約者魯路修應該也是一樣。不過,他——那個名叫毛的七歲少年的Geass之力要強大得多。所以她也曾經問過他——在那一天,恰當的時間和恰當的地點,他的身邊有一個恰當的存在的時候。

一隻雜種狗。名叫“貘”。少年相當寵愛它。

“毛,你能知道貘在想什麼嗎?”

年幼的毛搖了搖頭,對於C.C.的問題如此回答道。

“我不知道啊。”

“不知道?”

“我聽不懂它在說什麼啊。不過,這是因爲貘不會說人話嘛。所以它到底在想什麼,我也不懂呀。”

“那也就是說,你還是能讀取它的內心?”

“嗯~……但是我還是不懂嘛。不過,你看。”

少年撫摩着茶色犬的腦袋,快樂地笑了。狗狗也親密地蹭着他,拼命搖着尾巴。

“貘高興或難過的時候,它會用身體告訴我喲。而我也一定不會弄錯的。”

最終C.C.也沒能解開心中的疑問。但是至少有一點她可以確認。

——他的確能夠獲得動物的歡心。

動物不會說謊。無論是經過何種訓練的狗,心情好與不好的時候都會第一時間直率地表現出來。而善於觀察的人自然就明白了。也就是說,它們的內在與外在並沒有差異。

也正因爲如此,對於毛來說,動物是令他感到安心的存在。因爲它們與人不同,既不會僞裝自己,也不會掩飾內心。

當時的C.C.本想告訴毛他親近動物的原因,直到貘死去……不,是被殺的那一天。

貘被車撞死了。而毛衝上去毆打了從車上下來的司機。雖然一開始,對方的態度並不惡劣,反而很真心地打算向他們道歉,反覆向毛和C.C.說對不起。但毛卻依然極度憤怒。

當時的C.C.非常能理解毛的心情。

(啊~啊)

(怎麼會遇到這麼倒黴的事啊)

(明明就是那隻蠢狗自己跑過來送死的)

(我可沒責任啊)

(這狗有人養的,該不會要我賠錢吧?)

(還好對方是個小孩子)

(只要稍微說點好話應該就沒關係了吧。爲一隻狗破費的話太不值得了……)

而毛清楚地聽到了他內心的這些話,C.C.眼看着他將司機揍得鼻青臉腫。這是當然的。因爲這些都是司機內心深處的真心話。在一片混亂中,最後在司機開始反過來對毛施以暴力的時候,C.C.衝了過去。雖然最終他們將司機打倒在地,但毛內心的創傷卻永遠也無法痊癒。

“我不想聽到!我不想聽到那種話啊C.C.……”

然而,在這種極度惡劣的契機之下,毛的Geass之力卻更加強大了。

這也是她曾告訴過現任契約者魯路修的事情——如果過度使用Geass之力,那麼與它強大效果相對的是,它也將逐漸吞噬使用者。而使用者最終將在某個時候失去靈活控制和切換它的能力。以可以命令他人按自己意志行事的魯路修爲例,一旦他被Geass反噬,那他的所有語言都將成爲對他人的“命令”。而對於能夠感知人心的毛而言,只要有人在他身邊,他就會聽到他們的心聲。即使不想聽到,但人類內心或惡毒或卑劣的思想仍然會一古腦兒地鑽進他的耳朵。

並且,Geass的效果範圍也將擴大。從一開始的四十米距離以內才能讀取他人內心,那時已經擴大到了三百米。

“吵死了!吵死了!住嘴啊!給我住嘴啊!”

而毛唯一聽不到心聲的人只剩下C.C.。但這也就是說她也有想對他隱藏的內心。

“救救我啊,C.C.……”

C.C.聽到了他的悲鳴。

她帶着毛遠離人羣,開始了兩個人的生活。這是一個周圍沒有任何人煩擾的世界。

然而——

現在回想起來,這或許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開始了!”

“OK!”

隨着一聲開始,娜娜莉和C.C.同時放開了手裡的陀螺。於是它們就在略微傾斜的“土表”上來回轉動。這是一種有着胖胖的人形姿態的奇妙陀螺。按娜娜莉的話來說,叫做相撲陀螺。在土表上轉動,先倒下的一方就輸了。這是11區——也就是日本所獨有的一種傳統玩具。

娜娜莉放出的那個紅色陀螺筆直的在土表正中旋轉着,而C.C.的藍色陀螺也在重力的吸引下逐漸靠近。

在發出“咯咯”的聲音幾次碰撞之後,最後C.C.的陀螺被撞飛出去。

“嗚……”

“怎麼樣了?”

“——老實說,我後悔死了。是我輸了啦。”

C.C.回答道。聞言,娜娜莉表情一輛。在她身旁,貝斯——被隨便取了這個名字的狗狗正伸長了身體睡在牀上。

“娜娜莉真厲害啊。”

“呵呵,這個我比較拿手啦。我從沒輸給過口關世子和哥哥哦。”

“那個笨蛋就不用說了吧。他的確對這種遊戲很不在行。”

不過他也說過雖然討厭這類不用腦子的遊戲,但是更討厭輸。

“要是玩紙牌的話,就是那傢伙一人的天下了。”

“是啊。”

娜娜莉微笑着點了點頭。

“玩Doubt或者是大富翁的話,在學生會裡哥哥的確是第一啦。不過要是玩排七接龍的話米蕾小姐可是具有壓倒性優勢的。”

“哦~那個的話我也很拿手哦。我最擅長截斷對手的數字了。”

“華蓮最會玩的牌是捉烏龜。不過要說抽鬼牌的話,很讓人意外的是朱雀最拿手哦……啊,說起朱雀的話——”

“我知道,是你的朋友吧。”

“啊,是的。那個……他讀牌能力遠遠高於哥哥和米蕾小姐。朱雀他啊,可以馬上就完成一副牌。所以經常被米蕾小姐吼‘你究竟是怎麼做到的?’呢。”

“也就是說,他讀牌異常厲害?”

似乎……的確是這樣的呢?

如果是那個樞木朱雀的話。

一手拿起倒下的陀螺,C.C.在心中默唸着這個名字。

這個名字對C.C.而言有着非同尋常的含義。雖然他與C.C.本人沒有直接的關係,但卻與她現任契約者魯路修的關係非比尋常。

——那傢伙還是那麼天真。

她這樣想着。

雖然魯路修對於自己所要前進的道路已經有所覺悟,但是以C.C.的觀點來看,她對與他目前的狀況並不滿意。

例如他對這個學校的做法。

魯路修現在仍然是堂而皇之的高中生,所以必須過着普通的校園生活。但另一方面,他又戴上面具化身爲ZERO,率領黑色騎士團意圖顛覆不列顛的統治。在C.C.看來,這是極其愚蠢的行爲。雙重生活?這樣做的意義何在?如果真心想推翻不列顛地過,他就理應以黑色騎士團的活動爲有限。所謂的校園生活除了成爲他的絆腳石以外毫無意義。

事實上,C.C.以前也就這件事直接問過魯路修。她問:你究竟爲什麼不離開學校?

“你不是已經沒有什麼可在意的事了嗎?”

面對C.C.的質問,魯路修沉默以對。

“你已經有保護自己的能力了。Geass,或者黑色騎士團——當然,在與我相遇之前的你爲了隱藏自己不列顛皇子的身份,而不得不藏身於此,這些我都知道。你隱匿身份的地方就是米蕾……那個學生會長的家吧?但是,現在的你已經不需要這種庇護了啊。”

即使聽到C.C.的話,魯路修卻依然保持着沉默。最終,他低聲地、猶如呢喃一般地回答道。

“因爲有娜娜莉在。因爲這裡有娜娜莉在。如果我離開這裡的話,那娜娜莉又該怎麼辦呢?”

“所以我不是說了嗎,你只要將娜娜莉送到另一個更安全的地方去就行了。我再提醒你一次,現在的你擁有Geass之力,而且還領導着黑色騎士團這個組織。比起與不列顛的戰爭來說,將你妹妹轉移到其他安全的地方並保護她不過是舉手之勞的小事罷了。”

而且,對於娜娜莉而言,讓她留在這裡反倒更加危險。只要魯路修一直堅持反不列顛行動,那麼11區遲早將脫離不列顛的統治。那時將會造成極大的騷亂。而這個位於不列顛人聚集地的“不列顛*阿什福德學園”的安全誰也無法保證。

“我會守護它的!誰也休想動這個學校!”

“但是——”

C.C.不由得陷入了焦躁之中。

“與其做這麼麻煩的事,倒不如一開始就保護好娜娜莉。好吧,我跟你直說了吧。魯路修,只要你不放棄使用Geass顛覆不列顛統治的話,那麼你必定會將你身邊的人捲進來。這是一個註定的悲劇,也必然會發生讓你追悔莫及的事。所謂王之力必將導致孤獨——我對你說過的話,你都忘記了嗎?”

在她說出這番話之後,魯路修的臉上才第一次有了憤怒之情。

“這就是你想說的話嗎,C.C.?”

C.C.冷冷地回答道——

“抱歉,我無意傷害你的感情。我和你不一樣,我早就已經習慣被人稱作邪惡無情的魔女了。我不知道你是怎麼看我的,不過這是另一回事,現在我們已經是共犯了。魯路修,你還是太天真了。”

魯路修再次陷入了沉默。

然後,他低聲說道。

“……我只是想保護娜娜莉而已。”

這個男人——(插花:——是究極妹控……)

“你給我聽好,C.C.。對於現在的娜娜莉而言,這裡是必要的存在。只有在這個地方,她才能發出真心的歡笑。我不能奪走這一切!而我也不能離開娜娜莉的身邊。”

“你這是狡辯!直到現在你還要拿自己的妹妹做擋箭牌嗎?你難道不清楚你現在所做的事最終一定會奪走娜娜莉的生活之處嗎?”

“你不用再說了。只要不列顛帝國存在一天,就不可能有讓我和娜娜莉安心居住的地方。這是事實。我們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方式。所以我必須推翻不列顛,不是爲了任何人,只是爲了娜娜莉而已。”

“真是矛盾。那你們更應該儘早離開這個學校不是嗎?爲什麼你一定要拒絕送她去一個暫時的避難之所呢?”

“那是不行的,C.C.。至少對娜娜莉而言是不行的……的確,如果從娜娜莉的人身安全考慮的話,你的提議是正確的。但是在我推翻不列顛之前,我是不會將娜娜莉託付給其他任何人的,也就是說,我必須將她送到一個完全接觸不到其他人的地方去。但,這是不行的。在與世隔絕的世界裡生活的人會怎麼樣,你不是最清楚的嗎?”

C.C.吃了一驚。

“所以,C.C.,如果只是爲了我自己的話,我已經沒有必要留在這個學校裡了。但是這裡對娜娜莉是必要的,所以我纔會留下。我當然清楚我所做的事最終將會奪走她的生存空間。但是至少現在我還不能將她從這裡帶走。無關於她的人身安全,只是因爲我還不能給她一個能與現在相媲美的地方而已。”

C.C.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但她很快就隱藏了自己的情緒,再次問道。

“……那我們來確認一次吧。”

“什麼意思?C.C.?”

“我理解你的矛盾,也知道你爲什麼執著於這所學校。所以現在開始我們先面對現實吧。魯路修,你所說的‘對於娜娜莉而言必要的場所’,現在是屬於你的敵人——不列顛一方。也就是說,只要你繼續以ZERO的身份活動,那麼你總有一天會親手摧毀這個地方。這種發展不會受你的意志控制,而是必然的結果。”

“……你不能否認吧?”

“即使在這個學校裡的你的朋友——也就是你所說的對娜娜莉是必要的‘人’裡也存在你的敵人。而他們也可能會阻止你的行動。”

“承認吧。”

“到那時你又該怎麼辦呢?”

魯路修閉上了眼睛,躲避着C.C.尖銳的目光。

“我說的是‘目前’而已……我不能死,也不能放棄我的目標。而以後的事……你應該知道吧,C.C.。”

我怎麼會知道今後的事——C.C.在心裡嘀咕着。

雖然現在預測着可能發生的未來,但卻毫無對策。所謂的“目前”又有什麼意義呢?誰能保證現在做不到的事情以後就一定能做到呢?

C.C.難以理解。每當她面對這個男人的時候,總是會不由自主地陷入奇怪的焦躁和怒氣之中。

也許是因爲他與自己太相似了吧。

即使到了最後一刻也難以捨棄同伴。難以決斷。無論是對於這個學校,還是對於那個名叫樞木朱雀的男人。這些對於魯路修來說,本都是危險的因素。他們本質上就是屬於敵人的立場和站在對立面的人。但即便如此,他也沒辦法輕易與他們斷絕關係。在那一天,那個時刻到來之前,他只是焦急地猶豫着,卻無法快刀斬亂麻。雖然早已預見將會發生的事,但卻對它懷有奇妙的幻想。

無論是現在——或者未來。

但是,一旦這個決斷來得太遲,那將會招致怎樣悲慘的結果呢?

誰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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