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眼神深邃而模糊。
——2017.6 11區
那並不是什麼特別的光景。
灰色盡染的天空下,人們聚集在一起。神色凝重。
……父親的大手。
這是被稱作青山的土地。即使統治者從日本人變成不列顛人,這裡的作用也沒有變化。這是流下眼淚和祈禱送走完成職責的靈魂的地方。
……父親高大的身影。
這幾天,同樣的光景重複上演着。喪失生命的不僅僅是軍人和************。就在五天前,黑色騎士團和ZERO引發的山崩,吞沒了山麓上的城市,以及在那裡的民用設施、民房和沒能逃掉的人們。
……父親溫柔的聲音。
說這是自己一個人的不幸,恐怕是任性的說法。以前,不列顛也對日本做過同樣的事。
大家都很明白。悲傷與憎恨的循環,就是人們所生活的這個世界的一部分。
……父親的——
不過,這樣的話,至少應該對逝去的人們展現笑顏。如果說這個世界充滿了憎恨與北上,那麼至少希望從這個世界解脫了的人們得到安寧的救贖。祈禱的真正意義就在於此……少女的願望也在於此。
“在此,希望主賜予他安詳的長眠——”
在神甫祈禱結束的同時,周圍的人們拿起鏟子,少女臉上掛着淚很,安靜地放置的棺材上,蓋上了一層深褐色的土。
這時,少女的母親突然從旁邊跑出來。
“不,住手啊!”
這也是活着的人最真實的悲鳴。
“不要把他埋了!那樣他會很痛苦的!!會感到很痛的!所以,請別再讓他痛苦了。丈夫,丈夫啊……!”
精神已經崩潰的母親被別人攔住,少女——夏麗*菲尼特用顫抖的雙手從後面抱住她。
“媽媽……”
爲什麼,爲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夏麗抱住母親,向身後看去。出現在眼前的,是爲她而趕來的朋友們的身影。
學生會長米蕾痛苦地垂下目光,開朗的利瓦爾也咬緊嘴脣,尼娜緊緊抓住制服的裙襬,華蓮像是在忍受着什麼似地低着頭,朱雀神情嚴肅地看着棺材,然而。
還有一個人。
他就是少女思念的黑髮少年。
他沒有與少女四目相望,深色的瞳孔如同揹負了世界上所有的罪孽一般暗淡——充滿着絕望感。
他一直低頭看着腳下的土地。
“你後悔嗎?把好友的父親捲進來。”
那個女子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她坐在牀上,把一個大墊子抱在胸前。猶如雕刻般冰冷精緻的面孔,在這種時候依舊一副平靜的表情。聲音中也沒有任何感情的成分。雖然知道這是常有的事,但現在,卻使人很生氣。
“你以前說過。不想被理想主義束縛。”
剛從葬禮回來,衣服也沒換就坐到自己房間沙發上的魯路修沉默了,坐在牀上的C.C.對他說出了更加冷酷無情的話。
“只是和想法偏離了一次就成了這副德行嗎。你是當成遊戲一樣說着玩的嗎。至今爲止你已經殺了很多人。用你的雙手,或者說,用你的話語。”
“住口……”
魯路修第一次用陰沉的聲音回答。那是一種要把聽到的人詛咒至死般的陰沉聲音。
C.C.並不在意,她接着說道。
“他們也曾經擁有過家庭、戀人和朋友。”
她的聲音中增加了嘲諷的語氣。
“你不會打算說不理解吧。有這樣的大腦真幸福啊。你所謂的決心就只有這種程度——”
“住口!”
他忍不住大吼起來。
“決心的話我有。在那時候……我可是親手把哥哥,把克洛維斯給解決掉的!”
“那麼,現在爲何感到迷茫?”
C.C.沒有膽怯,也沒有猶豫。而魯路修卻無法做出回答。
看到他這副樣子,長髮少女用鼻子輕哼一聲。
“還是說,爲情所動?給希望依靠自己的她一個吻。”
魯路修全身的血液沸騰了。
那是事實。不是今天,而是前天晚上的事。學生會的其他成員知道她父親的事,是在昨天晚上。但魯路修不同,他早就知道了。在被她叫出來的那天晚上,兩人相對而立,從她的口中得知了這件事。沒錯,就是魯路修親手殺死了她的父親這件事。
——她哭了。
她希望得到拯救,希望得到幫助。
而魯路修頭腦中一片空白。所以,就那樣,讓她依偎在自己胸前——
“啊……平時說得那麼豪邁,結果只是個光會耍嘴皮的純情小子。隨波逐流的生活真是輕鬆啊。告訴你爸,魯路修,光說不練這個詞就是爲你創造的——”
C.C.鄙夷地笑着說道。話還沒說完,魯路修就從沙發上跳起來,把坐在牀上的少女推倒。由於用力抓住她的緣故,她衣服上的扣子彈飛起來。雪白的肌膚露了出來。即使這樣,C.C.依然不改冷峻的神色,用輕蔑的眼神看着魯路修。
“你已經沒有產生動搖或者罷手的權利了。背好自己的血債。把產生的憎恨踢走。要是做不到的話,就和妹妹一起哭着鼻子在這間屋子裡蹲一輩子吧。不要讓我失望。”
“……!”
咣,魯路修把牀邊的椅子踢翻,走出屋子。遠去的腳步聲如同怒踏着大地。
C.C.聽着聲音,保持着被魯路修推倒的姿勢,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她並不打算整理凌亂的衣服。掛鐘的秒針發出嘀嗒的響聲。
C.C.突然把眼睛閉上。然後——
“很艱難,是嗎……?”
她說出了這樣奇怪的話。
魯路修已經不在屋子裡了。這裡只剩下C.C.一人。不過,這句話並不是自言自語,很明顯是說給什麼人聽的。
“我希望你說千錘百煉。那樣的男人,是不可以在消沉的時候由着他的性子的。接着施加打擊是最合適的。他本來就充滿旺盛的反叛精神。”
C.C.睜開眼睛,接着說道。
“住嘴,別多話。我只希望那個男子能成爲一名合格的契約者……”
秒針的聲音仍然響着。
“啊……不管怎麼說,作出惡意的行爲會有損體力的。不管是出於真心,還是不是……都說了不是的……都沒關係了。總之我累了。要睡了,別打擾我……”
——瑪莉安娜。
不一會,輕柔的鼾聲就把秒針的聲音掩蓋了。
(魯魯,對不起。)
葬禮結束後,只剩下兩人,夏麗這樣說道。
(真任性啊。那樣……真的是很任性啊。那樣的話,魯魯只能那麼做了。所以——請忘掉吧。)
漁業,全身溼透的兩人,把嘴脣印在一起。
(讓你爲難了,真對不起。我……做錯了……)
少女努力擠出笑容。
(我說?只是得到吻……我可……不會高興。)
笑容的背後,是閃爍的眼中滲出的淚水。
(真的,對不起……)
看着遠去的背影。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她究竟要道歉到什麼時候呢。
雖然很可笑,但直到那天夜裡,魯路修才發覺她對自己報有的好感。我可沒工夫察覺這個……這只是醜陋的藉口。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已經給了她多麼巨大的傷害。可道歉的話語,卻從她口中說出。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好感所傳達到的地方,是無盡的空虛。她看着的不是自己。而是名爲“自己”的幻象。自己是背叛了她而創造出來的面具。面對在面具之下的真實自己,她說的話一定會不同吧。不會是道歉吧。沒錯,一定是這句話。
——去死吧。
心在痛。如同尖利的刀刃插在上面一般疼痛。不過,這也只是幻象。並不是在做“她決不會說出那種話。”這樣美妙的空想。不管是幻象,還是她真的用刀刺過來,自己都沒有能力承受。若有必要,甚至連把刀奪下,反過來刺向她這樣的事——都做得出。
已經無法回頭了。
沒有退路,只有永劫的未來。
STAGE-2:2-SINFUL
“魔女”
根本的問題還是她們的中立性。魔女與聖女本來就是同一性質的東西。但是,也正因爲如此才更加危險。無所謂善惡。她們可能會祝福他人,也可能會咒殺他人——這也是人們對她們的共識。在東洋的古代社會,人們崇拜能使用醫術與巫術的人,但同時也畏懼她們。不過如果讓我來評價她們的話,我覺得她們既非黑又非白,是無所謂道德色彩的混沌之人……她們僅僅是作爲人生存在這個世界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