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離眸間似有不忍,不過很快就恢復了往常的淡漠,“也不完全是,解毒需要蠱母,若能找到蠱母,就算不換血刮骨,也能延長兩次服用解藥間隔的長度。”
“能延長多長?”
楚離發現向來神采飛揚的江夏郡主,眉宇間染上一抹不易察覺的悲傷,那股悲傷更讓人心底生出無法控制的柔意。
郡主也是他的毒藥,他垂下眼眸,“中毒之初,一年只需服用一次解藥,越往後,毒蠱根植越深,越難以化解,每年需要服用的次數也會逐漸增多,中毒十年之久的人,每月都需要服用解藥,二十年,則日日都要服用,而蠱母可以很大程度上延長這個時間。”
真相往往猝不及防,慘不忍睹,但只要有一絲希望,百里雪就不會放棄,蠱母一定控制在皇帝手中,爲了哥哥不受折磨,不管有多難,她都會去做,一字一頓道:“我知道了,多謝世子坦誠相告。”
瞥見她眉宇間那一絲決絕,楚離嘴脣微啓,想說什麼,最終又咽了回去,真相如此殘酷,他頭一次懷疑自己的決定,是不是該毫無保留地告訴她?
不過不告訴又如何?真相就是真相,無論有多麼不願意,真相都不會改變,她這樣節烈剛毅的女子,能承受世間所有的真相吧?
楚離不知道什麼時候走的,百里雪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直到一個溫熱的懷抱攬住她,聲音溫柔一如既往,“雪兒?”
在這樣冰冷的時刻,她迫切地需要這樣的溫暖,可此時,卻依然覺得脊背發涼,想起那些罪惡醜陋的陰謀,想起殘陽如血,江山如畫,金戈鐵馬,風聲蕭蕭,哥哥英姿颯颯,策馬立於軍前,戰馬長嘯,氣壯山河,背後的陰謀卻令人渾身發冷,胸中怒意忽如潮水般涌起,蹙眉推開他的手,“我想靜一靜。”
“雪兒。”軒轅珏眸瞳深邃如淵,並無離開之意,“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可這一切並不是我造成的。”
是嗎?百里雪想起曾經的事情,一時五味雜陳,冷笑道:“可那個人是你父皇,你身上流着他的血,你一輩子都改變不了這個事實,你叫我如何再與你心無芥蒂地親近?”
室內再次陷入沉默,半晌之後,軒轅珏語調沉沉,目光卻溫柔繾綣,“這並不是我的錯。”
“難道是我的錯?”百里雪心如刀絞,有切膚之痛,只覺得從小到大都沒有這麼痛過,淚水滑落下來,“哥哥忠心如鐵,從未有過半分不臣之心,哪怕是備受毒蠱摧殘,也忠貞如初,他和我說絕不會因爲一己之私,葬送三十萬將士的清譽,可偏偏害他的人,一個是他誓死守護的皇上,一個是他的結髮賢妻,他們一個是你父皇,一個是你皇姐,我怎麼能視若無睹?”
軒轅珏薄脣緊抿,一雙鐵臂卻緊緊地抱着她,任憑她如何掙扎也不鬆開。
許久之後,百里雪累了,再也沒有力氣掙扎,軒轅珏眸瞳如潭如淵地深深凝視着她依然盛怒的臉龐,徐徐道:“雪兒,不管是痛苦,還是悲傷,甚至是憤怒,都不能改變任何東西。”
百里雪霍然擡眸,腦海裡攸然閃過哥哥的話,任何事情都要付諸行動,否則,坐在府裡想得再天花亂墜,也沒有任何實際意義。
是啊,如果這份刻骨的仇恨,給自己的只有悲傷和痛苦,那豈非是親者痛,仇者快?此刻的她,和那些終日酗酒度日的頹廢酒鬼,和那些心灰意冷渾渾噩噩的失敗者又有什麼兩樣?
那不是她江夏郡主應該有的氣度和格局,所有給了江夏王府傷害的人,她都會連本帶利地討回來,哪怕那個人是東瀾的九五至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