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見了就知道了。”百里雪淡淡道:“跟我來吧。”
太子妃在江夏王的帥帳旁邊搭了一座營帳,軒轅瑧滿腹狐疑,跟着太子妃入內,不知太子妃要他見的到底是什麼人?
他很想問,卻見太子妃清冷如月,面無表情地飲茶,並沒有開口的意思,便耐下性子等候,看看她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過了一會,墨麒墨麟拖上來一個老婦,衣裳邋遢,蓬頭垢面,幾乎看不清容貌,往地上一扔。
老婦的聲音蒼老沙啞,不敢擡頭,也不知道太子妃的身份,只得道:“民婦參見貴人。”
這個人是誰?軒轅瑧目不轉睛地盯着她,在腦海裡快速搜尋,卻一無所獲。
見軒轅瑧疑慮的目光審視老婦,百里雪淡聲道:“你可認得此人?”
軒轅瑧疑雲竇生,“不認識,她到底是誰?”
百里雪別有深意地提醒道:“那你好好看看,真的不認識嗎?”
老婦被迫擡起頭來,面容蒼老,滿臉皺紋,看模樣就知道過得極爲窘迫。
軒轅瑧的目光死死盯着她,她眼角處的一顆紅痣引起了他的注意,記憶深處的閥門不斷打開,最後定格在某個地方,放大,再放大,驚詫失色,“你是郝嬤嬤?”
這老婦的確是郝嬤嬤,當年貼身伺候端陽公主的嬤嬤,也是公主的教習嬤嬤
公主下嫁江夏王的時候,她也是陪嫁嬤嬤,公主未嫁之時,因爲軒轅瑧常去婉妃宮中,所以對郝嬤嬤並不陌生,時隔多年,雖然郝嬤嬤早已經模樣大變,但他還是很快認了出來。
端陽公主死後,郝嬤嬤下落不明,再無蹤跡。
軒轅瑧的屬下偶遇端陽公主曾經的侍女迎香之後,驚悉皇長姐自縊身亡的秘密,他四處打聽郝嬤嬤的下落,想查出當年更多隱情,還原所有的緣由,可這個關鍵證人郝嬤嬤就像人間蒸發一樣,杳無音信。
這麼長時間,他一無所獲,怎麼也沒想到,在這距離江夏千里之遙的南疆,他會再見到郝嬤嬤?
難掩心中的極度震驚,軒轅瑧死死地盯着郝嬤嬤,當年記憶中,郝嬤嬤還是一溫婉秀氣的三旬宮人,可爲什麼才七年時間,就成了這副幾乎面無全非的衰老模樣?
見軒轅瑧滿眼震驚,百里雪淡聲道:“秦王果然和端陽公主姐弟情深,時隔這麼多年,還能認出故人?”
“你是怎麼找到她的?”真相即將浮出水面,軒轅瑧有種不易察覺的激動,心口處彷彿有什麼要破土而出一樣。
百里雪面無表情,“比起我怎麼找到她的,你應該有更重要的話問她纔是。”
軒轅瑧轉身看向郝嬤嬤,雖然難以置信,但事實就是事實,不容否認,啞聲道:“你還認得本王嗎?”
郝嬤嬤擡起頭,絲毫不見往日風韻,盯着秦王看了一會,從乾啞的喉嚨中擠出兩個字,“認得。”
軒轅瑧見她眼神閃爍,更加迫不及待道:“端陽公主死後,你去了哪裡?”
郝嬤嬤身子一縮,囁嚅道:“民婦回了家鄉。”
“你撒謊!”軒轅瑧一聲厲吼,把郝嬤嬤嚇了一跳,“本王派人去過你家鄉,你根本就沒有回去。”
郝嬤嬤的頭又很快低了下去,端陽公主自盡之後,作爲最深知情人的她,深知即將大難臨頭,在屏退其他人之後,找了個藉口,將能帶走的值錢細軟忙不迭地收拾好,趕在江夏王處置之前,慌不擇路地逃跑了。
爲了防止被追殺滅口,她使出渾身解數,喬裝改扮,坑蒙拐騙,倒也過了一段逍遙奢侈的日子。
時間久了,端陽公主的事情漸漸被人遺忘,也不見江夏王府有什麼動靜,她腦中緊繃的一根弦才慢慢鬆弛下來,想安定下來安生過日子。
從公主那裡偷來的金銀首飾,足夠她下半輩子衣食無憂,她別的喜好沒有,就是喜歡小賭一把,不管是以前在宮裡,還是現在逃亡的日子,她都像只驚弓之鳥,草木皆兵,只有在賭博的時候,才能輕鬆片刻,所以,漸漸迷上這種滋味。
一個風韻猶存又出手大方的中年獨居女子,自然很快成爲無賴們和賭棍的目標,常來騷擾,郝嬤嬤煩不勝煩。
沒過多久,一三十多歲的英俊男人對她噓寒問暖,關愛有加,在她被無賴們騷擾的時候,每次都能挺身而出英雄救美,很快就打動了警惕心極重的郝嬤嬤。
她以爲苦盡甘來,終於找到了真命天子,很快就和那男人以夫妻相稱,雙宿雙棲,過了很長一段時間蜜裡調油的日子。
就在郝嬤嬤以爲危機終於過去,陽光終於來臨的時候,她又遭遇了一場極爲慘痛的欺騙。
她做夢也想不到,她以爲的如意郎君,不過是個演技精湛的騙子,他不但有妻有子,還終日在外眠花宿柳,好吃懶做,之所以處心積慮接近她,不過是看中了她手中的錢財。
那男人收斂起一肚子的花花腸子,裝作癡心情聖,千方百計騙光了她手中錢財,確定榨不出更多的油水之後,將她暴打一頓,揚長而去,還罵她一把年紀還妄想老牛吃嫩草。
遇人不淑,又被騙光家產,郝嬤嬤欲哭無淚,只得做做零工,賺些錢艱難度日。
她以前雖是宮人,但並非低級宮人,是皇長女的貼身主管嬤嬤,有身份有地位,什麼時候吃過這種三餐不繼的苦?
好不容易攢了點錢,就幻想着能在賭桌上發一筆橫財,卻不料,屋漏偏逢連夜雨,黃鼠狼專咬病鴨子,自從被那個居心叵測的男人騙光賴以安身立命的錢財之後,她在賭桌上再也沒贏過,還因爲欠了賭場的銀子,被賭場的人逼債逼得走投無路,山窮水盡。
好死不如賴活着,郝嬤嬤也不例外,雖然過着飢一頓飽一頓的日子,也經歷過乞丐搶食物大打出手的狼狽,也有過在漏風的橋下飢不擇食的悲慘,但郝嬤嬤依然認爲,活着總比死了強,直到她落入一個神秘莫測的人手中,才結束了逃亡七年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