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郡主凝眸看傷心至極的薛靈薇半晌,輕聲道:“薛姑娘何必妄自菲薄?東瀾絕代雙嬌的美譽又豈是天上掉下來的?”
薛靈薇苦笑,“絕代雙嬌又如何?他連看都不看一眼,哪怕我願意爲側,他竟然也不願意?他有沒有想過我的驕傲和自尊?”
驕傲和自尊?簡直天真到幼稚,幼稚到可笑,安寧郡主心底嗤笑,這就是薛皇后一手調教出來的薛氏未來的皇后?
在權力紛爭中的人,沒有了權勢,連性命都朝不保夕,還談什麼驕傲和自尊?那是真正的奢侈品,比愛情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還要奢侈。
在東瀾後宮,她爲了站穩腳跟,不得不去曲意迎合那個最有權勢的男人,只爲從他那裡得到些許君恩和寵愛,連自己都覺得下作的手段都使得出來。
所謂的驕傲和自尊,只是昔日幼稚的年齡裡可望不可即的幻想罷了,終有一天,你會發現一文不值。
薛靈薇遙望鳳藻臺上衣袂翩飛的那對璧人,和他並肩而立,俯視羣殿,接受衆人的朝拜和祝賀,曾經是自己心裡最美的夢想。
如今夢想已成現實,可他身側的女人卻不是自己,心彷彿被尖銳的冰錐狠狠扎破一樣鮮血淋淋。
安寧郡主輕輕地拍了拍薛靈薇冰涼的手背,別有深意道:“薛姑娘心意足以感天動地,只要有足夠的熱度,冰山也有融化的一天。”
融化?薛靈薇不解地看着安寧郡主,這些年,她何嘗不想融化那座冰山?
安寧郡主輕輕地笑,“薛姑娘莫要着急,來日方長,一時得意又非終生得意?不過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罷了。”
這樣的話,姑母也說過,此刻從寧妃娘娘嘴裡說出來,竟然覺得異樣親切,成王敗寇,自己失利了,沒人記得自己。
還記得來安慰這樣一個失敗者的,竟然是素無往來的寧妃娘娘,讓薛靈薇心底浮起一點點的暖意,彷彿一絲陽光照到堅冰上的微暖,雖不足以融化堅冰,卻至少沒有了那種徹骨的冷意。
“娘娘寵冠六宮,聖眷正濃,何以說出這樣感傷的話?”薛靈薇道。
安寧郡主臉上沒有了往日那種春風得意受盡榮寵的盎然,輕輕一嘆,“我再受寵,也不過只是個異國郡主,彷彿無根之水,無櫞之木,表面上看我風光無限,可這心裡總覺得不踏實,說不定有朝一日說沒就沒了。”
停頓了片刻,她又嬌儂軟語道:“這番話我從來沒對任何人說過,今日見了薛姑娘,倍感親切,說了些不合時宜的話,薛姑娘不會介意吧?”
薛靈薇搖搖頭,人最痛苦的時候,最需要的就是有人陪着自己,傾聽自己的痛苦,彷彿這樣,痛苦就會少一分,痛苦是拉近人與人關係的一劑良藥。
有了寵冠六宮的寧妃的悉心陪伴,薛靈薇終於可以不再那麼痛苦地忍受着那些“福祿鴛鴦”“天作之合”“鳳凰于飛”“百年琴瑟”的刺耳恭賀語。
安寧郡主盈盈含笑,“薛姑娘有空的時候可以多到我宮裡坐坐,今日得見薛姑娘才情高雅,我倒是想引以爲知己,不知薛姑娘可否賞臉?”
薛靈薇忙得體道:“寧妃娘娘美意,臣女卻之不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