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破廟裡火光大作,好在廟雖破但足夠寬敞,不過幾人還是退到了廟外,靜靜看着火焰吞噬那具遺體。
林回倒是不至於傷心難過,畢竟萍水相逢,心中只是覺得遺憾,何況他也已經斬掉了那紅衣姑娘的一條手臂,算是報了仇,若是境界還在,當要了她的小命也不過隨手爲之。
魏軍和胡漢兩人看着兄弟最後消失在火中,眼眶發紅,顧着還有個少女在一旁,才壓抑着不去掉眼淚。
別看他們一開始看出少女在裝死的時候,還能笑着開玩笑,似乎不是很在意兄弟的死,可實際不然,日後他們還要帶着兄弟的骨灰行走數千裡山水歸鄉,若是沒有這份苦中作樂的心態,恐怕歸鄉之路就沒那麼好走,不管怎麼說,橫死異鄉,卻還有人能夠帶着遺骨幫忙落葉歸根,也算是幸事了。
他們只能如此安慰自己,告慰兄弟。
許念卿在一旁陰暗處神色複雜,以前她根本接觸不到這些江湖人士,更是未曾親歷過生死,看見屍體只知道害怕,根本生不出其他想法,若不是怕那位劍修少年毫不講理的飛劍,她早就躲得遠遠的了。
經過一番悄悄觀察,她作爲縣令千金,眼界還是有一些的,看得出來那兩個粗邁漢子並不是修行者,而且也不知道少年劍修的身份。看破這一層後,許念卿只是心下哀嘆,莫不是這兩個粗俗漢子身上有什麼重寶教那少年劍修看中了?不然一個山上修士,爲何要與凡人稱兄道弟?以往只從話本上看過種種江湖險惡,這次卻是被自己碰上了,後面那少年劍修若是暴起殺人奪寶,自己多半也沒命活了。
許念卿幾乎先入爲主的將林回當做了江湖的險惡化身,心下哀嘆不已。
“林老弟,此地不宜久留,待我二人收攏王闖的骨灰,便就此作別吧。”魏軍轉移視線,看向林回。
林回點點頭,看似伸手入懷,實際上是從儲物空間拿出了一本秘籍,笑着說道:“小弟有些事情瞞着幾位老哥,其實小弟也算得上是半個山上修行之人,只不過修行天賦實在太差,便想着下山找找別的路子,後來遊歷途中得了一本秘籍,秘籍上的修煉之法到了最後,倒是和老哥書上故事所說的極境武夫極爲相似,因此才向你們打聽。”
他手上拿的,正是刪去了後三重天妖境修行之法的天妖大法。
“哦?”魏軍眼神一亮。
“這本秘籍小弟日日翻看,夜夜揣摩,早已爛熟於心,我見魏老哥對於武道一途頗有執念,便想贈與老哥,這本秘籍,不重天賦年齡,門檻極低,只要吃得苦,日後終究能有所成就,魏老哥若是信得過小弟,就收下吧。”林回笑着說道。
“這份禮物實在太過貴重......”魏軍還有些猶豫,胡漢確實直接接過了林回遞上來的秘籍,上面的功決名稱被林回臨時改成了《九重天》。
“無妨,不過這秘籍最好不要輕易教授他人,還需低調行事。”林回囑咐道。
一本修行功決,其珍貴程度,魏軍走過幾乎大半個大金國那是再清楚不過,僅僅是市面上流通的一些入境感應篇口訣都賣成了天價,多少平民百姓苦求不得,這要是隨便露了白,肯定會招來覬覦之徒。
“我懂,那就大恩不言謝了!”魏軍抱拳,也不再糾結。
之後天色將明,魏軍二人收攏了王闖的骨灰,便與林回告別,林回則在枯葉荒山上等到了天色完全大亮,確認了沒有人追過來,才起身準備離開。
許念卿一宿沒敢睡,眼袋沉重,黑眼圈也極爲明顯,終究不是修行之人。
林回倒是神清氣爽,呼吸了一口清新空氣,轉頭看向那位縣令千金,從對方眼神中看出了一抹濃濃的疑惑,便開口問道:“姑娘有事想問?”
許念卿點點頭,怯生生問道:“上師爲何沒有殺了那二人?”
林回愣了愣,覺得好笑:“我與兩位老哥萍水相逢,又聊得投緣,幹嘛要殺人?”
“難道不是看上他們身上的重寶?”許念卿微微皺眉。
“他們?重寶?”林回這下是真的哈哈大笑起來,在這個世上,還沒有誰身上的寶貝值得自己去殺人奪寶的,他自己就是一座行走的寶山。
“姑娘是不是江湖話本看多了?”林回笑問道。
許念卿小臉微紅,她昨晚一直不敢睡,就是怕睜眼的時候身邊就多了兩具屍體,當然也更害怕自己眼睛都沒睜開,就已經和那兩人一起作伴上路了。誰知越是這麼想,對於心中那少年劍修的看法便越是篤定,倒是鑽進了牛角尖一時半會沒能走出來。
“上師是那劍修?”爲了緩解尷尬和害怕,許念卿嘗試和林回交談,試探一下對方性格脾性,想要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活下去的機會。
“你知道劍修?”林回一條眉毛,不過看了看少女身上用料不俗的衣裙,心中頓時瞭然。
他自然能算得上是劍修,系統給予的神階功決中就有一本《御劍真訣》。
只不過他又不算是純粹的劍修,因爲他沒有本命飛劍。
本命飛劍這種東西,需要劍修日夜以自身精血餵養,以達成心意相通,他的儲物空間有許多能夠作爲本命飛劍的神階飛劍,不過林回沒有動手去養罷了,畢竟溫養飛劍不是一個輕鬆活,是需要水滴石穿的毅力和水磨工夫的,一時半會可養不出來。
“知道一些,劍修極看重天賦,一百名修士當中纔有一位有着劍修之資,因爲門檻過高,就算有劍修資質,也不見得能成爲劍修。”許念卿點點頭說道。
林回暗暗點頭,她說的這話倒不算假,劍修御劍和尋常修士御劍雖然看上去似乎沒有差別,都是以源力駕馭飛劍殺敵傷敵,但實際上並不是,尋常修士之間的戰鬥,除非是專攻御物之道,否則並不會用這種手段對敵,因爲太過幼稚可笑。
直白點講,尋常修士御物,就是用源力抓住一項物品蠻橫的砸過去而已,沒有什麼門道可言,可以理解爲尋常修士就是比凡人多了一隻長達數十丈的手,能抓起東西打到數十丈外的敵人,劍修則不同,講究人劍合一,心意相通,不僅攻擊距離更遠,飛劍本身更是經過千錘百煉,可以自行凝聚天地源力,戰鬥力不亞於劍修本人,與一名擁有本命飛劍的劍修對敵,就相當於以一敵二,若是對方修習的功決品軼夠高,更能夠讓飛劍發揮出數倍乃至數十倍的戰力。
擁有本命飛劍和沒有本命飛劍,兩者天差地別,就像林回這樣沒有本命飛劍的,駕馭飛劍依然需要以源力託舉飛劍殺敵,出劍就不夠快。
“我是劍修,不過還不算純粹劍修。”林回答道,見那少女還想說什麼,他擡手阻止:“姑娘不用試探了,雖然我的所作所爲,在你的立場看來實在算不上好人,但我只能告訴你我說話算話,等我離開依河郡地界,就放你回去,我要往南去,過會兒還要折返一段路,還得姑娘陪着我走一走。”
“好吧......”許念卿見狀也不敢多嘴。
“我現在給姑娘兩個選擇,一是讓我幫你改頭換面,隨我一起行走,二是被我打暈,繼續裝進箱子裡我揹着你走。”林回走近,笑眯眯的說道。
“我選一!”許念卿毫不猶豫的伸出一根手指,大聲說道。
不一會兒,用易容術變化了相貌的二人走下枯葉荒山,臨走時林回回頭看了看那座破廟,微笑着點了點頭。
廟門處,屋檐陰影下,有一個飄忽不定、看上去像是女子的人影朝他深深鞠躬。
在這個天地源力充沛無比的世間,既然能夠使野獸修煉得道,使萬物生出精魅,那麼人死之後的一口怨氣,自然也能化作陰物流連人世,這座破廟中的女鬼也不過是一個可憐女子,死時被人棄屍此地,還僞裝成上吊自殺的模樣,那根“上吊繩”被人隨手丟棄在廟裡,女子魂魄便被那繩子綁在這裡不得離去,昨夜林回撿柴的時候順手將繩子扔進火中燒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