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真正交上火,才知道商船與戰艦之間的區別。
大大小小的水柱就跟下雨那樣在商船外圍半圓形激起來,而外面幾條大明貨船卻是隻能捱打卻不能還手,眼睜睜看着身邊那條商船上甲板破了幾個窟窿,十幾個水手哭爹喊孃的四處亂跑着,洛羽那張臉上情不自禁露出了惱火的神色來。
“陳艦長,不反擊嗎?”
這算是指揮上的錯誤了!如果是西方商船,無論如何都會避免與海盜船交火,用護航的戰艦來掩護糾纏海盜船,然後讓商船逃走。畢竟商船就是商船,其本質還是用來拉貨的,戰鬥力不說,挨一炮損失的可都是銀子。
然而陳川畢竟是海軍出身,每條船裝備的兩排二十四門大炮也給了他盲目的信心,要知道,歷史上鄭成功收復臺灣的主力大青船,一條三四十米長的福船首尾才兩門炮,這火力已經趕上舊日裡戰船級別了,況且自己還人多船多,不打一打,他是心頭髮癢。
可現在就悲劇了,誰曾想到海盜居然也玩起了這種戰術,學英國佬,遠距離長炮轟擊,打的一點脾氣沒有,滿是無奈,他冷汗直流的攤了攤。
“殿下,賊裝備有十二磅重型艦炮,咱們的船裝的都是遼東子母銃快炮,射程只有四百米左右,現在開炮了也是浪費火藥而已!打熱了炮,對上時候反倒是沒法打了!”
“不過殿下放心,護航艦已經從側翼包抄了,母艦上的霸王炮也在調整了,用不了多久,就可以開火還擊了!”
“霸王炮!”
提到這個,洛羽白嫩的額頭卻是禁不住鼓起了兩點青筋,陳川則是心虛的又端起望遠鏡。
難怪他心虛,兩門霸王炮不是列裝炮,而是岸防炮,大明帝國的黑科技結晶,據說本來是要安裝在正在試調的鐵甲艦身上,這次來則是要裝在曼谷海堡防禦同時測試數據的,現在逼急了居然要現場組裝用,挨着炮火紛飛現場起吊上萬公斤的重傢伙,這不是扯犢子呢嗎?
不過暫時也沒啥好辦法了,自從英西大海戰之後,英國佬這種重炮輕船,以大炮爲主的海戰策略漸漸被其他殖民大國所效仿,尤其是英國佬的競爭對手荷蘭人,商船裝貨多,笨重,不好操控,火力還不佔優勢,與其冒險起帆去強行與對方炮戰,還不如躲在一個距離相對較遠,命中率相對較差的距離等待大炮的裝載。
不過跟着焦急的看着不斷開火的荷蘭人戰艦,望遠鏡掠過一張張漂浮着的海盜旗,洛羽還是狠狠地咬了咬牙,忽然轉身對楚甜大聲叫喊了起來。
沒有干涉戰鬥指揮,可是隨着洛羽的命令下達,片刻之後,整個商船陣地面向敵人的那一面,忽然燃燒起了熊熊的白煙。
“殿下,您這是做什麼?”
濃煙干擾了視線,就算是霸王炮架設好了,一時間也會因爲缺少射擊單元而無法發射,陳川頗有些氣急敗壞的叫嚷着。
可這一次,和他一樣,洛羽也是高舉着望遠鏡沒搭理他。
不過幾分鐘之後,令陳川不可置信的事情發生了,那些尚且在開炮射擊的荷蘭海盜船居然紛紛重新揚起帆收起了船錨,鯊魚那樣向在炮火中苦苦掙扎的兇狠紮了過來。
商船焚燒的是絲綢!
歷史上,英國皇家海軍的軍紀是最爲嚴苛的,軍官與水手之間地位極其不平等,水手稍有犯錯,就免不了一陣鞭子毒打,甚至動則被槍斃喂鯊魚,可依舊有無數年輕人飛蛾撲火那樣投身在海軍中,而且踊躍出海作戰!
因爲海軍實在是油水兒太足,打擊敵國,每俘獲一條船,每個水手都有抽成!跟着個驍勇善戰的船長,兩三年時間足以積累幾十年難以賺到的財富。
作爲英國的主要競爭對手,荷蘭人自然也引進了這個制度,雖然荷蘭東印度公司教給他們的任務是儘可能的擊沉大明商船,可他們也要賺錢啊!明人把絲綢都燒光了,他們還搶什麼!
作爲一個小商人,人性在這兒被洛羽利用到了!
在陳川不可置信眼神中,那些荷蘭海盜船兇狠的用撞角直面向了自己的艦隊,就跟看女巫一樣瞄了一眼洛羽,他是焦急且無比興奮的大聲叫嚷了起來。
“打旗語,命僱傭兵預備,艦隊接舷戰!”
海戰就是如此的殘酷殘忍卻又極具魅力,沉重的大船前,青銅的天使臉上浮現着金屬假人那種呆滯,細看去卻給人一種另類的恐怖感,上千噸的龐然大物帶着無以匹敵的力量直奔着自己而來。
剛剛是打不到直着急,可現在,直面着這艦首撞角,炮艙中的明人炮手卻是面上流露着恐懼,驚恐的大叫着,一門門子母銃輕炮發射如飛,噼裡啪啦的炮火聲這次在中南分部的船舷上此起彼伏的迸發出,打在荷蘭高出水面的艦首上噼裡啪啦作響,一塊塊木頭飛濺而起,甚至幾層木板都被打穿了,都能看到後面同樣恐懼高叫着的荷蘭人水手,最終,咣噹一聲巨響,橫衝直撞的荷蘭戰艦還是斧頭那樣狠狠地切在了大明商船矮了一層的身軀上。
咔嚓~船尖直切破了兩三米的甲板,船艙中,沉重的弗朗機炮都被撞的倒飛而出,砸進了忙着發射的炮手中,引得一陣慘叫,一個倒黴的水手甚至直接被滿是劃痕的船尖懟在了後甲板牆上,整個人愣是被擠成了左右兩片,眼珠子都爆了出來。
“哈呀~”
高聳的船首上,一個個西洋人海盜也是發出怪叫,亢奮的舉着火槍噼裡啪啦向下一陣亂射,那些亂跑在甲板上的水手被射倒了不少,打完了一輪火槍之後,這些人又是拎着海盜彎刀,大斧頭亢奮的衝上了甲板。
然而到此,荷蘭人的三板斧就使完了,級別上,大明聯合東印度公司不僅僅不輸於他們的荷蘭東印度公司,規模人員上還更勝一籌,荷蘭東印度公司極盛時期武裝僱傭兵多達一萬,而聯合東印度公司,毛珏特許的海外僱傭兵就有兩萬!爲了應付中南愈發動盪的格局,這一趟公司董事更是把招募自大順軍的四個團給了洛羽。
暫時,公司戰列艦爲了應付廣袤的海岸線防禦,的確是分的有些少了,可咱們人多!
轟隆的炮響又是響起,這次卻是明人開的炮,在荷蘭人不解的目光中,幾十個魚叉從附近的商船炮口中猛地射出,紮在了他們的戰艦上,緊接着,在挨着不遠的船舷上,剛登陸明軍商船的荷蘭海盜,就看到了密密麻麻的一大排槍口。
乒乒乓乓~
荷蘭東印度公司的僱傭兵來自大半個歐洲,不巧,大明也是!排槍響過,打的這些荷蘭海盜擡不起頭的功夫,商船後尾樓門猛然洞開,一羣羣身材矮小的倭國武士僱傭兵跟荷蘭豬放食兒那樣,哇呀呀亂叫着,輪着比他們身高還高的武士刀,兇殘的就衝進了人羣中。
咣噹的聲音中,鋼鐵與鋼鐵碰撞在一起,迸發出了激烈的火星子,一個荷蘭海盜剛甩開武士刀要砍,可旋即,他的大腿卻是一陣劇痛,另一把武士刀咔嚓的砍進了他腿近半,在他踉蹌下,剛剛被格擋開的日本浪人很瀟灑一個反手劈,摘了他的腦袋。
不過甲板廝殺就是如此殘酷,沒等那武士亢奮的撿起首級換賞,翁的一聲,猛地輪過來的斧頭砸在他後背上,把他連人帶腦袋打高爾夫那樣咋進了大海里。
戴着尖頭盔,身高兩米多,體重差不多三四百斤北歐維京海盜簡直就跟蠻荒巨獸那樣,揮舞着沉重的戰斧,在武士人羣中一從一從的割着韭菜,身大力不虧,他這兒簡直無視武術技巧了,捱到他斧子的聯合僱傭兵,必定是骨頭開裂,吐着血倒飛出去。
然而沒給他逞兇多長時間,同樣帶着勁風猛地一斧頭居然從背後劈過來,嚇得這北歐人亡魂大冒,向前一個踉蹌堪堪躲避過去,可他背後的皮甲已經被劃破,一道碩大的血口子露出來。
驚愕的把斧頭猛拔出來,滿是怒火朝後看去,正把斧頭從砍碎了的甲板中拔出來的,卻是個身高體重和他差不多,光着個膀子,露出一身毛茸茸肥碩大肉的毛熊。
北方,大明帝國已經和正在東進的沙皇俄國交上火了,有錢能使鬼推磨,東印度公司給的銀子比沙皇多,居然有不少哥薩克或者俄羅斯本土僱傭兵也跳槽加入了聯合東印度公司僱傭兵中,這老毛子明顯就是其中之一。
兄貴見兄貴,分外眼紅,同時熊吼一聲,兩個壯漢一起高舉起了沉重的大斧頭,向着彼此兇狠的砍殺過來。
這頭,甲板接舷戰還在激烈的進行着,另一頭,直衝中南艦隊旗艦的那支荷蘭海盜船卻是已經支撐不住了。
就算是兩米多壯漢也不好使,咔嚓咔嚓的聲音中,尖銳的三棱刺刀猛地捅進了一個身材魁梧的北歐海盜胸口,痛苦讓着毛熊咆哮着一斧頭輪過去,幾個順軍出身僱傭兵頓時吐着血倒了出去,可另一面,又是又是幾個僱傭兵端着刺刀兇狠衝上,老子就是人多。
噗呲噗呲十幾把刺刀不斷捅着,身上多出來幾十個血肉模糊的血窟窿,就算維京海盜都是頹然的咣噹一下子倒在了血泊中,這麼個坦克倒了,後面一羣小脆皮當即也傻了,不知道誰喊了一句荷蘭語,尚且苦苦支撐的一百來個荷蘭海盜轉頭就跑,另一頭,還沒等他們跑回船,慌張的荷蘭戰艦已經是掛上風帆,搖着船槳,恐懼的向後退卻去。
現在他們是明白,剛纔明軍用弗朗機炮發射魚叉釘在他們船身上啥意思了,一條條纜繩崩的結實的直冒煙兒,死死把荷蘭戰艦與五六條大明商船拉在一起,咯吱的木頭呻吟聲,釘在龍骨上的木板被活生生的撕了下來,可就在這條龐然大物奮力掙扎中,更多的魚叉又是狠狠釘在了他們船身上。
嘹亮的咆哮聲中,身上沾滿血的倭人武士,叼着刀子殺紅了眼的順軍僱傭兵,揹着弓箭的蒙古人射手跟殭屍一樣,順着荷蘭人戰艦的邊沿爬了上來。
反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