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宴飲自然不可能只有珍饈美味。酒過三巡,蘇心悅注意到身旁的賢妃王柔清悄然退了下去。
只過來一盞茶的功夫,殿內響起了明快清脆的曲音。一隊身穿櫻粉色薄紗長裙的女子嫋嫋婷婷翩然而入,隨着曲聲翩翩起舞。
最中間那個身穿亮紅色舞裙的女子,正是剛纔悄然離場的賢妃王柔清。
旁的舞女個個也都是苗條纖細、年輕美貌的,可在王柔清面前卻都如衆星捧月一般,只能淪爲陪襯,更襯出她舞姿曼妙動人。
一曲將盡,節奏變得更快,其餘舞女散到兩旁,王柔清在中間隨鼓點輕旋,羅紗飛揚,很是動人。
一曲終了,王柔清回眸一笑,眼神正好落在朱逸之臉上,見他也和殿內其他人一樣,正目不轉睛地望着自己。王柔清心中一動,垂眸下拜。
“美人舞如蓮花旋,世人有眼應未見”,朱逸之的目光在殿內輕掃一週,最後看向笑眯眯的太后,聲音愉悅,“賢妃一片孝心,方能有如此曼妙之姿,兒臣和諸位今日沾了母后的光了!”
這話說的,太后聽了很是受用,笑呵呵地和王柔清說了兩句話,大方地從手上褪下一個鎏金鑲玉的鐲子,交給身邊的嬤嬤,道:“哀家聽人說,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足見賢妃是個有孝心的,這鐲子和你般配,你也不必推辭!”
老嬤嬤利索地走下來將鐲子交到王柔清手裡,她甜甜一笑,盈盈下拜:“多謝母后”,說罷才喜滋滋地退出去更衣。
蘇心悅不以爲意,畢竟人家跳的是真好,背地裡肯定下了不少功夫,得些讚揚和賞賜也是應該的,論功行賞嘛!
其他妃嬪臉上還帶着場面化的微笑,可心裡卻各有各的想法。
肖瑤暗暗撇了撇嘴。這個王柔清平日裡看着不爭不搶,倒是個有心機的,她第一個露臉,就贏得全場矚目,珠玉在前,叫人怎麼同她相爭?
思忖片刻,她把眼神瞄準對面的蘇心悅,輕聲一笑,道:“賢妃方纔真是豔驚四座呢,說起來,想必淑妃也備好了餘興節目吧?”
話音一落,衆人的目光都落在蘇心悅身上。當然也包括上座的三位。
蘇心悅正愉快地喝着鮮甜的羹湯,驀地發現自己成爲聚光燈下的焦點了,心中咯噔一下,拿了帕子擦了嘴,嫣然一笑,道:“母后生辰,妹妹自然有所準備。不過……不過姐姐這樣秀外慧中之人尚未施展才藝,妹妹怎敢賣弄?”
她倒不是沒有信心,只是準備的項目是遊戲,要人人都參與其中的,現下大家還尚在用膳,時機還未成熟嘛。
肖瑤冷冷一笑,平日裡不見你講究長幼有序,這個時候卻想把本宮推到前頭出醜了?正欲回嘴,就聽見皇后開了口。
“母后,兩個妹妹相互推讓,那臣妾便趁着這個空,先獻醜了”,皇后笑得端莊和善,太后自然不會反對。
皇后跟前的嬤嬤察言觀色,捧了個小匣子,恭敬地奉給太后。
“臣妾孃家有那參天梧桐,我兄長知道太后大壽,特意差人送了塊上好的梧桐木來,妾身雕了個小玩意兒,還望母后不要嫌棄”,皇后語氣謙虛。
衆人眼中都閃現光芒。梧桐木哪裡沒有,本是隨處可見的尋常之物,可若是出自江南王家,那便是鳳凰最愛棲息的所在,自然就大不相同了。
殿內衆人有一個算一個,各個不單支着耳朵仔細聽,還都伸長脖頸,想瞧瞧那雕花木盒裡究竟是什麼寶貝。彷彿只要看上一眼,就能沾上鳳凰的靈氣兒似的。
蘇心悅自然不信什麼鳳凰之類的謠傳,畢竟她可是相信科學的唯物主義者。但因爲對王皇后很有好感,聽說她會木雕,更是佩服,十分好奇地也想看上一看。
奈何盒子小,裡邊那木雕自然也小巧精緻,大家不可能一同湊到太后跟前去看,只得耐心等着,試圖從太后臉上看出什麼端倪。
“皇后有心了,雕的這小兔子栩栩如生,甚合哀家心意”,太后笑得慈祥,順手合上了木匣的蓋子,交給自己隨身服侍的嬤嬤,“替哀家妥善收着”。
衆人見狀,俱是傻眼。瞧太后娘娘這意思,是不想給旁人看那梧桐木雕了……可遺憾歸遺憾,總不能怪太后小氣,只得暗歎自己沒有那個福分,錯過了鳳凰的仙緣。
蘇心悅正欲收回目光,重新專注在眼前的菜餚上,就見皇后娘娘朝自己這邊看了一眼,露出一個友善的微笑。
蘇心悅心裡怔了一下,這纔回過神來。皇后身份尊貴,本應壓軸纔是,方纔之所以提前拿出木匣,只怕是誤以爲蘇心悅怯場,因此替她先頂上一段時間。
想通了這一層,蘇心悅回了一個感激的微笑,對皇后的好感度又蹭蹭蹭地往上冒。
之後,肖瑤見王柔清和皇后一個賽一個的厲害,唯恐自己再拖下去更要落了下風,便主動提出要當場寫一副字畫送給太后。
字是好字,端正清秀。畫也是好畫,濃淡適宜。也取了福壽綿長的好意頭,奈何確實有些中規中矩,並未引起多大的反應。
太后自然是要漫天地誇自家侄女孝心如何真誠、字跡如何雋秀、畫工如何嚴整,可見慣了名家字畫的朱逸之卻連眼皮子也沒有擡一下,敷衍着誇了兩句罷了。
肖瑤雖心有不甘,可已是無可奈何。
蘇心悅笑眯眯地望着她,想用眼神傳遞出一行字:娘娘技不如人,趁早甘拜下風嘛。
接下來,方笑雪和劉丹陽幾個一道唱了小曲兒,婉轉悠揚,如同百靈鳥的叫聲一樣悅耳動聽。
隨後,幾個不大想熟的妃嬪也紛紛各自展示一番,蘇心悅一邊笑眯眯地看着,一邊默默地在心裡記着這些女子的名字和封號。
大家都是姐妹,以後說不定要狹路相逢,自然是準備周全些勝算更大!否則被人悄眯眯地搞死都不知道,也太悲慘了。
“罷了,諸位愛妃皆是用了心思的”,朱逸之視線在自己一羣老婆中掃了一圈,最後落在蘇心悅身上,慢悠悠地開了口,“淑妃,你成了壓軸,可莫叫母后失望啊!”
語氣很是溫柔,可言語裡卻透着幾分壓迫感,連在殿外的蘇丞相都忍不住爲女兒捏了把汗。
蘇心悅倒不怯場,笑眯眯地點了點頭,一副“我定是全場最佳”的自信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