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心玉哪裡肯就這麼被送回丞相府去, 她咬了咬牙,又狠狠抓住了蘇心悅的手:“姐姐,心玉不願回家, 姐姐身子尚未好全, 妹妹就是回去也必定茶飯不思, 倒不如讓妹妹陪在您身邊。至於心荔, 她畢竟還是小孩子心性, 許是思念父親母親了,皇上可以先將心荔送回去,留我一人在宮中陪伴姐姐!姐姐, 還請給妹妹一個機會,全了咱們姐妹之間這份情誼吧!”
蘇心玉面上裝的姐妹情深, 一副真情實意地爲蘇心悅的身子擔憂的樣子, 心裡卻已經恨得牙癢癢。方纔瞧皇上那樣子, 分明就是動了那心思,姐姐居然敢算計了自己, 不知道用了什麼花言巧語矇蔽了皇上替她出頭,居然絕口不提留她在宮中的事兒,反而還急着送她出宮!
原本蘇心玉心裡還對在點心裡下藥之事存有一絲愧疚,如今看來,姐姐已經發現了她那點兒小心思, 她心裡那點僅存的愧疚感和姐妹情分也消散而去, 左右不是同父同母的姊妹, 她在姐姐心裡, 自然不比心荔那麼親!姐姐不好好待她, 她又何必顧念什麼姐妹情分?
她一邊想着,一邊做出一副楚楚可憐的小女兒模樣, 眼眶含淚地望着朱逸之,巴望着他能收回成命:“皇上,皇上……”
蘇心悅垂着頭,聽着蘇心玉絮絮叨叨地撒嬌求情,連擡眼皮看她一眼都不願意。對她而言,蘇心玉不過是個便宜妹妹,即便如此,她顧念着原主,從前對妹妹們亦都是多有照拂,誰知道這蘇心玉竟會如此行事,分明就是沒有把這份姐妹情誼放在眼裡。若是原主知道二妹妹拿姐妹情誼當做幌子,一心想爬上皇帝的龍牀,不知道會被氣成什麼樣子!
蘇心玉說了半天,見姐姐和皇帝都一言不發,這纔不甘心地住了嘴:“好吧,有皇上親自照顧,想來父親母親也不用再爲姐姐操心”,說着話,還是不甘心,含羞帶怯地朝朱逸之拋了好幾個媚眼。
朱逸之只當沒看見她的表演,悶悶地揮了揮手,敷衍道:“嗯,代朕向蘇大人和蘇夫人問好,不用擔心心悅,朕會好好照顧她。”
出了寢殿,蘇心玉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來,手輕撫着胸口,悵然若失地看着天空上慢慢捲曲又慢慢舒展的白雲,臉上的神情也冷了下來。
這幾個月來,她籌謀了多少,付出了多少!爲了在鳳陽宮騰出一個屬於自己的位置,她順水推舟,設計陷害了劉貴人,還利用劉貴人給的藥粉把一個俏婢送到了方將軍的牀上,爲的就是連方笑雪也一併控制住。此番爲了尋個由頭入宮,連父親都參與進來,在給姐姐吃的點心裡頭加了些藥粉,好不容易入了宮,好不容易在皇上面前做足了戲,如今到頭來卻是什麼也沒有得到!
蘇心玉心焦氣躁,恨不得撕碎手裡的帕子。爲了這次入宮,她一個待字閨中的嬌小姐都放下了羞恥心,從坊間買了好幾本帶圖畫的房中秘術書籍學習技巧,再加上從劉貴人那裡得來的銷魂散還有一些剩餘的,她本來是自信滿滿地認爲,只要給她一個機會和皇上共度一晚,那她一定有辦法把皇上的身子和心都死死地抓在自己手裡!
就連麗姨娘那個出身卑微的賤婢都可以憑藉身材和藥粉把方將軍迷得找不着北,她蘇心玉琴棋書畫樣樣皆通,身材相貌亦是不遜與旁人,若真的跟了皇上,白日裡可以賭書潑茶對弈彈琴,晚上自然可以一起沐浴共度春宵,保準讓皇上日日夜夜都沒有心思去想別的女人!
她甚至幻想過那些幸福生活的細枝末節:清晨,她親手爲皇上更衣,伺候他吃些茶點,目送他出去商朝;待他下朝回來,她親手替他換回輕薄舒服的衣服,爲他奉上自己親手沖泡的茶湯,替他拖鞋揉腳捶腿,力道一定要合適,要從他的腳一路按摩到大腿根兒,然後嬌聲說自己手痠了,好惹來他一陣心疼憐愛;她還要親手替他縫製睡衣,親手替他熬煮羹湯,讓他無論做什麼都能想到她;她還要在夜裡盡力肆意承歡,讓他無法自拔,讓他無論白天夜裡都想着她……
可是如今,如今……就因爲蘇心悅在皇上耳邊不知道扇了什麼風,她幻想中唾手可及的美好新生活居然又成爲了泡影!
這教她如何能甘心?不怕不怕,只要自己一天未出嫁,就尚有機會入宮!只要父親還支持自己,無論如何,都會找到機會的!
丞相府裡,蘇丞相聽說二女兒和三女兒被皇上送回來了,轎子已經到了府門口,臉上露出些失落之色來。看樣子,皇上是沒有看中心玉了。罷了罷了,人各有命,總是不能強求的。既然蘇心玉註定不能成爲皇上的女人,那他這個當父親的就要早點籌謀了,所謂的嫁女兒,對於他們這羣官場浮沉多年的老油條來說,更多的是政治上的權衡利弊。
蘇心玉帶着蘇心荔到了正堂,向着坐在上席正在飲茶的蘇丞相屈膝拜下,聲音嬌柔:“父親,女兒回來了”,語氣裡帶着掩飾不住的失落。
蘇丞相目光復雜糾結,望着跟前已經亭亭玉立的蘇心玉,先是揮手找了個由頭支開了心荔,許久纔開了口,一聲嘆息:“心玉,孫將軍家的次子儀表堂堂,將來定是前途無量……”,這是要開口定下她的親事了!
蘇心玉面容已是慘白,腳下一軟,險些就要跌坐在地。孫將軍的次子再如何厲害,如何又能跟皇上相提並論?!
難道就因爲她是庶女,就一輩子都無法翻身了嗎?憑什麼,究竟憑什麼!
蘇心玉皺着眉,眼裡一片冰涼。而蘇丞相卻沒有心思同她多廢話,見她半天不應聲,嘆了口氣,重重地擱下手裡的茶盅,拂袖離去。兒女婚事本就是依着父母之命,她就是不願意也得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