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覺登時尷尬無比,“你……”|
林逍和林棟亦是面上泛紅,尷尬不已,這做長輩的在小輩的面前橫吃飛醋,還是在外人面前,真讓人恨不能挖個洞立刻把自己埋進去。
林夫人玉手死死的握住手裡的茶杯,她現在也很想手抖上一抖,心裡氣的只反覆唸叨,這老太婆,這老太婆
葉家的人面面相覷,林家人覺得尷尬,他們又何嘗不是!
葉老夫人心裡都開始埋怨上了,這林老夫人簡直是個瘟神,哎呦,怪不得常年都呆在府裡不出門應酬。
葉老夫人勉強笑着轉移話題道:“卿卿啊,你世伯世兄今日是特意送還葉家先祖的盔甲來的。”
葉傾狐疑的看向了一旁的林棟,林棟輕咳一聲,解釋道:“當年兩位先祖並肩作戰,有一次我家先祖負責斷後,你家先祖就把身上的盔甲脫了下來,贈予我家先祖
。”
頓了下,林棟解釋道:“我看安卓學武很是專心,兵法也頗有長進,將來進了軍旅前途無限,這副盔甲不妨物歸原主。”
葉傾點點頭,這倒是個不錯的由頭,且葉安卓若是進了軍旅之中,兩家重修舊好卻也不錯。
她微笑着對一旁的葉安卓點了點頭,看到這個弟弟一下扭過頭,滿臉的不好意思。
葉家要想屹立在大梁一流世家的行列,最終靠的還得是這幾個兄弟。
眼見氣氛和緩下來,林夫人卻再也忍不住,生怕自己那奇葩婆婆又做出什麼驚人之舉,勉強扯動嘴角,插話道:“父親母親,天色不早,早點回府吧。”
林覺等人亦是怕了林老夫人,正要點頭應下,上首做着的林老夫人忽然開口問道:“葉大姑娘,你剛從宮裡回來不久吧?貴妃娘娘可還安好?”
葉傾一愣,這一刻,清晰的感受到了一雙灼熱的似要把她烤化的視線,她下意識的順着這視線望去,卻見林逍一臉渴望的看着她,如同沙漠中孤單行走,許久沒有遇到水源的旅人,乍然看到了一汪清水。
葉傾只覺自己被一輪太陽照射,整個人都要在這樣的熱度下融化,她喃喃道:“姑,姑姑,她”
“你姑姑怎了?”林逍已經急急的站了起來,迫不及待的追問道。
話音未落,砰的一聲,又是一杯熱茶咣噹砸下,這一次卻不是林老太太,衆人齊齊的向着林夫人看去,卻見這一位素有才名的夫人滿面寒霜,淡淡的道:“不好意思,我的手也抖了一下,這茶杯作價幾何?我叫人如數賠償給貴府。”
頓了下,林夫人眯起眼,又冷冷的道:“貴府不妨也給我準備上幾個茶杯,我雖然沒有老,這手卻也還是會抖一抖的。”
她心中實在是恨極,雖然夫君和那個女人是青梅竹馬,數年朝夕相處的情分,可礙於她的面子,林逍是萬萬不會主動的問那女人的近況的,都是她那總故意和她唱反調的婆婆,分明是有意弄這麼一出的!
她就知道,那老太婆若是不痛快,必然也叫她不痛快
!
屋子裡極安靜,每個人都十分尷尬,所有人都目視前方,保持着視線一動不動,這個時候,若是和旁人的視線接觸,雙方都會尷尬無比的。
其中最難捱的當屬林棟了,先是祖母,再是母親,此時他只想有多遠滾多遠,最好進了軍營一輩子不出來!
最先回過神的還是林夫人,不愧是每年都舉辦四季宴的當家夫人,雖然心裡還是不痛快,面上卻已經神色自然的道:“已經打攪多時了,我們也當回府了。”
葉老夫人此刻是把林家一羣人都當做了瘟神,巴不得趕緊送出去,當下胡亂點了兩下頭,“好,那叫盛廣送送你們。”
話音未落,林老夫人的聲音突兀的響了起來:“兒媳婦,我知道你心裡不痛快。”
葉老夫人眨了眨眼,緩慢的轉過頭,不敢置信的望着自己身邊這一位,這,這是要鬧哪樣啊!
你們婆媳有矛盾,回府鬧去啊,別在他們家折騰啊,葉家現在家和萬事興,不想參合進去啊!
林家人更是人人面色奇怪,林棟站起了身,皺眉道:“祖母,我扶着您回去吧!”
說着,他上前一步,攙扶起了林老太太,林老太太卻握住手裡的龍頭柺杖,狠狠一跺,冷哼道:“你不痛快,我又何嘗痛快,老實告訴你,這葉府,我是一輩子都不想邁進來一步,要是能一把火燒掉,老婆子肯定第一個點火!”
衆人俱都目瞪口呆的看着這位林老夫人,葉傾亦是半張嘴巴,心裡第一次慶幸,自己當皇后那些年,這位彪悍的過頭的林老夫人,從未出現在她面前!
當着主人家面,就乾脆的說要放火燒屋,林覺的這位夫人,何止是萬里挑一,百萬裡挑一,整個大梁朝,也就這麼獨一份了!
林家祖孫三人只覺今天臉皮都丟光了,唯有林夫人,眼中異彩連連,頭一次覺得,自己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婆婆的話,說到了自己的心坎裡!
若是能把這葉府一把火燒掉,林老夫人第一個點火,她就一定在旁邊幫忙扇風
!
林老夫人踏前一步,擺脫了林棟的攙扶,站到了屋子正中,手裡的龍頭拐往前一指,準準的指到了林覺身上,“這冤家過了一輩子,心都沒在我老婆子身上,他不痛快,我也不痛快。”
葉家人要麼仰頭望天,要麼低頭看地,這種參合到別人家的家務事的趕腳真是糟糕的緊啊!
林老夫人又一指旁邊的兒子林逍:“哼,當初這小子娶了你,我還挺高興的,要是姓葉的做了老婆子兒媳,真是要把老婆子給生生氣死”
她話鋒一轉,“結果你也是個不爭氣的,孩子是一個接一個的生,男人的心還不在自己身上!”
林夫人死死咬住牙關,別過頭去,他不稀罕她,她也未見得就稀罕他了!空長了副好臉孔,文不成武不就!
林老夫人也無暇顧及兒媳的這一番心思,她手裡的龍頭柺杖又是一轉,這次卻是準準的紮在了林棟的腳跟處,同時嘴巴里喝道:“孽障,還不跪下!”
林棟不明所以,卻不敢違抗祖母命令,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林老夫人一拐敲下,毫不客氣的再次罵道:“跪我作甚,想要媳婦,該跪哪個,還不知道麼!”
刷刷刷,葉家人一個接一個的擡起頭,林棟手足無措的跪在林老夫人面前,慢慢的轉過半個身子,最後朝向了葉老夫人。
林老夫人的聲音再次響起,奇異的,這一次,她的聲音卻和緩了許多,不若方纔那麼尖銳,“你祖父苦求不得,你爹爹是自己作孽,最蠢的還是你,煮熟的鴨子也能讓她生生飛掉!”
頓了下,林老夫人繼續中氣十足的喝罵道:“你祖父就是個悲劇,你父親也是個悲劇,他們兩個活生生的倒黴例子在這裡,你還不吸取教訓?非要等二十年後,再追悔莫及?!非要家裡再出現第三條路?!”
她這一番話如同醍醐灌頂,注入了林棟心中,也徹底撕去了林棟最後的遮羞布,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什麼裡子面子都不重要了,林棟深呼吸一口氣,豁出去一般朝着葉老太君磕起了頭來。
砰,砰,砰
他磕的分外用力,聲音在這安靜的房間裡異常響亮
。
葉傾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眼神閃爍的盯着身前的林棟,他恰好在她腳前,說是給祖母磕頭,又何嘗不可說是在給她賠罪!
當初她成爲了葉傾,許下的心願就是有朝一日,要叫林棟跪在她面前,磕頭賠罪!
當這一天真的實現,卻沒想到心情會如此複雜。
同時,她對這位林老夫人也不由刮目相看,若非她一步步的撕破臉皮,林棟怎會放下身段,磕頭賠罪!
“你抽花了人家姑娘的臉,讓人家生生淪爲滿京城的笑柄,又在金鑾殿上親口求皇上解除婚約,我若是葉大姑娘,哪怕這世界上男子都死光了,也絕不會嫁給你!”
葉傾啼笑皆非,這位林老夫人,真不知道是哪邊的了,不過她不得不承認,這一位此時說的話,真是相當順耳。
林棟的身體亦是一僵,隨即卻更堅定的磕了下去。
砰,砰,砰
漸漸的,她的心跳似乎也和這磕頭聲音一致,那一個個響頭,似乎不是磕在地上,而是磕在了她的心上,把因梁平帝凍成萬年堅冰的心,也生生的敲出了一條縫。
林覺林逍在一旁看着,卻都沒有出手阻止,林覺目光微閃,林棟磕了這麼久了,葉家人沒有一個上前阻攔,可見林棟之前,真的把葉家得罪的徹底。
不知道過了多久,葉老太太長嘆一聲,伸出手虛扶道:“罷了罷了,你這孩子,起來吧!”
林棟卻沒有停,又連磕了三下,方不聲不響的站起身。
葉傾心中異樣,知道最後這三個,當是他向她賠罪的了。
林棟站到了葉傾身前,身體挺直如標槍,縱然額頭一片青紫,也無損他絲毫英武,他定定的看着葉傾,一字一頓的道:“卿未嫁,我未娶,只求一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