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二人回來, 將剛纔在關帝廟所見之事說了一遍。葉開不由詫異,低頭思索半響,便朝着關帝廟奔去。他得去看看, 說不定, 還會發現一些其他的事情。
葉開走得如此匆忙, 不僅沒有留話, 連同那個愛吃醋的妹子也沒帶走。
看到丁靈琳包子似的臉, 和越瞪越大的眼睛,所有人都一致地選擇了靜默。子昕更是拽着傅紅雪躲得遠遠的,在心裡默唸:安全第一, 安全第一!
“不如我們回去吧。”還是花月娥開口打破了僵冷的氣氛,說完, 她便殷切地看向衆人。
“好, 回去、回去。”
“是啊, 出來這麼久,也該回去了。”
她的話立刻得到了大多數人的支持, 而此時,某個不和諧的聲音響了起來。
“要走你們走,我不走,就在這裡等着。”丁靈琳抱着雙臂,跟人賭氣似的說道。
雖然纔剛認識, 不過, 這姑娘的刁蠻潑辣, 大家還是有目共睹。所以, 沒人去勸她, 又覺得留她一人在此很是不妥。籌措半天,走也不是, 不走也不是。
子昕咂咂嘴,磨嘰到她身邊,小聲喊了句:“丁姑娘。”
丁靈琳扭過頭瞪她,很是不爽地說:“幹嘛?”
“你還是和我們一起走吧。葉開辦完事,會到城裡找你的。”
丁靈琳眉頭一皺,半眯着眼睛問道:“你怎麼知道他會回城裡?你怎麼知道他不會來這裡找我?你才認識他多久,你知道他心裡怎麼想的?你……”
“呃……”被她咄咄逼人地一頓搶白,子昕只覺無語,在心裡暗道:我招誰惹誰了?
這時,有人走了過來,伸手一拉一帶,將子昕擋在自己身後。接着,冷冷地瞥了丁靈琳一眼,什麼話都沒說,便帶着子昕走開。
花家衆人也不再言語,忙着收拾包袱,陸陸續續上了外面駕好的馬車。
玉仁朝丁靈琳拱拱手,不冷不淡地說了句:“請。”轉身也出去了。
屋裡就剩下心情不好的丁姑娘,和一直優哉遊哉,忙着扇扇子的卓君琰。
一肚子的火氣的丁靈琳,等着滿面春風的君琰惡狠狠地問道:“你怎麼還不走,留在這裡做什麼?”
“我當然要走,話說完了就走。”君琰慢慢地踱着步,笑得很是討厭。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丁靈琳不耐煩地說着,找了個椅子坐下去。
癟癟嘴,君琰倒也不惱,邊往外走邊說:“我若是你,決計不會跟在男人屁股後面追,而是讓他來追我。”說完,人已走到外面。
坐在椅子上的丁靈琳愣了愣,霍然蹦了起來,追着外面的人直嚷嚷:“等等,我也進城去。”
大家均是一愣,這丫頭倒是善變,一會兒一出,讓人受不了。
子昕瞅着最後出來的君琰,八卦兮兮地朝他努努嘴:“唉,你跟她說什麼了?”
君琰橫着眼瞥了瞥她,臉上萬分淡定:“我有說什麼嗎?”
邊說着邊翻身上馬,雙腿一夾,催促馬兒快些走。
見他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子昕不屑地“嘁”了聲:“不說拉倒!”
當他們浩浩蕩蕩走進邊城的長街時,本就熱鬧的街上,頓時像炸開鍋一樣。行人們紛紛躲避着馬車,溜到接到兩邊的商鋪裡,和其他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騎馬走在前面的君琰和玉仁目不斜視,繼續不動聲色地往花家方向走去。正走着,就見前方的路中間站着一個女子,不避不讓。
勒住馬,君琰示意鍾叔停下車,上前問道:“不知姑娘何事攔住馬車?”
“傅紅雪可在車上?”女子面容姣好,說話時,微微發顫的聲音也很悅耳。只是她臉上的表情很複雜,除了憤怒還有恐懼,像個無依無靠的孩子,要與人拼命般。
不待君琰作出回答,他身後的馬車上,已經走下來一個人。
烈日下,他一身黑衣,襯托得他的顏色更加蒼白。緊握着的黑刀,也散發着耀眼的光,黑亮的如同寶石。他先邁出左腿,再拖着右腿慢慢跟上。
若換做在平時,他這笨拙的姿勢定會找來恥笑,然而,今天所有的人,沒有一個在笑。他們看向傅紅雪的眼神裡,和馬芳鈴一樣有着驚恐和不安。
“你找我?”他的聲音如同他的人,冷得讓人打顫,即使是在這樣炎熱的日頭下面。
“是。”馬芳鈴壓抑着內心的恐懼,大聲說道:“我來,是勸你走的。趕快走,走得越遠越好。”
“爲什麼?”傅紅雪瞪着她,眼睛裡彷彿有着火焰,要把她燃燒殆盡。
馬芳鈴被他瞪得往後退了兩步,大聲說道:“你打不過我爹的,你永遠都打不過他。他遠比你想象的強得多,你根本就比不上他!”
她的聲音很大,大到在場的人都能聽到。一個人在內心恐懼的時候,說話的聲音就會變大,越恐懼聲音就會越大。
和她的恐懼比起來,傅紅雪卻很冷靜。他已經不再看她,昂着頭緩緩道:“你知道我一定可以殺了他。因爲他已經老了,太老了。”
馬芳鈴拼命咬着牙,剛纔大聲叫嚷的力氣已經沒有了。她喘着氣,突然垂下頭,黯然道:“是的,他老了,已經是個無能爲力的老頭子。所以,你就算殺了他,對你也沒什麼好處。”
“你在求我不要殺他?”傅紅雪有些懷疑,又有些不信。
“是,我是在求你。我從來沒有這樣求過人!”她說得有些激動,連帶臉頰都有些發紅。
“你以爲我會答應?”這麼多年的血海深仇,怎麼會因爲你的一句話就了結呢?
馬芳鈴看着他,臉更紅了,她突然大聲說道,好像豁出去了般:“只要你答應,我就隨便你怎樣,你要我走,我就跟你走;你要我到哪裡,我就到哪裡……”
“夠了!”
清冷的女聲喝道,讓人頓覺四周氣溫降了許多。
在看清來人之後,馬芳鈴突然後悔自己剛纔所說的話,現在,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那些話是不是出自她的真心。
子昕藏在袖子裡的手緊緊握着,臉上也浮起一層寒霜。
她走到傅紅雪身前半步站定,看着馬芳鈴道:“想不到馬大小姐爲了父親的安危,可以放下身段,說出這樣的話來,真是孝心可嘉。”接着,她說鋒一轉,又說:“只可惜,你找錯了人。現在你要做的,或許是該回去,勸你父親快些離開,或者,爲他當年所做的一切,像個男人一樣承擔起後果。而不是讓他的女兒,這般低三下四的求人。”
說完,她不想再看已經跌坐在地上默默流淚的馬芳鈴,回頭看向傅紅雪:“你是和我們回去,還是和她……”
“你在說什麼?”知道她在位剛纔馬芳鈴的話生氣,也知道自己定會成她的出氣筒。傅紅雪拉着她的手,好氣又無奈地說道:“我不會離開你的,除非你趕我走。”
心裡的憋悶消散不少,回握住他的手,她得意地說道:“想要我趕你走,讓你有藉口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休想!”
兩人牽着手往馬車走去,突然,子昕停下腳步,對躲在旁邊看熱鬧的街坊鄰里大聲說道:“各位街坊,前些日子子昕因事離開,現已回到邊城,要看病的可到花家找我。還有,若是有人想找傅公子一決高下,也儘可到花家遞上拜帖。”
靜,很靜。
在她說完之後,四周聽不到任何聲音,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安靜的等着。
直到,一個人走了出來。大家都看到,他的腰上,斜插着一柄無鞘之劍。
“我從未聽過,殺人還要遞拜帖的。”路小佳拋起一粒花生,在空中閃了閃,然後,穩穩地接在嘴裡,嚼了起來。
原來是他。子昕笑了笑,回頭看了看掀起簾子往外瞅的碧兒,說道:“強龍不壓地頭蛇,這裡怎麼說也算是我的地盤,當然就得按我的規矩來。”
看到這個臭丫頭路小佳心裡就有氣,他冷笑一聲:“我若不呢?”
“那麼,你很快就會知道後果。”子昕笑得燦爛,轉身正對着他,“上次那一劍,我可還記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