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行爲目的
大約是懂江燕的,因爲愛那個人,所以不想把他牽扯出來,再大的責也甘願背在自己身上。可她有沒想過,背得動嗎?
如果導演和編劇找不到,那麼這所有的一切都將落在她身上。撇開我與她的私人情分,單單隻從刑警角度而言,哪怕這刻她情緒再逼真,相信張繼等人仍然懷疑這整個事件她到底參與了多少?那兩人的失蹤會否是與她有關的?
嘴巴張了張,還是縮回了到嘴邊的話。仍清晰記得那日她躺在病牀上悲傷絕望的樣子,可眼眸中又似有希翼的星光,這刻那麼希翼的光仍在,卻又有種別的什麼情緒含在內。
我想了想,找到一個詞:決絕。
她似乎下了一個決定,那決定與案件相關,與那人相關。
從室內出來時怔了下,門外不止高城,張繼與徐江倫都在。我下意識往身邊這堵牆看過去,就是一面普通的白牆,不是那種做過特殊處理的。那他們同站在這是幹嘛?剛纔進去時我就環視過各個角落,屋內並沒有任何監控設備。這也可能是江燕願意對我傾吐的原因。
高城諱莫如深狀斜靠在那,張繼肅面沉色也不語。只有徐江倫猶疑了下,開口問:“夏竹,你跟江燕都談了些什麼?”我斂眸沒開口,在考慮當不當說,但聽徐江倫憂慮地道:“江燕在進來前就申請了律師侯保,雖予以駁回,但律師已介入進來,向上級申述要求在證據沒確鑿前都不能對她盤審,不能二十四小時監控。否則就以一長列的法律律條將我們告上法庭。”他說到這頓了頓,“之前我與張繼也進去找她......談過,但她始終保持緘默。”
聽到此處我不由笑了:“所以我提出說要見她,正好合了你們的意?讓我猜猜你們現在的想法呢,江燕這塊硬骨終於有人能啃得動了,然後我也因被牽扯在內,勢必得爲證清白將相關事宜交代清楚,是不是這樣?”
徐江倫被我說得一臉發窘:“不是的,夏竹,你誤會了。我沒這意思,就是想......趕緊把這案子破了,爲你洗脫嫌疑。”
這時高城一聲冷哼格外清晰,引得我們側目,涼颼颼的目光裡含着警告。徐江倫看了他一眼,難得不畏懼地選擇忽視,又迴轉眸來對我道:“夏竹,江燕的供詞很重要,那幅畫爲什麼會被擺出來,其餘的人我們都審過了,說會場的佈置這些都由上頭決定。上頭是誰?一個在這裡,另兩個失蹤了,所以你明白嗎?”
我當然明白,三個能作爲我證人的人,只剩江燕一人在。但回思剛纔那段交談,其實江燕並不能確證畫上的l&k水印不是出自我手。她因小產不太涉足舞臺劇的事,換句話說她的權利都被導演與編劇給架空了,所以宣傳畫的展出並不在她管轄範圍內,而這個案子她單純成爲了被通知者以及背黑鍋的人。
所以,我有什麼理由辜負她對我的信任?
視線劃轉一圈,落在徐江倫臉上,“謝謝你,但是抱歉,我選擇尊重與緘默。”
話落就聽高城直接嗤笑出聲來,他從牆那邊走過來環住我肩膀,“可以了,小竹子,我們走吧。”我訝異地問:“能離開了?”
張繼橫站在我們跟前,寒語:“不能。”但高城卻以倨傲的口吻緩緩道:“以d的名義。”張繼眼神閃了下,卻仍堅持:“還是不能。”
我有些懵懂,他們在說什麼?兩人這劍拔弩張的氣氛,就像隨時要打起來一樣。但我知道高城不可能會動手,張繼也不會,他們都是極端剋制的人。對峙了足有幾分鐘,我與徐江倫面面相覷,然後意外的是張繼居然妥協了:“走出警局大門,我不保證她能受到警戒保護。”
他橫了我一眼,轉過身大步離去。
徐江倫錯愕地看着張繼走出十多米遠,急聲喊:“張繼,不能讓夏竹脫離警戒啊。”
張繼頓步,並沒回頭:“路是她自己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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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確實是我選的。
警局與高城,我選擇跟着高城離開。也是走出了警局才體味出張繼與徐江倫最後那對話的意思。事從兩面,我不僅是嫌疑人,也可能是目標者。
偏向性認爲,即使在證據對我不利的情況下,不止徐江倫,就連張繼也並不認爲我會是那l&k,但警察辦案不能以個人偏頗的觀點爲主,需以證據說話。
l&k!我失笑地搖頭,也太擡舉我了吧。
坐上車後,高城並沒急着開車,側轉着身凝定我,一副瞭然的表情:“說吧。”
我搖頭。他輕笑:“沒讓你說關於江燕的,說說你心裡藏的事。”我怔了怔,他怎麼知道?我垂了垂眸再擡起,“畫上水印與我筆法相似度有95%,即使是大家之手臨摹,也難單憑一幅畫就將筆觸都模擬到如此。除非對方已經很長一段時間在研究我,但即便這樣,底畫與水印的契合度依然不可能像現在這般。”
“所以呢?你不是有答案了?”高城淡淡地問。
我眸光一暗:“是小童。因爲那幅畫的週期比較長,並非每天都在趕進度,偶時會帶回繼續畫作,偶時就放在了畫廊。能夠滿足這許多因素的,除了她,我想不出有第二個人。只是我從不知道她在模仿我的筆觸,更不知道幾可亂真。平常看她的作品,總會有似曾相識的感覺,一直覺得是欣賞與認可她的原因,卻原來我是在那些畫中看到了自己類似筆鋒。”
高城抿脣而諷:“覺得失敗?”
我別轉臉避開他如炬的眼神,確實有點。與一個人共處了兩年,居然完全不知道對方真正的想法,更不知道她揹着我藏了多少事。而假若確定水印是她在動手腳,那麼可以肯定一件事實:她與l&k有關聯。這個關聯可以是認識,也可以是......被操控。
從小童最後死前的畫影推斷,我偏向於後者。然後問題就來了,接下這幅宣傳插畫是在所有連環案之前,開始作畫是差不多在吳炎案發生時,然後假設小童接到那個人命令要在我畫中插入特殊水印,不就意味着這個人及早把目標指向了我?
正沉思着,突聽高城問:“你就沒有想過小童爲什麼會到你畫廊去?”
我怔愣了下,迴轉頭驚異地看着他:“你是說......”
“我什麼也沒說,很多事過於巧合。”
我本沒轉過念來,可高城又似漫不經心地輕吐三字:“時間點。”瞬時腦中靈光閃過,我驚疑出口:“兩年?!”高城默然,卻已讓我心中浮起千層浪。
吳炎案裡杜向遠與吳炎以及於秀萍三人在兩年前發生某件意外,從而導致了那精神類疾病的產生;小童是兩年前來到畫廊的,在相關人物的陳情以及證據下,姜宏修與童子琪曾在兩年前的外省發生了一起意外;到這舞臺劇一案,江燕也是在兩年前開辦星光社的。
這看似三件互不相關的事與人,卻因爲“兩年”這個時間點有了交集,加上標記l&k如在穿針引線般將它們給牽引在一起,像是在預示着什麼。
我遲疑着開口而問:“依照你的意思,兩年前小童上門應聘可能是有目的而來?”
“不。”高城否定,“她本身不存在目的,只是行爲受目的控制。”
“不懂,什麼意思?”我坦言求教。
發現高城的眸中閃過睿智的光,奪目地讓我移不開眼睛。他說:“簡單點說就是,童子涵可以純爲藝術找上你這家畫廊,但她找到你畫廊的行爲卻受到某種引導。這種引導,可能連她自己都是無意識的。”
這麼一解釋我就領悟過來了,意思是小童在兩年前或許就已經被暗中操控了。會是誰?詢疑地看他,卻見他表情極淡地道:“童子琪。”
“爲什麼是童子琪?”如果是以與小童親近度來推斷,那也應該可能是她父母。可高城卻一口咬定是童子琪,且眼神肯定。
“沒發現童子琪在童家的地位嗎?”高城清冷地拋出一個疑問,也不等我答就又道:“雙胞胎姊妹十歲,她十五歲,決定留舍的人就是她了。可見不是童浩根夫妻懦弱無主見,就是她少年初長成,已經成了家中的核心骨。之後童子琪的性格特徵更爲鮮明,強硬、果斷、決絕,喜歡掌控全局。有這樣一個人在童子涵身邊,受到影響的只會是她。”
我沉吟了下反駁:“可是說不通啊,童子琪爲什麼要把小童引導到我這來?”我與她根本就不認識,她的動機是什麼?
高城淺笑:“這就得要問兩年前那件事了。”
又是兩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