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棺材裡的靈機

棺材蓋一交到楚留香、胡鐵花和張三的手,就大不相同了。

六口棺材競像是真的變成一艘輕舟,破浪前行。

金靈芝垂頭坐在那裡,瞧着自己一雙春筍般的玉手,已變得又紅又紫,掌心還生滿了黃黃的水泡。

瞧着瞧着,她眼淚已經在眼睛裡打轉了。

但這罪本是她自己要受的,怨不得別人,有眼淚,也只好往肚裡吞。

胡鐵花彷彿並沒有在看她,嘴裡卻喃喃道:“女人就是女人,就和男人不同,至少一雙手總比男人嫩些,所以女人若定要將自己看得和男人一樣,就是在自討苦吃。”

白獵忽然跳了起來,瞪着胡鐵花沉聲道:“金姑娘莫要生氣,有些人說的話,姑娘你最好莫要去聽他。”

他這倒的確是一番好意,誰知金靈芝反而瞪起眼,厲聲道:“我要聽誰說話,不聽誰說話,都和你沒半點關係,你多管什麼閒事?”

白獵怔住了,臉紅得像茄子,簡直恨不得跳到海里去。

英萬里乾咳了兩聲,勉強笑道:“太陽太大,又沒水喝,人就難免煩躁,心情都不會好,不如還是蓋起棺蓋來睡覺吧。有什麼話,等日落後再說。”

楚留香舔了舔已將幹得發裂的嘴脣,道:“不錯,若是再撐下去,只怕連我都要倒下了。”

“砰”的,金靈芝第一個先將棺材上的蓋子蓋了起來。

英萬里刀拉着自獵躺下,道:“莫要蓋得太緊,留些空透風。”

張三打了個呵欠,喃喃道:“現在若有一杯凍透的酸梅湯,我就算將人都賣了,也沒關係。”

胡鐵花也不禁舔了舔嘴脣,笑罵道:“你莫忘記,你已賣過一次了。”

張三瞪眼道:“一次也是賣,兩次也是賣了,有了開頭,再賣起來豈非更方便了?”

胡鐵花嘆了口氣,笑道:“謝天謝地,幸好你不是女人……”

躺在棺村裡,其實並不如他們所想象中那麼舒服。

陽光雖然沒有直接曬到他們身上,但烤起來卻更難受。

胡鐵花實在忍不住了,推開棺蓋,坐了起來。才發覺張三早已坐出來了,正打着赤膊,用脫下來的衣服去扇風。”

胡鐵花笑道:“原來你也受不了!”

張三嘆着氣,苦笑道:“實在受不了,我差點以爲自己也變成了條烤魚。”

胡鐵花笑道:“烤人者自烤之,你魚烤得大多了。自己本也該嚐嚐被烤的滋味。”

他眼珠一轉,又道:“老臭蟲呢?”

張三道:“只怕睡着了。”

胡鐵花道:“除了死人外,若說還有個活人也能在棺村裡睡覺,這人就一定是老臭蟲。”

張三失笑道:“不錯,這人就算躺在糞坑裡,只怕也能睡着的。”

胡鐵花向四下瞧了一眼,還是連陸地的影子都瞧不見。

但陽光總算已弱了些。

張三忽又道:“我剛纔躺在棺村裡,想來想去,總有件事想不通。”

胡鐵花道:“你說吧,讓我來指教指教你。”

張三緩緩他說道:“丁楓要殺我們,都有道理,但他爲什麼要殺掉海闊天呢?海闊天豈非和他是一黨的?”

胡鐵花摸着鼻子,正色道,“也許海闊天半夜裡將他當做女人,辦了事了。”

張三笑罵道:“放你的屁,你這就算指教我?”

胡鐵花也不禁笑了,道:“你的嘴若還不放乾淨些,小心我拿它當夜壺。”

突聽一人道:“兩張臭嘴加在一起,簡直比糞坑還臭,我怎麼睡得着。”

楚留香也坐起來了。

胡跌花忍不往笑道:“這人的耳朵真比兔子還長,以後要罵他,可得小心些。”

楚留香伸手舀了捧海水,潑在上身,忽又道:“了楓要殺海闊天,只有一個理由。”

胡鐵花道:“什麼理由?”

楚留香道:“他們每年都有一次會期,接客送客,自然需要很多船隻,海闊天縱然已被他們收買,但總不如自己指揮方便。”

張三恍然道:“不錯,他殺了海闊大,紫鯨幫的幾十條船就都變成他們的了。”

楚留香道:“向天飛是海闊天的生死之交,要殺海闊天,就得先殺向天飛!”

胡鐵花點着頭,道:“有道理。”

楚留香道:“但紫鯨幫的活動範圍只是在海上,他們的客人,卻大多是由內陸來的,要到海上,勢必要經過長江。”

張三道:“不錯。”

楚留香道:“要經過長江,說得要動用武維揚和雲從龍屬下的船隻,所以殺海闊天之前,還得先殺了他們。”

胡鐵花不懂了,道:“但武維揚非但沒有死,而且還兼任了兩幫的幫主。”

楚留香道:“誰說武維揚沒有死?”

胡鐵花道:“我們那天豈非還親眼看到他殺了雲從龍?”

楚留香道:“那人是假的!”

胡鐵花愕然道:“假的?”

楚留香道:“丁楓早已殺了武維楊,再找一個和武維揚相似的人,改扮成他的模樣。”

他接着又解釋道:“他們故意以武維揚的箭,殺了那兩個人,也正是要我們認爲武維湯還沒有死。”

胡鐵花摸着鼻子道:“我還是不懂。”

楚留香道:“那天在酒樓上,我們並沒有看出武維揚是假的,因爲我們和武維揚並不熟,但卻有個人看出來了。”

胡鐵花道:“誰?”

楚留香道:“雲從龍。”

他接着道:“正因爲他已看出了武維是是別人易容假冒的,所以當時纔會顯得很驚訝。”

胡鐵花道:“可是……我們既未看出,他又怎會看出來的?”

楚留香說道:“因爲江湖中的傳說並不假,這幾年來,雲從龍的確已和武維揚由仇敵變成了朋友,所以他纔會在遺書中吩咐,將幫主之位傳給武維揚,由此可見,他非但已和武維揚交情不錯,而且還信任有加。”

胡鐵花又在摸鼻於了,苦笑道:“我非但還是不懂,簡直越來越湖塗了。”

楚留香道:“雲從龍想必已知道丁楓他們有了殺他之心,所以纔會預先留下遺書。”

胡鐵花道:“嗯。”

楚留香道:“那兩個死在箭下的人,的確本是雲從龍屬下,只因他已和武維揚成爲好友,所以才令他們投入十二連環塢。”

胡鐵花道:“你是說……武維揚本就知道這件事的?”

楚留香道:“不錯,所以那天在酒樓上,那‘武維揚’指責他們是混入十二連環塢刺探消息的,雲從龍就更認定他是假的了。”

胡鐵花道:“你再說清楚些。”

楚留香道:“就因爲這兒年來雲從龍和武維揚時常相見,所以雲從龍一進去就已發覺‘武維揚’的異樣,因爲易容術是很難瞞得過熟人的。”

胡鐵花道:“但英萬里的易容術卻瞞過了你。”

楚留香笑了笑道:“那隻因他假扮的不是我們熟悉的人,而且又故意份得怪模怪樣,他若扮成你,我一眼就可瞧出來了。”

胡鐵花道:“如此說來,易容術豈非根本沒有用?”

楚留香道:“易容術的用處,只不過是將自己本來面目掩飾,令別人認不出他,並不能使他變成另一個人。”

張三突然道:“但我卻聽說過一件事,以前有個人……譬如說是王二吧,王二假份成李四,混入李四家裡,將李四家裡大大小小几十個人都騙走了,居然沒有一個認出他。”

楚留香道:“那是鬼活。”

張三道:“你說這絕不可能?”

楚留香道:“當然不可能,世上着真有這種事,就不是易容術,而是變戲法了。”

胡鐵花道:“雲從龍既然已看出那武維揚是假的,爲何不說破?”

楚留香道:“因爲那時丁楓就在他身旁,他根本就沒有說話的機會,不過……”

胡鐵花道:“不過怎樣?”

楚留香道:“雲從龍是用別的法子暗示了我們,只可惜那時大家全沒有留意而已……”

胡鐵花道:“他用的是什麼法子?”

楚留香道:“他故意用錯成語,說出‘骨鰻在喉’四字,就要讓我們知道,他心裡有件事是‘不吐不快’的,只是無法吐出而已。”

胡鐵花道:“這你已說過了。”

楚留香道:“後來,他又故意將那魚眼睛拋出,彈到武維揚碟子裡,也就是想讓我們知道,那武維揚是‘魚目混珠’,是假的。”

胡鐵花嘆了口氣,苦笑道:“暗示雖巧妙,卻未免太難了些。”

楚留香笑了笑,道:“若是很容易懂,也就不算暗示了,”

他接着又道:“雲從龍既已知道那武維揚是假的,所以在交手之前,他就已知道此去必無生望,所以纔會作那些暗示,只要我們能明白,他的死,也總算多少有些代價。”

張三嘆道:“這就難怪他臨出門前,會那麼悲憤消沉了。”

胡鐵花也嘆道:“我本來在奇怪,雲從龍的武功本和武維揚相差無幾,武維揚怎能一出手就殺了他?”

楚留香道:“丁楓利用那‘武維揚’殺了雲從龍,再讓那‘武維揚’接掌‘神龍幫’,從此以後。鳳尾、神龍兩幫屬下所有的船隻他們都已可調度自如,長江上下游千里之地,也都在他們的控制下……”

張三嘆了口氣,道:“如此說來,了楓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這‘一石二鳥’之計,實在用得妙透了。”

楚民香沉吟着,道:“我若猜得不錯,了楓只怕還沒有這麼高的手段,他幕後想必還有個更厲害、更可怕的人物!”

胡花苦笑道:“無論這人是誰,我們只怕永遠都看不到了。”

張三忽又道:“我還有件事想不通。”

楚留香道:“哪件事?”

張三道:“既然連雲從龍部認得出那‘武維揚’是假冒的,鳳尾幫屬下和他朝夕相處已有多年,又怎會認不出?這秘密豈非遲早還是要被人看破?”

楚留香道:“你錯了。”

他接着又道:“武維揚爲人嚴峻,執法如山,鳳尾幫屬下對他不但愛戴,而且還有敬畏之心,又有誰敢對他逼視?”

張三想了想,嘆道:“不錯,本來說不通的事,被你一說,就完全合情合理了。”

楚留香也嘆了口氣,道:“這件事的確是詭秘複雜,其中的關鍵至少有七八個之多,只要有一點想不通,這件事前後就連不起來了。”

胡鐵花苦笑道:“這種事莫說要我去想,就算要我再重說一遍,都困難得很。”

他盯着楚留香,道:“我真不懂你是怎麼想出來的?難道你腦袋的構造和別人不同?”

楚留香失笑道:“我本來也有幾點想不通,剛纔在棺材裡想了很久,才點點滴滴的將這件事從頭到尾拼湊了起來。”

胡鐵花笑道:“原來這是棺材給你的靈感。”

楚留香正色道:“這倒不假,一個人若想找個地方來靜靜的思索一件事,棺材裡實在是個好地方。”

胡鐵花道:“哦?”

楚留香道:“因爲一個人若是躺進了棺材,就會忽然覺得自己與紅塵隔絕,變得心靜如水,許多平時想不到的地方,這時都想到了,許多平時本已忘記了的事,這時也會一一的全都重現在眼前。”

張三笑道:“如此說來,小胡就該整天躺在棺村裡纔對!酒實在喝得太多,想得太少了。”

胡鐵花瞪了他一眼,才皺着眉道:“我的確也有件事還沒有想通。”

楚留香道:“是不是那張圖?”

胡鐵花道:“不錯,雲從龍臨死之前,鄭重其事將那張圖偷偷交給你,由此可見,那張圖的關係必定很大,是不是?”

楚留香:“是。”

胡鐵花嘆了口氣,道:“但那張圖上卻只畫着個蝙蝠。”

楚留香沉吟着,道:“這蝙蝠想必也是個關鍵,其中的含意想必很深。”

胡鐵花道:“你想出來了沒有?”

楚留香道:“沒有。”

他這答覆的確乾脆得很。

胡鐵花笑了,看樣子像是又想臭他兩名。

突聽一人道:“那編幅的意思我知道。”

說話的人,是金靈芝。

張三笑了笑,悄悄道:“原來她的耳朵也很長。”

胡鐵花道:“女人身上本就有兩樣東西比男人長的,其中一樣就是耳朵。”

張三道:“還有一樣呢?”

胡鐵花道:“舌頭。”

他聲音說得很低,因爲金靈芝已從棺村裡坐了起來,自從她給白獵碰了個大釘子之後,胡鐵花就好像對她客氣多了。

楚留香道:“金姑娘知道那圖上蝙蝠的含意?”

金靈芝點了點頭,道:“嗯。”

她眼晴紅紅的,像是偷偷的哭過。

楚留香道:“那編幅是不是代表一個人?”

金靈芝道:“不是,是代表一個地方。”

楚留香道:“什麼地方?”

金靈芝道:“蝙蝠島,那‘銷金窟’所在之地,就叫做蝙蝠島。”

楚留香眼睛亮了,道:“如此說來,那些曲線正是代表海水。”

張三搶着道:“那圓圈就是太陽,指示出蝙蝠島的方向。”

胡鐵花大喜道:“如此說來,我們只要照着那方向,就能找到蝙蝠島;只要能找到蝙蝠島,一切問題就可解決了。”

金靈芝冷冷道:“只怕到了蝙蝠島裡,你的問題早就全解決了!”

胡鐵花道:“這是什麼意思?”

金靈芝閉着嘴,不理他。

楚留香道:“人一死,所有的問題就都解決了——金姑娘是不是這意思?”

金靈芝終於點了點頭,道:“上次我們出海之後,又走了五六天才到蝙蝠島,現在我們就算是坐船,也至少還有三四天的行程,何況……”

說到這裡,她就沒有再說下去。

但她的意思大家卻都已很明白。

就算航程很順得,既沒有遇着暴風雨,也沒有迷失方向,就算他們六個人都是鐵打的,也能不停的劃——

以他們最快的速度計算,也得要有七八天才能到了蝙蝠島。

他們還能支持得住七八天麼?

這簡直絕無可能。

胡鐵花摸着鼻子,道:“七八天不吃飯,我也許還能挺得住,但沒有水喝,誰也受不了。”

張三苦笑道:“莫說再挺七八天,我現在就已渴得要命。”

胡鐵花冷冷他說道:“那隻怕是因爲你話說得大多了。”

張三板着臉,道:“渴死事小,憋死事大,就算渴死,話也不能不說的。”

英萬里仰面瞧着天色,忽然笑了笑,道:“也許大家都不會渴死。”

胡鐵花道:“爲什麼?”

英萬里的笑容又苦又澀,緩緩道:“天像越來越低,風雨只怕很快就要來了。”

天果然很低,穹蒼陰沉,似已將壓到他們頭上。

大家忽然都覺得很悶,眉鎖得更緊,道:“果然像是要有風雨的樣子。”

胡鐵花道:“是風雨?還是暴風雨?”

張三嘆了口氣,道:“無論是風雨,還是暴風雨,我們都很難捱過去。”

大家呆了半晌,不由自主都垂下頭,瞧了瞧自己坐着的棺材。

棺材是用上好的楠木做的,做得很考究,所以到現在還沒有漏水。

但棺材畢竟是棺材,不是船。

風雨一來,這六口棺材只怕就要被大浪打成碎片。

胡鐵花忽然笑了笑,說道:“我們這裡有個智多星,無論遇着什麼事,他都有法子對付的,大家又何必着急?”

他顯然想到別人都會跟着他笑一笑,但誰都沒有笑。

此時此刻,就算他說的是世上最好笑的笑話,也沒有人笑得出來,何況這句話實在一點也不好笑。

因爲大家都知道楚留香畢竟不是神仙,對付敵人,他也許能百戰百勝,但若要對付天,他也一樣沒法子。

“人力定可勝天”,這句話只不過是坐在書房裡,窗子關得嚴嚴的,火爐裡生着火,喝着熱茶的人說出來的。

若要他坐在大海中的一口棺材裡,面對着無邊巨浪,漫天風雨,他就絕不要說這句話了。

太陽不知何時已被海洋吞沒,天色更暗。

只有楚留香的一雙眼睛,彷彿還在閃着光。

胡鐵花忍不注,又道:“你是不是已想出了什麼主意?”

楚留香緩緩道:“現在我只有一個主意。”

胡鐵花喜道:“快,快說出來讓大家聽聽,是什麼主意?”

楚留香道:“等着。”

胡鐵花怔了怔,叫了起來道:“等着,這就是你的主意?”

楚留香嘆了口氣,苦笑道:“我只有這主意。”

英萬里嘆道:“不錯,只有等着,到了現在,還有誰能想得出第二個主意?”

胡鐵花大聲道:“等什麼?等死嗎?”

楚留香和英萬里都閉上了嘴,居然默認了。

胡鐵花怔了半晌,忽然睡了下去,喃喃道:“既然是在等死,至少也該舒舒服服的等,你們爲何還不躺下來……至少等死的滋味,並不入人都能嘗得到的。”

無論是站着,是坐着,還是躺着,等死的滋味都不好受。

但大家也只有等着,因爲誰也沒有第二條路走。

楚留香一生中,也不知遇到過多少可怕的對手,但無論遇到什麼人,無論遇到什麼事,他的勇氣都始終未曾喪失過。

他從來也沒有覺得絕望。

遇着的敵人越可怕,他的勇氣就越大,腦筋也就動得越快,他認爲無論任何事,都有解決的法子。

只有這一次,他腦中竟似變成一片空白。

風已漸漸大了,浪頭也漸高。

棺材在海面上跳躍着,大家除了緊緊的抓住它之外,什麼事也不能做。

他們只要一鬆手,整個人只怕就會被拋人海中。

但那樣子也許反而痛快些——“死”的本身並不痛苦,痛苦的只是臨死前的那一段等待的時候。

一個人若是還能掙扎,還能奮鬥,還能抵抗,無論遇着什麼事都不可怕,但若只能坐在那裡等着,那就太可怕了。

只有在這種時候,才能看得出一個人的勇氣。

楚留香臉色雖已發白,但神色還是很鎮定,幾乎和平時沒什麼兩樣。

胡鐵花居然真的一直睡在那裡,而且像是已經睡着了。

英萬里低垂着頭,金靈芝咬着嘴脣,張三嘴裡唸唸有詞,彷彿在自言自語,彷彿在低低唱着一首漁歌。

只有白獵,始終挺着胸,坐在那裡,瞪大了眼睛瞧着金靈芝,滿頭大汗雨點般往下落。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白獵突然站了起來,盯着金靈芝,道:“金姑娘,我要先走一步了,我……我……”

這句話尚未說完,他的人突然躍起,竟似往海里跳。金靈芝驚呼一聲,楚留香的手已閃電般抓住了他的腰帶。

就在這時,張三也叫了起來,大叫着:“你們看,那是什麼?”

黑沉沉的海面上,突然出現了點星光。

暴風雨將臨,怎會有星光?

胡鐵花喜動顏色,大呼道:“那是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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