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態
33、地下交易
當在那張紙上簽字的時候,蘇北的心裡產生一種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的詭異感覺。
彷彿簽下的不是十年賣身契,而是生死狀。
他帶着一種扭曲的心情留下了端正秀雅的兩個楷體字。
接着,他把這張輕飄飄的紙遞給了坐在桌前,正嘴角帶笑看着他的周匪石。
經過蘇北的據理力爭,上面那十年已經把他大學那四年包括了進去。
在校期間,必須到周氏建築兼職上班。
蘇北看到這個的時候,心裡滿是惡意地痛快。
哥報考的學校離H市有三千公里,除非發明空間穿梭機,否則他是不可能在周氏做什麼兼職的。
想到周匪石這個奸商也有失算的時候,蘇北也忍不住嘴角帶上了一點笑意。
此時已經是夏天,天氣炎熱得在地上潑一灘水,過會兒就會差不多幹涸。
蘇北冒着烈日,到了和林琳約好的見面地點。
一打開玻璃拉門,一股冷空氣立刻迎面撲了上來,讓蘇北全身上下的毛孔一收。
蘇北的臉被曬得有點發紅。
林琳就坐在窗邊的位置,一身白色的公主裙,臉上很乾淨。
看上去倒有點像還在學校時的樣子了。
蘇北看到她的時候,有點驚訝,這前後反差對比也太強烈了。
他坐過去,由衷地說:“你今天很漂亮。”
“謝謝。”林琳非常含蓄地笑着說。
蘇北把一張卡放在桌上,他用認真到可怕的眼神看着林琳。
“這裡面有三十萬,應該是夠了,林琳,以後你打算怎麼辦?”蘇北問得很直接。
如果她繼續混跡在夜總會這些場合,那麼這筆錢的意義並不大。
林琳偏着頭,順滑的頭髮垂落在胸前。
層層疊疊的精緻蕾絲,襯得她如同一朵嬌嫩的百合。
看不到絲毫的黑暗。
她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頭髮:“我想繼續上學……”
聽到她的回答,蘇北反而有些放心了。
至少她還在想以後的路該怎麼走,並沒有放棄,也並沒有失措。
年紀小的人,沒有經驗,也就沒有包袱;沒有經歷,卻也沒有教訓。
然而,年輕卻有着最大的優勢,那就是有極大的機率重新開始。
蘇北把自己的手機號告訴了林琳:“有什麼需要的話,可以打電話給我,我能幫的會盡量幫。”
林琳把號碼存在了自己手機上。
兩個人在店門口分道揚鑣,背對着走上了相反的路。
蘇北想到下午還要繼續去周氏建築上班,就覺得有些煩躁。
周匪石把他當成了私人助理在用。
保姆加秘書加隨從,三重身份壓榨下來,蘇北覺得自己差點脫了層皮。
他長這麼大,什麼時候受過這種罪。
周匪石還對他橫挑鼻子豎挑眼,各種不滿意。
蘇北倔脾氣發作,每天埋頭工作和學習中,工作總算慢慢有了起色。
周氏建築雖然是周氏兄弟用來洗白自己手裡勢力的工具,但是正經的生意也應接不暇。
本來周磐石在知道周匪石想簽下蘇北這件事的時候,是堅決不同意的。
後面眼看阻止不了他弟的一意孤行,也只能勉強接受這個既成事實,但是他又跟周匪石提議,讓蘇北跟着他做事,周匪石到底還是個學生,雖然總是缺課但是也不能太過分。
蘇北堅決拒絕了周磐石的提議。
他一看到周磐石那雙陰冷的眼睛,就覺得自己是一隻被蛇盯上的青蛙。
除了發冷,還是發冷。
絕對不可能自投羅網,把自己送到周磐石手心裡。
在周氏建築工作了一段時間後,蘇北雖然還是沒有接觸到核心業務,但是也多少清楚了這個公司的運作模式。
不得不說,現在的黑社會早就已經不是當年的黑社會。
以前江湖傳言的古惑仔,現在頂多就是最底層的小流氓混混。
集團化、產業化、正規化的黑社會,能量大得驚人,幾乎達到了一手遮天的地步。
從某個角度來說,很多辦公司開企業的人,多少都會涉黑。
這幾乎是沒辦法避免的事。
至於其他更深層的內幕,蘇北也看到許多。
在周氏建築,最重要的是三個部門:
第一個是公關部,負責籠絡**和官員,打通各種關節,同時也爲公司內部及相關人員提供法律服務。
——黑社會嘛,難免動刀動槍惹上麻煩,這時候就需要專門聘請的法律員工出馬了。
第二個是內務部,出面解決各種上不了明面的糾紛,協調各方地下勢力。
第三個是執行部,這個大概是最有黑社會作風的部分,凡是用軟的做不到的事,就輪到這個部門出手了,暴力永遠是最有效最便捷的手段之一。
周氏建築作爲一個房地產開發商,他們最重要的是拿到土地這個步驟。
拿到了之後,基本上就等於大賺一筆了。
建築、施工以及後期的一系列項目,基本上都會外包給手底下的工頭,到了銷售的時候,也會出面,這中間種種貓膩,不一而足。
不過在周匪石正是插手周氏建築之後,這種情況已經得到了改變。
他似乎有意把周氏建築變成一個以房地產爲主營業務,囊括娛樂休閒、貿易金融等業務的大型集團,當然這只是蘇北從他平時的言行中看出的一些端倪。
實際上,周氏建築早就是別人眼裡的肥肉了。
毛七被狠揍了一頓,斷了四根肋骨,在醫院昏迷了大半個月之後終於醒了過來。
周家兄弟帶着一隊人馬,浩浩蕩蕩地去了醫院。
病房裡被圍得水泄不通。
周磐石手裡拿着根菸,點着了狀似享受地抽了一口:“毛七,還是不肯說?”
被捆得跟只糉子一樣的毛七,還是口風死緊。
周磐石陰柔地一笑,很是秀美的右手輕描淡寫地一揮。
周氏建築執行部的老大,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滿臉猥瑣地走過來。
他的手裡還拿着一把明晃晃的手術刀。
接下來的一幕,蘇北沒看到。
他被周匪石拽着手臂拖出了房間。
周匪石也許是想到了當日蘇北在那個夜總會吐得昏天暗地的樣子。
他習慣性地想保護蘇北看起來還比較弱小、經不起摧殘和刺激的心靈。
蘇北順從地跟在他後面走出了房間,站在走廊的一扇窗戶下。
耳邊響起了淒厲的慘叫,又戛然而止。
蘇北沉默地看着遠處的一處小噴泉,四濺的水花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你們打算做什麼?”他看着站在一旁,和他一同望着窗外的周匪石。
“敲山震虎。”周匪石眉毛輕揚,漫不經心地說:“也可以說引蛇出洞,總不能老是被一些陰溝裡的老鼠牽着走,也是時候了。”
“是時候?”蘇北有些疑惑地問。
“你想知道這麼多幹什麼?”周匪石嗤笑了一聲。
蘇北在他輕輕的嘲笑聲中,氣得臉色一會兒漲紅一會兒發青。
“不說就不說,反正我對你們那些違法犯罪的事也不感興趣!”蘇北頭一扭,不屑地說。
“那就好……”周匪石留下這句話就進了病房。
蘇北發起了呆。
他其實不是不明白周匪石的意思。
周匪石今天帶他來,也是爲了讓他看清楚這血腥而殘酷的事實。
他們會割下毛七身上的某些小零件,送給某個或某幾個目標人物,算是對他們暗地裡所作所爲的回敬和警示。
周匪石希望他不粘手這些事情。
繼續過蘇北原本乾乾淨淨、平平常常的生活。
他的用意是好的。
蘇北也很有些被打動的感覺。
有這麼一個干係並不大的人爲你設身處地的着想,總是難得的。
可惜,也僅僅就是如此。
蘇北感嘆了一句,要是周匪石能從變態手裡把那些亂七八糟的照片、視頻全拿回來該多好,他也就用不着這麼提心吊膽了。
其實後備計劃也有不少,不過蘇北總是不甘心。
不甘心失去自己的姓名,不甘心失去自己的身份,不甘心失去自己現有的一切。
改頭換面,並不太難。
現代整容技術那麼發達,換張臉孔早就司空見慣了。
蘇北還記得班上那些愛好八卦的女同學聚在一起議論某某明星整容傳聞。
說到興起的時候發出了一些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笑聲。
不屑裡是掩都掩不住的羨慕、嫉妒、恨。
蘇北看着幾個男人手裡捧着一個盒子,匆匆走出了醫院大門。
接着周家兄弟帶着手下從病房裡魚貫而出。
在經過半敞開的病房門口時,蘇北還是忍不住心裡的好奇偷偷瞄了一眼。
毛七像具死屍一樣躺在那裡。
白色的繃帶,白色的病牀,一動不動。
似乎還處於昏迷中,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現場打掃得很乾淨……
蘇北又看了看那個叫孫慶華的猥瑣中年男人一眼。
越看越覺得,這個中年男人,簡直就是一條窮兇極惡的豺狗。
這件事過去三天後。
周匪石要趕回學校參加期末考試,蘇北自然樂得清閒。
他坐在周匪石那件寬大奢華的辦公室裡,屁股下是那張舒適的轉椅,不遠處的超大LED屏正播放着一個驚悚片《迷霧》。
濃霧瀰漫的小鎮,無處所藏的恐怖,劇情精彩絕倫,不愧是大師之作。
蘇北看得心有慼慼。
這種片子總能讓他心裡的壓抑得到一定的釋放。
就在劇情進行到一半的時候,門被推開了。
周磐石走了進來。
蘇北看着他冷冷的俊臉,非常識趣地按下了遙控上的暫停鍵。
“有個任務要交給你去做。”周磐石嘴脣殷紅如血。
“是什麼?”蘇北乾脆把電影給關上了。
“很簡單的任務。”周磐石柔柔地一笑:“我相信你一定能夠完成,你可是我弟看重的人。”
看來不去都不行了。
蘇北心裡隱隱有些不妙的預感。
他當下立刻從桌面上把手機拿過來,想打電話給周匪石問一聲。
他總不能一頭霧水就去完成什麼任務,先和周匪石打個招呼,如果發生什麼事也好有轉圜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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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周磐石一把按住了蘇北的手。
“怎麼,當我弟的狗當慣了,連人都不會做了?”
他強行從蘇北手裡把手機搶了過去,直接把手機電池給卸掉了。
蘇北額角冒出幾條黑線。
這種明顯到幼稚的挑撥,難道以爲他會上當嗎?
他又不是腦殘片吃多了,蘇北不動聲色地看着周磐石:“到底是怎麼回事?不說清楚我是不會去的。”
周磐石把手機扔回了桌子上。
“只是去換批貨。”周磐石柔聲說。
“什麼貨?”蘇北緊跟着問。
“高純度毒品。”周磐石輕聲一笑說。
“……”蘇北被這句話驚得目瞪口呆:“我不會去的,周匪石和我說過,你們已經不賣毒品了。”
“你會去的,你那個小情人林琳還等着你去救命。”
周磐石柔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