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態
43、幕布拉開
蘇北戴着護目鏡,手裡拿着一把特製的步槍。
“放——”他輕輕喊了一聲,眯起左眼,看着瞄準鏡,一個飛碟應聲射向半空中,砰地一聲,步槍的後座力讓他痛得皺了下眉頭。
這是蘇北最近迷上的新遊戲——飛碟射擊。
這棟房子帶着一個面積頗大的花園,附設了衆多的娛樂設施。
蘇北練了三天,至今爲止還沒有射中過一次目標。
他耐心十足,除了吃飯、睡覺,把所有的時間都耗在了這個射擊場。
蘇北熟練地往空膛的步槍裡填充進幾顆鉛彈。
“放——”蘇北喊了一聲,緊接着,就看到三個飛碟射向了半空,蘇北快速地揚起搶,砰砰砰,連續數次射擊,直到把剛裝滿的步槍鉛彈全部用掉。
幾聲巨響在空中炸開,蘇北放下手裡的步槍,摘下耳罩,有些不耐煩地把汗溼的頭髮撥到一邊。
略有進步,不過還差了一點。
蘇北取下墨鏡,把步槍放在了一旁的桌上。
桌上放着好幾把槍械,各式步槍、手槍,以及與其配套的子彈。
蘇北拿起了其中一把手槍,拆解的動作快速流暢。
十幾秒鐘的時間,一把完整的手槍就被他拆成了一個個的零件,這種專門用於飛碟賽場的手槍與一般的手槍有很大的區別,口徑小,重量輕。
動作快速地往彈膛裡填充進了幾顆子彈。
手槍射擊都是單臂持槍,支撐面小,穩定性也差,比起步槍更加難以命中目標。
蘇北揚起手,做了一個手勢。
在離他五十米遠的地方,出現了幾個環靶。
蘇北端起手槍,一個個點射過去。
有些中了,有些沒中,不過比起前面幾天,連環靶的邊都摸不到的情況已經好多了。
蘇北又練了一陣之後,覺得差不多了。
他把手槍扔在了桌上,這種精神高度集中的運動持續時間久了比起練幾個小時跆拳道的強度也查不到哪兒去,甚至精神更加疲累。
不但要思維敏捷、反應迅速,還必須有準確的判斷能力和良好的心理自控能力。
蘇北覺得這幾樣特質,自己或多或少都差了點。
他拿過一瓶水,喝了幾口。
閉着眼睛,坐在躺椅上,打算休息一會兒之後再繼續。
這時,一個男人匆匆走了過來。
蘇北把放在眼睛上遮光用的毛巾拿開,“什麼事?”他問站在一旁喊了他一聲的男人。
那個男人遞給他一個信封。
這是一個厚實的牛皮紙信封。
蘇北看了信封一眼,上面的送件人地址讓他有了不祥的預感。
不會吧,蘇北心裡想,他沿着虛線撕開封口,拿出了裡面的幾頁紙。
當看完了那幾頁紙後,蘇北氣得臉色發青,眼前發黑。
他猛地站起來,拿着那幾張紙就往別墅的住宅衝去。
蘇北一口氣跑回了住宅,蹭蹭蹭地上了二樓,哐噹一聲,大力推開變態的書房門。
他走進去的時候,蕭靜之正在看書。
蘇北疾步走到蕭靜之那張寬大的書桌前,啪地一聲,把那幾頁紙扔到了他跟前。
“這是這麼回事?是不是你做的手腳?”他氣急敗壞地質問道。
蕭靜之用手指拎起那幾張紙,看了幾眼,淡然道:“是我,怎麼了?這個學校不好嗎?你報的那個普通一本,和這個重本能相提並論?”
蘇北深呼吸了一口氣。
啪地一聲,他的手掌在桌面上狠狠一擊。
“我用不着你代勞,我想報哪個學校就報哪個學校,你憑什麼改我的志願?”蘇北衝着蕭靜之怒吼。
蕭靜之眼神深邃如海,他凝視着蘇北,良久。
“想逃,是嗎?”蕭靜之額前的黑色髮絲擋住了他的眼睛。
蘇北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覺得一股令人不安的氣流在房間裡左衝右突。
他忍不住瑟縮了一下,但是怒氣讓他又往前進了一步。
蘇北一臉不服氣地看着蕭靜之。
他本來以爲自己會憤怒、會咆哮,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冷靜了下來。
蘇北擡起頭,他的心就好像寒冬臘月結了冰的湖面一樣。
在堆滿了積雪的厚厚冰層下面,是冒着白氣的汩汩流水。
蘇北和蕭靜之對視着。
他想從他眼睛裡看出點什麼。
譏諷、嘲弄、蔑視、不屑、捉弄或者其他任何情緒都好。
但是什麼都沒有。
他的眼睛裡,什麼都看不到。
蘇北一陣茫然。
他不知道這個死纏着他不放的變態,到底打算怎麼樣?
難道就這樣一直死霸着他不放手?
光是想到這個,蘇北就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蘇興城死了,他死了,***就算纏着我,他也活不過來,你睜大眼看清楚,我和蘇興城哪裡像了?眼睛、鼻子、嘴巴、臉,有哪一點像,啊,哪一點?”蘇北歇斯底里地吼道。
“你和他哪裡都不像,我知道得很清楚。”蕭靜之在蘇北的吼聲下微微皺眉,似乎覺得他的聲音太大,太吵了,“城那個人,堅強又溫柔,寬厚而慈愛,和你是截然不同的兩類人。”
蘇北狐疑地看着他,“那你爲什麼不放過我?”
蕭靜之嘴角翹起,“誰讓你一頭撞進我手裡了。”
蘇北額角的青筋跳了跳。
他知道,自己必須得冷靜下來,暴躁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但是每次面對這個變態的時候,他的情緒就時刻處於將要暴走以及暴走狀態中……
蘇北不得不努力深呼吸,盡力平靜下來。
“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肯放過我?”蘇北咬牙切齒地問。
蕭靜之眨了眨眼睛,“第四個任務完成,我就放了你,我保證。”
蘇北不自禁地提高了音量,“你說真的?”
蕭靜之點了點頭,“絕不食言。”
“那好,你快把那個該死的任務給我說清楚。”蘇北和他對視了一眼。
“這個,就是計劃的第一步。”蕭靜之把蘇北扔給他的那幾頁紙又輕輕推了回去。
蘇北看着那幾頁紙——其實就是大學錄取通知書。
這變態到底打算做什麼?
他是真的不明白了。
蘇北自問,從一開始,變態交待下來的任務,他就沒有一個真正意義上完成的。
變態看上去做出了對他接連的失敗給予了懲罰,但是蘇北心裡非常清楚,那些懲罰只是變態用來嚇唬他、讓他繼續聽話的工具,甚至連稍微殘酷一點的手段都沒用在他身上。
在見識過周磐石以及他手下那些人折磨人的手段之後,蘇北對變態用來懲罰他的那些手段,已經有了另一番認識。
當然這不是說他對變態折騰他的那些手段就再也不恨了。
只能說,他對變態的目的產生了懷疑,還有一些其他的揣測。
在情況不明朗的當前,蘇北讓自己順着變態的意思,過着看上去一點壓力都沒有,優哉遊哉的日子,這日子到底是什麼滋味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就好像架在文火上的一大鍋水一樣,慢慢接近沸騰……
蘇北擺脫焦慮的辦法就是忘掉這一切煩心的事,讓自己去玩,盡情的玩。
不管是飛碟射擊也好,網絡遊戲也好。
如果不是怕那個變態發現,他甚至都有衝動來一場速食戀愛。
但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誘人的念頭。
這難道真的只是蕭靜之心血來潮的一個遊戲?
蘇北不得不這樣想。
但是隨即他又否認,如果說是遊戲,那麼這樣大放水的遊戲,有什麼樂趣可言?
像這種遊戲,難道不應該是逼迫着參與遊戲的人去面對各種各樣難以接受、難以完成的任務,一旦完不成或者有其他的異動,就給予嚴厲的懲戒。
這既是給失敗的參與者,也是給其他的參與者的一個警醒。
對於維護遊戲的良好運作,無疑是有必要的。
但是變態沒有這樣做。
這就不得不讓人懷疑他最開始向蘇北說的“這是一個遊戲”那句開場白,只是一個藉口,或者託辭,爲了掩蓋他的真實目的。
那麼,圈子又繞回來了。
到底他蘇北身上有什麼東西值得變態花那麼多精力和時間呢?
蘇北覺得一切的癥結還是要追溯到蘇興城那兒。
和蕭靜之的爭吵只是爲了發泄一下心裡的鬱悶。
對他現在的處境並沒有絲毫益處。
蘇北之所以敢在蕭靜之的面前拍桌子叫板,原因在於蕭靜之的個性……往好了說是脾氣好,溫和有禮,往壞了說是性格高深莫測,一切盡在其掌握中壓根就不在乎手裡的棋子耍耍脾氣……
當蘇北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他心裡難免一陣挫敗。
但是很快,他就振作起來了。
世間妖孽何其多,一妖更比一妖高,他又何必去和妖孽攀比。
一切都是虛榮,都是虛妄。
蘇北拿過那幾頁紙,決定不再和自己的腦子過不去。
該知道的,遲早會知道,他相信變態的計劃也已經進行到一定程度了。
他同時也相信,他在變態的計劃裡是不可或缺的部分。
雖然具體要做什麼,是專門拖後腿還是重要角色,還不清楚,但是這都是次要的。
蘇北有個感覺,重頭戲很快就要上演了。
幕布早就已經拉開。
變態就好像一個狡猾而又極富耐心的獵人。
他正在準備着最後,也是最致命的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