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殺了?”
整場下來,我第一次真正露出了詫異的表情。
由於伯內特那慫包的模樣,我對他能惹上的禍事也沒有做太高的估計,一直都以爲是碰到心胸狹窄的強迫症劫匪,搶走了貨物之後還想要滅口,才尾隨而至酒館的。
但是……
只見首領的語氣陰測測地,表情眉飛色舞地向我介紹着細節。
“十鬆莊膽子太大了,真以爲自己是什麼重要的角色,竟然敢陽奉陰違。我們城鎮守衛的眼線發現,這些傢伙暗中和軍刀水灣的賊崽子有聯繫,還試圖出賣我們的人員信息換取酬金。”
“鎮長得到了線報之後,就派我們第三守衛隊去給他們一點教訓。”
“到那邊的時候,十鬆莊正在拿着贓款開派對,用大鍋煮着走私來的罐頭和香腸,在那裡載歌載舞,旁若無人。”
說到這裡,首領邊上的老酒鬼也附和着。
“就是,可是沒想到,這幫泥巴佬一邊派人拿出私藏的武器動手,另一邊還有人準備去通風報信,被我們抓了個正着。我們只好趕在他們動手之前,先下手爲強……”
我雙手扶在桌子上,似乎饒有興趣地聽着他們的故事,“武器?他們還敢藏武器?”
首領一拍桌子,怒喝道:“就是!我們放他們十鬆莊這條狗在門口,是替我們賺錢吆喝的,竟然還想要反咬我們一口!真是膽大包天!”
“那他們藏了什麼武器呀?”我問道。
首領睜大了眼,做出一副不屑解釋的表情,說道:“不外乎就是刀槍棍棒……不自量力……我發現村長那個老滑頭的孫子,拿着武器從屋子裡衝出來的時候,我下令動手了!這就是贓款贓物一併抓獲!”
說完,他斜着眼不懷好意地看着我:“難道老闆,你想給他們討個公道不成?”說完,四個私掠者一齊把手放到了腰間的武器上,虎視眈眈地看着我,
我哈哈一笑,連忙擺手客氣地笑道:“我就是一個開酒館的生意人,連酒館都管不過來了,哪管得了這麼多的事情,無非就是身在酒館裡,多嘴一句而已。”
首領聽完我的辯解,才把手從腰間隊武器上移開,開心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臉色通紅地說道:“我就喜歡聰明人!要是那個年輕人脾氣不這麼臭,我們也沒必要剜掉他的舌頭,綁到火上面烤了……結果嘴裡還罵罵咧咧不停地噴血,又把火給弄滅了。”
旁邊的老酒鬼也端杯子一口喝盡,酒氣上頭了乍着膽子反駁領頭人。
“老大,你說的那個不算什麼。我碰到的他的小兒子,比他的老子脾氣還大。小兔崽子死咬着我的胳膊,要不是我砸碎了他的腦子,腦漿流了一地……嘿嘿……估計還不肯鬆口呢……”
身後又冒出了一個人,也反駁着同伴:“你說的也不對,那個報信的纔是最混蛋的。我拿槍砸碎了他的手肘腳腕,他還跟蟲子一樣在地上扭着,想要跑出去報信。這幫賊骨頭真是死不足惜,走之前我看他用牙在地上啃着想逃跑,就把他牙也全砸碎了,他才瞪着眼斷氣了。”
頭領不滿地看了他一眼,對於吹牛逼一個比一個熟練的手下十分不滿:“閉嘴!你們一個是拿槍的打空手的,一個大人打死小孩,有什麼好得意的。能有我騙他們爭先恐後喝下熱湯,讓他們腸穿肚爛乖乖去死厲害嗎?!”
老酒鬼一聽頭領生氣了,脾氣瞬間消散於無形,諂媚地討好道:“那當然是老大最厲害了!要不是老大你告訴他們,喝完十口湯沒死的就放他們走,他們纔不會那麼聽話。”
“嘖嘖,他們跟趕着投胎一樣搶着喝湯,爭到多喝了好幾口都沒發現,真是把我給噁心壞了。”
頭領謙虛地擺了擺手:“這都是雕蟲小技。如果說在這個荒原上,想要活下去有一萬個難題,那麼要讓人去死,就有一萬種辦法。你們就會打打殺殺的,行不通的。”
然後他們身後的同夥露出一臉鄙夷之色,對着老酒鬼說到:“我看還是你最噁心,還把活人的腸子內臟掏出來,扔到鍋裡煮湯。我看着都快吐了,也虧他們能吃下去。”
門口放哨的同夥,輕蔑地笑了一聲:“所以你們說的那些不過是特例,嚇破了膽不都一樣。後面那些女人不就乖得很,還不是被我們……”
我砰地一聲將酒杯放在了桌子上,滿臉堆笑地看着那位首領。
“那這位老大,我冒昧地問下……後來喝完十口有活下來的嗎?”我一副虛心請教的表情問道。
頭領搖着頭說道:“搶在前面喝的男人都死光了!本來是有幾個小孩,不知道爲什麼竟然挺了下來。可是那麼小的幾個小孩,抱着我的腿在地上打滾,嘴裡喊着叔叔快救我,我這麼心善的人……”
說完他比劃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臉上滿是獰笑,“當然是幫他們解脫痛苦了……”
“……全殺了?”我問道。
首領斬釘截鐵地說道:“十鬆莊全體41個人,斬盡殺絕,就剩跑出來的這個!我們出來混的,講的就是一個信譽,說殺人全家就殺人全家,少割一顆人頭、少收一條人命,都不算全家!”
“老闆,我再給你一次回答的機會,你見沒見過這個人呀?”
我目光動搖地說道,“哎,幾位大爺這是爲難我啊……我說見過是如何?沒見過又是如何?”
首領並沒直接回答我,而是耐心地解釋道:“老闆,你有所不知。我們出來辦事的,收取過路費、徵收商人貨物,叫做出白差,講究的是出必有所歸,拿了錢一般不殺人,大家好聚好散。而昨天那樣接命令動手的,叫做出紅差,兄弟們手上若是沒見着血,回去也是要被剁手指的,大家都不容易……”
說完他神色爲難地說道:“門外那個弟兄,昨晚就一個人都沒殺,眼見是交不了差。我把話放這兒了,如果今天沒發現還則罷了!如果被我們在這裡搜出了餘孽,那我們就只好借老闆的人頭,來保住兄弟的手指了……”
說完他把酒杯往地上一摔,大喊道:“不管老闆你有什麼來頭,今天就看你老實不老實了……動手!”
幾個手下一聽此話,也知道圖窮匕見的時候到了,紛紛摔杯掀桌,起身就要往屋裡闖。
但是忽然間,屋內雜貨間的大門也轟然被撞開,一個面如土色,兩眼血紅,宛如喪家野獸的人闖將出來,聲音嘶啞地大喊道:“不用找了,我就在這裡,和老闆沒有關係!”
說完他跌跌撞撞推開了愣着的匪徒,撲到了酒館吧檯面前,渾身顫抖地拍着桌板,聲淚俱下地說道:“老闆……給我來杯酒……我喝完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