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由的狂風吹送了國字臉青年的衣角,將場地裡的枯枝落葉席捲而起,揚塵迷得衆人無法睜眼。
在這狂風中,還聽見他的聲音隨着風聲沙沙作響,像是在言述,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我們深陷在時間的漩渦裡,被時間紊亂的浪潮層層襲捲,每往前走一步,就離我們原本的時間更偏移一步。”
“隨着我們的深入,我們所地在的時間我已經完全異常了……什麼?你們要證據?”
他的眼神輕蔑而冷酷,在場的人都知道他的這個表情並不是針對場上某個人的嘲諷,而是對今晚這個離奇的事態,發自內心的不屑。
與其說他在厭棄這些原本看着離奇的事情,倒不如說他是在反省自己的行爲——居然在關鍵的時間點上忘記了理性,沒有洞穿事情的真相。
一度他也相信了這些事情背後是那些靈異的主宰在操縱着。
“我們遇到的那輛車,你們還記得嗎?”
他的同伴,圓臉青年嗓子發啞,說:“當然記得了,就是我們在原工程指揮部停車場看到的,那輛和我們車牌一致的白車!”
“那不是什麼幽靈車!也不是和我們車牌一樣的車!”他吼道。
他的同伴不解地問道:“可當時你也在我身邊,是你親眼看到車牌一致的!”
“是的……是的……我當時確實慌了神,只想到這一切不可能!人不可能跨進同一條河流兩次!”
“是啊!”
“不對……我下意識屏蔽的可能纔是真正的可能性。你們想想,爲什麼我們會在大霧裡不停地碰見那個停車場?”
“……”
“其實我們只碰到了一次停車場,那就是我們第一次碰見的停車場。我們的時間在那裡出現了第一次的皺褶,形成了一個短時間內循環往復的死結。”
“所以我們開了好久只是我們在時間皺褶裡的錯覺,我們以爲自己開出去了很遠,其實在大霧裡,我們只是在不停地重複那十五分鐘……那碰到停車場的十五分鐘……”
傑基的手忽然顫抖了起來,他想起來了,當時的大霧裡確實有一種既視感。由於大霧的遮擋,他不知道周圍景色是否變化,但他感覺到每隔十五分鐘,公路上都會有一個同樣的顛簸處,隨後是那個停車場站牌出現,在隨後是一個轉角。
這樣的感覺他只以爲是錯覺,被淹沒在了當時內心的恐慌中……
“那麼那輛車呢?”圓臉青年繼續問道。
“停車場我們只遇到了一次,那麼我們看到的車也只有一次……”
“哪一次?”
“每一次……”
“不是,我是問你遇到的車到底是哪一輛?爲什麼會和我們的車牌一摸一樣?”
國字臉青年對同伴的詢問沉默以對,彷彿遇到了一個很愚蠢的問題。就連司機傑基都聽不下去了,開口道。
“我現在也開始懷疑大學的招生標準是不是太低……我聽懂他的意思了。那輛車我們確實只遇到了一次,而且我們非常熟悉,只是我沒辦法理解這個事實……”
圓臉青年頓時也面色驚訝,連嘴裡的餅乾都沒有來得及嚼,愣神之下把自己噎了個正着,喝了好幾口水才順了下去。
但是他在整個過程中,眼神都沒有移動過,直愣愣地盯着那輛,他們一路上賴以生存、帶着他們風馳電掣的白色汽車。
“是……是這輛車?”
“沒錯。”他的同伴嘆了口氣,“我們都需要放開自己的想象力。其實我們看到的就是我們坐的這輛車。”
“不知道爲什麼,時間漩渦在我們進入了停車場之後,又出現了一個新的皺褶,不僅加強了時間的死結,還造成了一段時間的回溯……”
“那一小段回溯,正好就是我們開車進入停車場的那段。由於皺褶的時間,和我們所存在的時間出現了衝突,纔會有一輛車不斷進出停車場的時間幻影。你可以想象爲平靜水面上的波紋,由於一點外力出現了層層疊疊的漣漪,相互交匯。”
他捂着自己的臉,無力地說道。
“我早該想到了。可是爲什麼事情會這麼湊巧,是由我集中注意力看到的車牌,並且被吸引走了全部的注意力。而由我的同伴看到了車裡的情況……”
“如果是我看到車內的情況,我一定會想起量子力學的最新理論……”
邊上冷漠以對的中年人突然開口道。
“你是說同一時空的連續觀測理論?”
“沒錯,我現在有點相信你是老師的朋友了。簡單來說就是,加入出現了時間穿越,你是永遠碰不到和你有關的事情。由於同一個時間點的連續性,如果你存在覆蓋了過去的你自己,那麼你觀測到的過去,就會變成一片空白。”
“那輛車裡不是沒有人,而是同樣載着我們幾個心驚膽戰的人。那輛車也不是沒有停靠在停車場,而是那段時間我們和我們的車已經存在,所以被直接忽略,我們觀測到的結果只有進來和離開,這些我們已經做過和即將要做的行爲。”
“離開了我們的觀測,那輛車馬上又恢復了正常,心驚膽戰的旅人繼續往復循環地在這個停車場,重現自己的故事……”
全場又進入了靜悄悄的狀態,四個人在四個方位,忽然後背都出了一層冷汗。
他們也想像到了一個可能性。
如果他們沒有打破這個死循環,那他們可能永遠循環在那個無窮盡的世界裡。
那可是比永無止境的道路更加可怕的存在,是無休止的時間地獄。
還有一種可能……
是不是他們在無意識中,已經在那個時間循環了重複了成百上千年?
“不是我們的努力和堅持,而是一個可笑的巧合。我們衝出的濃霧沒有消失,只是濃霧都在時間漩渦裡陷入了靜止,而我們也深陷在了漩渦了,被捲入了更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