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交好的人家,虞宗正哪能不知道,這個葉姨娘,原是唐大人一個遠房表妹,因家道中落寄養在家裡,兩人一早就有了私情。
唐夫人過門之後,就納了貴妾,寵妾滅妻的事兒,也是沒少做。
唐夫人性子也不柔順,唐老夫人自然更喜歡自家侄女,唐夫人沒少受委屈。
虞宗正瞭然:“唐大人名義上是停了職,可誰都知道,他這一去就是人走茶涼,這職停到什麼時候,要看皇上的意思,就算不能再回翰林院,可一直呆在藤文館,也不是那回事,待舞弊的風聲過了,肯定是要重新打點、活動,少不了唐大人岳家的幫襯。”
詹事府人面廣,朝臣們都願意給幾分顏面。
早幾日,虞幼窈就收到了唐五小姐的信,她在信中提了這事。
順帶還說了,從前仗着父親和祖母寵愛,在她跟前作威作福的庶長女唐雲夢,因姨娘要送到莊子上,在家裡哭鬧,被唐老夫人禁足了。
唐老夫人的意思是,唐雲夢年歲不小了,去年就訂了親事,打算張鑼着,儘快將她嫁出去。
虞幼窈張了口:“寧遠伯的罪名定了沒有?”
虞老夫人偏頭瞧了大孫女,這兩年來,家裡只要不是談一些難以啓齒的陰私之事,基本上都沒有避着她。
往往孫女兒總能一針見血。
今兒也不例外,她和老大因着與鎮國侯府、唐府相熟的關係,難免會多說幾句,可她的關注的卻是寧遠伯這個始作俑者。
虞宗正搖頭:“還沒,寧遠伯雖然是因科考舞弊才下了大獄,既然進了獄裡,就不可能只查這一樁,少不得也要把從前犯過的事,都清查一遍之後,纔會定罪,寧遠伯是勳貴,拔出蘿蔔帶出泥,還有得查。”
虞幼窈一聽就明白了,拔出蘿蔔帶出泥是不錯,但追根究底,還是繞不開一個黨派之爭,心裡也覺得膩味。
寧遠伯家還有一個后妃在宮裡,雖然陸妃被打入了冷宮,但陸妃生養了一子兩女。
想到了此處,虞幼窈又是一陣心驚肉跳。
皇上沉迷道術,已經多年未曾選秀,除開已經夭折的,目前宮裡只有三位皇子。
其中大皇子原是皇后所出,不足月就夭折了,中宮無子,陸妃生養的二皇子,沒有一個“嫡”字壓在頭上,就成了“長”。
大周朝重嫡長,二皇子佔了一個“長”字,一直很受皇帝喜愛,聽聞陸妃被打入了冷宮第二日,皇上還在御書房裡,誇讚了二皇子的文章。
可見,陸妃失寵與否,皆不影響皇上與二皇子的父子之情。
三皇子的生母,是徐貴妃。
除了皇后是後宮之主,后妃就是四妃身份最貴。
超一品的皇貴妃,是封了冊寶的,身份僅次於皇后,幾乎與平妻等同,卻始終礙於一個“嫡”字,矮了中宮一頭。
接下來,就是貴妃、賢妃、淑妃,是一品位份。
其中貴妃卻是羣妃的第一位號,因皇貴妃並不常有,貴妃就是名符其實的“羣妃之首”,也是有冊寶的。
陸皇貴妃降了位份,變成了蘭妃,一干皇子之中,就數徐貴妃所出的三皇子,身份最爲貴重。
四皇子的生母,據說是一個爬了龍牀的小宮女,也不知道是該說這位小宮女命好,侍寢了一次就懷上了,還是該說她福薄,眼看着生了龍種,榮華富貴唾手可得,卻在生孩子這一環,因難產一命嗚呼了。
四皇子生母身份低微,暫時看不出什麼來。
但是!
皇上至今也未立儲,陸妃所出的二皇子,佔了一個“長”字,徐貴妃所出的三皇子,佔了“貴”字。
寧遠伯一案,還牽涉了後宮,甚至是儲位之爭,遠沒有那麼輕易就了結的。
虞幼窈一陣恍惚。
科考舞弊一案,總算是消停下來了,但是後宮和朝堂的暗潮洶涌,也纔剛剛拉開了序幕,
這就是表哥所謂的項莊舞劍嗎?
恐怕不止如此!
四月初六開始,虞府及虞幼窈名下所有糧鋪,都置辦了粥棚,連舍三天米粥,用的粥米是陳米摻了小米,苞米。
青黃不接的百姓們,總算吃到了湯米。
沒人覺得虞府不厚道。
年景好的時候,一升米也才四十文到五十文左右。
可近年來,米價已經漲到了一百文一升,普通人家已經吃不起米了。(注:一升米約一斤半,十升一斗,一斗米約五百文到一千文!)
虞府還願意搭粥棚舍米,這就不是爲了博善名,而是真善。
而這時,正陽街上停了一輛低調的馬車。
馬車內里布置得相當奢糜,年約十七八的男子,穿了一紫蟒袍,腰間卻繫了一條璜玉龍首趾鱗腰帶,神情不悅地靠在馬車裡。
不一會兒,就有一個長相陰柔瘦弱的少年進了馬車。
男子蹙眉:“前面因何堵了路?都打聽清楚了?”
少年聲音尖細陰柔:“回主子話,前面是吏部左侍郎虞大人家的米鋪,虞老夫人禮佛,再過幾日就是沐佛節,虞府名下的米鋪都搭了粥棚,正在舍粥,今年年景不好,百姓們聽聞虞府在舍粥,紛紛跑過來吃粥,因爲人太多,所以堵了正陽街的道。”
聽身邊的伴從提了虞府,男子首先想到了,三年前虞氏族裡一榜四進士的風光,父皇想要重用虞氏的心思昭然若揭。
接着就又想,虞大人是吏部侍郎,秩正三品的大員,吏部主掌全國官吏的任免、考課、升降、調動等事務,乃六部之首。
另外,虞二老爺,虞宗慎任戶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是內閣次輔,將會接任夏言生首輔一職。
見主子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伴從心裡有些慌:“主子,您看這粥米一時半會也舍不完,要不要繞道了走?”
“繞道?”男子擡眼瞥了他一眼:“本宮什麼時候說了要繞道了?”
伴從知道說錯話了,連忙補救:“那不如,奴才去五城兵馬司衙門一趟,讓他們暫時將吃粥的百姓驅離,也總好過讓主子在路上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