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幼窈目光淡淡地,一掃了四周,溫軟含笑的聲音,倏然淡了:“在座的衆家小姐,也都有頭有臉的人家,打小就受了良好的教養長大,我有沒有教養自有長輩評說,衆家小姐紅口白牙說了,我卻是不認的。”
衆家小姐你看看我,我望望你,神色間難掩尷尬,都是半大的姑娘家,往常也鮮少到外頭走動,面皮薄的,更是當場臊紅了臉,拿了帕子掩着不敢擡頭了去。
之前曹七小姐指摘虞幼窈時,她們就沒少在一旁幫着腔說了一道,只想着曹七小姐身份貴重,便有了想攀交的心思,難免要迎奉一番,哪兒想到,虞幼窈也不是個老實受欺負的主兒。
鬧騰了一出,反倒成了她們沒得教養了。
可虞幼窈高明得很,便是說人沒得教養,也不像曹七小姐直來直往,叫人抓了話柄子,直接以女子的教條閨範反將了一軍,叫人啞口無言。
虞幼窈輕吮了一朵笑花兒,燦烈至極:“上趕着自取其辱的,我還是頭一次見着了。”
“虞幼窈,我可是長興侯七小姐,你竟然罵我啊……”曹映雪尖叫一聲,腦子裡“噗噗噗”地炸開來,就要衝上前去……
她今兒穿了一件及地裙,裙邊輕盈地落在地上。
走起路來,裙襬輕輕翻着細浪,更顯得輕盈高貴,坐着的時候,如水般質地的雲錦裙子,堆砌在腳邊,宛如花兒一般靜美。
可算是顯盡了儀態。
這樣的裙子穿着美則美,可也極考驗儀態舉止,也要特別小心。
可這會,曹映雪哪兒還記得什麼儀態?
眼裡映着虞幼窈鮮妍嬌嫩的面兒,靜美的儀態,想到自己被潑了一臉茶的狼狽,還滿扣了一頂“沒得教養”的帽兒,恨不得一巴掌抽到虞幼窈臉上,煽得虞幼窈嘴歪臉腫,狼狽不堪,方能一解心中怨憤。
哪知,她衝得太急,一腳踩了堆砌腳邊的裙角,身體一個趔趄,驚恐地瞪大眼睛,尖叫出聲來:“啊啊……”
“小心……”陸明瑤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去拉曹映雪。
卻也晚了!
“啊啊——”曹映雪一邊尖叫着,身體向前一撲,連帶着拉扯她的陸明瑤,也是踉蹌一步,驚白了一張牡丹面,慌亂地去扯虞兼葭的袖子。
虞兼葭閃躲不及,叫陸明瑤一拉扯,身子頓時一歪,玉底鞋子向前一滑,就聽到腳下踝骨處“咔嚓”一聲,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腳腕子一陣巨痛,令她眼兒一紅,一張臉頓時白得跟紙一樣。
“砰咚”一聲,三人摔作了一團。
變故就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令在場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虞幼窈也是目瞪口呆,不知怎麼就覺得這畫面——
很好笑!
虞霜白、齊思寧和宋婉慧也是瞠目結舌,方纔還趾高氣揚地嘲笑虞幼窈沒得教養,想要鬧得虞幼窈丟醜,沒臉。
哪兒曉得,這纔多久,就摔作了一堆,丟醜、沒臉的人就成了她們自己,可真真是貽笑大方。
有毒吧~
侍立在八角亭外的丫鬟們,也被這一變故驚呆了,愣了一小會兒,這才如夢初醒,慌忙地奔進了亭內,將摔得東倒西歪的小姐們扶起來。
“好疼啊……”曹映雪摔得最重,額頭上紅了一片,大約過一會兒就要腫一個包了,不光這樣,她覺得自己頭疼、手疼、腰疼、腿疼,全身都疼。
曹映雪又疼又氣,肝啊肺兒都快要炸了,眼睛也是陣陣發黑。
都是虞幼窈這個賤人!
簡直太可恨了!
陸明瑤嘴角也磕紅了一塊兒,一抽一抽地疼,她垂着頭,拿帕子遮着嘴,不敢叫人瞧見了,心裡卻惱怒到了極點。
她打小就是金嬌玉貴長大的小姐,走到哪兒,就叫人捧着,又何曾這樣狼狽過,何曾這樣難堪過?
哪兒受過這樣的屈辱?
虞兼葭也沒好到哪兒去,臉上雖然沒得傷,可扭了腳,這會兒正疼得厲害,一站起來就鑽心得疼,疼得她險些連氣兒也喘不上來,蒼白的小臉兒,頓時血色盡褪,連額頭都溢了細細地汗。
她輕咬着脣兒,顫顫巍巍地站在那兒,宛如一朵打着擺子的花兒似的,孱弱可憐的姿態,可真正是委屈堪憐。
便在這時,夫人們瞧完了戲,簇擁着威寧侯夫人、長興侯夫人,浩浩蕩蕩地過來這邊賞花,一眼就瞧見八角亭裡氣氛不對勁。
長興侯夫人目光閃了閃。
府裡原是想向太后娘娘討要了許嬤嬤進府,教導七姐兒規矩,哪曉得太后娘娘沒同意,後來許嬤嬤出了宮,便想將人請進府裡,卻叫虞府捷足先登了去。
七姐兒知道了這事,哪兒能高興?
便也遷怒上了虞大小姐。
長興侯府頂貴的人家,將虞大小姐請過來,讓映雪刁難幾句,給個教訓,讓七姐兒出一出惡氣,也是不打緊的。
不過都走到了這兒,八角亭裡鬧了事兒,她也不好視而不見,長興侯夫人率先走進了亭子裡,還沒反應過來……
曹映雪就撲進了長興侯夫人懷裡,嗚嗚地,委屈哭了:“娘,虞大小姐實在太沒教養了,哪行幾句口角就潑人一臉茶,還害人摔跤的,嗚嗚,娘,我摔得好疼,我長這麼大都沒這麼丟人過,嗚,不要活了……”
長興侯夫人見女兒額頭腫了不說,頭上的釵環也是鬆散凌亂,模樣兒可是狼狽了去。
頓時,還有哪兒不明白的?
映雪是刁難人不成,反而自己吃了虧去,又叫虞幼窈惡人先告狀,倒打了一耙。
夫人們卻是沒想到,便是瞧了一場戲的時候,八角亭裡就發生了這樣的事,臉色都變得不好看了。
長興侯夫人輕撫着曹映雪的後背,和煦的笑意淡了下來,臉色一點一點變得沉冷:“虞大小姐,這是怎麼回事?”
虞幼窈站在一旁,小臉兒也是一片蒼白,她眼眶兒紅紅的,眼淚無聲無息地流,單薄的身段兒輕顫着,顯得瘦小可憐。
也不等她開口,楊淑婉就端了一副慈母心腸的作派,忙聲:“夫人,這事兒是我家大姐兒不對,我家平常待大姐兒是縱容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