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總是這樣充滿了陰霾,就在人們不知不覺的時候,籠罩在了心頭,頭頂的天空,因此變得晦澀起來,不過好在總是能夠有辦法在忙裡偷閒,那種種些微的愉快,或許莫過於士兵們手中握着的難能可貴的家書。
明斯克人是要感謝諾曼人的,因爲那些被烙印上邪惡的黑魔法師們,發明了一種既清爽又便於書寫的紙張,最重要的是,它足夠的便宜。
也不知道到底是帝國的人強大還是諾曼人顯得狂妄,不過不管怎麼樣,明斯克的士兵們就是這樣淡定地做着這一切,哪怕就在三十五公里外,就有大隊的敵人騎兵正在呼嘯而過,而不知道有沒有突破了友軍的防線。
士兵戈爾多是個南部明斯克人,他在擔心着自己的母親,是的,家中只有像他一個男人的家庭,實在是不容易。他不能夠死,否則的話,他的母親將會沒有人照顧。那是很悲慘的事情,因爲明斯克人的衛戍部隊,並沒有太多的撫卹金。這一切,很簡單。因爲亞歷克斯大皇子殿下自己也沒錢,哪怕聽說在過去的半個月中,有不少的進項。
但是和整個明斯克自治領比起來,實在是太小了一些。
北方的河東走廊據說已經失守,原本駐地就在那兒的戈爾多很清楚諾曼人的強大,但是他也不認爲諾曼人可以擊敗帝國,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數十萬人交織在這裡,諾曼人應該沒有那麼容易拿下整個明斯克的吧。
想了想,戈爾多還是沒有去理會這種事情,他只是一個小隊長,今天就像是聖徒的紀念日一樣,每個小隊長都可以被髮上一張乾淨的紙,戈爾多會寫幾個字,所以他被要求幫別人寫家書,寫了一整天,才輪到寫自己的。
咬着光禿禿的鵝毛筆桿子,戈爾多似乎靈魂都回到了家鄉,想了想,還是緩緩地在信紙上寫道:
親愛的媽媽,我們正要撤離明斯克城,諾曼人就像傳說中的那樣兇狠和殘忍,我不知道我會不會活到明年的春天,不過不管怎麼說,媽媽,我愛您,就像您愛我一樣。諾曼人的推進速度很快,今天的這個時侯,他們已經拿下了北方的大片地區,守軍被屠戮了過半,我受了點兒輕傷,但是沒有任何問題。士兵們的情緒很糟糕,不過沒人認爲諾曼人會和帝國開戰,我也是這樣認爲的。
媽媽,諾曼人有個傢伙很兇殘,他就是鬼面魔神剛力羅,聽說他的軍隊已經到了南方,希望您保重,如果可以的話,就發動一些人躲到山上去,他們是騎兵,不會對你們有威脅的,我像很快帝國的援軍就會到來,因爲大皇子殿下已經排出了幾十波的軍隊,我們有五十幾萬軍隊,不會擔心這個問題。
我想我會活到明年春天的,當您收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離開了明斯克城,並且抵達了東部的岩石要塞,在那裡將會固守待援,因爲我們的大量物資沒辦法帶走,大皇子殿下並不打算焚燒他們,這一點還是很好的,至少可以讓明斯克城內的大多數可憐人有一口飽飯吃,我想如果他做皇帝的話,會是一個好皇帝。
聽說我要升職了來自東部的幾個長官很器重我,因爲我戰鬥很勇敢,並且殺死了一個諾曼人的小隊長,那個傢伙很硬朗,但是很瘦,我看到他的時候,他正扯掉身上的盔甲,和我們的人肉搏。諾曼人都是這樣的野蠻,真的,他們真的很野蠻,兇狠的不像是正常的人類,我第一次看到了牛頭人,他們是那樣的強壯,就在一個重裝步兵給那個小隊長掩護的時候,我一箭射死了他,就像我在山林裡所做的那樣,我感覺我無所不能。
後來我才知道,那個小隊長曾經殺死過的人數,有九十多人,這樣的戰士,如果在帝國中,也是百人斬的英雄人物了吧,可是在諾曼人的軍隊中,竟然只是一個小隊長。他們真可怕,但是我不會害怕的,媽媽,就像您告訴我的那樣,我是山中的一頭豹子,我會勇敢地活下去,非常勇敢地活下去。
來自北方的潰軍已經重新整編,他們的士氣很低落,並且非常的焦躁不安,他們中的人甚至有人覺得諾曼人會打到帝國的腹地去,但是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們的人駐地就在我的部隊的西邊,戰況看上去很慘烈,他們原本應該有八萬人的,不過現在只有兩萬人不到,而且很多人都已經殘肢斷臂,一些傢伙因爲救治太晚,失血過多死了。牧師們也是無能爲力,更何況明斯克這裡本來魔法師就少。
好了,親愛的媽媽,我想我說完這些話,一定會讓你擔心死了,不過不用擔心的,真的,您的兒子是那樣的勇敢,我會殺死更多的諾曼人,然後繼續升職,明天我就是中隊長了,因爲他戰死了,好吧,您有了一個下級軍官的兒子,這樣你在家裡,應該會有不少人尊敬您吧,我想那個該死的村長老傢伙,一定會來巴結您的。我現在可以掌管一百五十人了,就在明天,這一切都會實現的。
愛您的兒子,戈爾多拜上。
寫完了這封信,戈爾多很是平靜地吹了一口氣,將墨跡吹乾,然後晾了一會兒,放置在了桌子上,過了一會兒,才放在了信封中,然後走出安靜的營帳,遞給了那些忙碌的斥候,拜託地說道:“南郡金雞納村戈爾多家。謝謝。”
正要轉身離開,似乎想到了什麼,戈爾多很是爲難地擠出一個笑臉,然後摸出一枚滿是汗水的銀幣,塞到了斥候的手中:“十分感謝。”
斥候立刻眉飛色舞笑開顏,然後拍着戈爾多的肩膀,很是自來熟地說道:“哈哈哈哈,放心吧,我可是這兒最好的信差,斥候當中,數我跑的最快!”
這話讓人聽的就彆扭,一個當兵的,跑的比別人快,也值得驕傲?但是不管怎麼樣,不論是說他是膽小鬼還是說他是英雄,這都和戈爾多沒有任何關係,他只知道,這個銀幣,會讓這個小子安全地將信封送到媽媽的手中。
想了想,自己不過也是個二十五歲的年輕人,是的,他至今連一個女人都沒有摸過呢。他本來是要今年就回去結婚的,但是沒有想到,戰爭很快就打響了。而且還這樣的猛烈,諾曼人就像是要將整個明斯克自治領掀個底朝天似的,讓人感覺到非常的不舒服,而且大多數人,都惶恐的一塌糊塗,彷彿諾曼人要將他們吃個乾乾淨淨似的。
“明天我們就會到岩石要塞了吧。大皇子的決斷,還真是快啊。”
戈爾多心中讚賞的同時,也在皺着眉頭暗想:可惜諾曼人動作還是太快了不然有一天時間佈置的話,都不會讓他們這樣的瘋狂,猛烈的進攻,讓很多守軍喪失了銳氣了啊。
戈爾多一直都知道自己有一種天生的冷漠感,他對周圍的戰友死去,很少會產生諸如傷感悲憤的感覺,他只是看到一個個鮮活的面孔消失,然後又換上另外一批鮮活的面孔,就是這樣,周而復始,讓人難以自信的事情,不是嗎?
不過或許他並不清楚,正是這樣的一種冷漠,才使得他這樣一個南郡的鄉下佬成爲了一個難得的北方軍官,這就是現實。
“我想我最近確實應該去看看地圖什麼的,那些諾曼人的推進速度這麼快,難道就不怕帝國的軍隊突然穿插過去,去將他們的腹地搞的底朝天嗎?”
戈爾多的想法絕對是可以實現的,但是實際上,正因爲諾曼人的進攻太過兇猛了,讓人根本來不及想到他們內部的腹地會怎樣的一種情況,這就好比沒有人會在意一頭猛虎的背後到底是不是空蕩蕩的灌木叢一樣。人們只知道,面對猛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逃跑。
不過很顯然明斯克人至少也是一頭豹子,稍稍地抵抗了一下,也給諾曼人制造了不小的麻煩,但是很可惜,事實就是這樣的事情似乎並不是那樣的完美,他們失敗了,死了很多人,丟了河東走廊,數萬平方公里的土地就這樣淪陷,儘管那片的確很多年以來都沒有帝國方面的承認,好吧,事情似乎就是這樣的簡單。
“軍隊如果再兇狠一點兒,就像是諾曼人那樣的話,或許帝國只要一年就能將斯拉夫帝國給消滅乾淨吧,可惜了。”
戈爾多在可惜着什麼,但是卻有說不出爲什麼要這樣說話,但是現在他將會成爲一箇中隊長,一個掌握一百五十人命運的中隊長。
他是是實實在在的軍官了。
比起大多數人的命運來說,他真的是非常的幸運,至少現在看上去,就是那麼一會事兒,哪怕是諾曼人現在的進攻是這樣的犀利和兇猛,但是這並不影響戈爾多對局勢的個人揣摩。哪怕諾曼人造成了既定事實,在戈爾多的眼中,也只是一種戰略上的考量。
不過誰知道呢,說不定他會成爲一代名將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