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就出現了你看到的那一幕。”
李浩然看了看食指上那個已經淡得看不出痕跡的疤痕, 驀地笑了，雙眼如弦月。
鍾靈秀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地道：“他、他竟然想殺你？”
原來當年他眼中出現的絕望是因爲他養父, 而不是她以爲的生無可戀。
“嗯。”李浩然輕輕嘆了口氣, 接着道：“我沒有關煤氣, 因爲我知道他肯定會去喝酒, 他一有煩心事就去喝酒, 以爲逃避能解決所有問題，其實只能在幻覺中快活一會而已。”
“然後我搜遍了整個屋子，找出了一些證明我身世的東西。”
鍾靈秀屏住呼吸, 知道故事已經到了最高潮，忍不住問道：“然後你就走了？”
李浩然輕笑一聲, 搖頭道：“沒走, 我趴那兒裝屍體, 想要給他最後一次機會。”
“但他回來後，用腳推了推我的身體, 見我沒了聲息，連看都沒看我一眼，將煤氣關上、窗戶打開後就去睡了。”
“於是，我等他睡着後，將煤氣打開, 窗戶關上, 離開了那裡。”
他走出去時, 正是自己去救貓時, 畫面重疊在一起, 鍾靈秀長舒了一口氣，眼神有些複雜。
李浩然見她迴避了自己的眼神, 挑眉道：“害怕了？你面前這個人可是殺人......”
鍾靈秀一把捂住他的嘴，左右看了看，比了個“噓”的手勢，小聲道：“別亂說話，萬一被人聽去了怎麼辦？”
她這個動作比什麼話都有效，李浩然的肩膀驀地一鬆，將她的手拿下，目光幽幽地看着她，輕聲道：“到你了，你的秘密呢？”
鍾靈秀下意識看了眼右上角，見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半，忍不住用力將李浩然推開，朝白裙女的方向跑去，急聲道：“還沒救過來嗎？”
李浩然揉了揉隱隱作痛的胸口，苦笑一聲，跟上她的腳步。
列車上的救護人員已經全部到場，爲首的女醫生聽見鍾靈秀的問話，皺眉搖了搖頭，沉聲道：“她是罕見的Rh陰性血型，車廂上沒有備用血包，到下一站還有半個小時，不知道她能不能挺過來......”
鍾靈秀的手指陷入椅背中，身子微微顫抖，像是難過到了極點。
“現抽的血可以嗎？”
一道熟悉的聲音突然在沉默的車廂中響起。
鍾靈秀看着挽起袖子的李浩然，半驚半憂地道：“你是熊貓血？”
李浩然笑笑，肯定地道：“所以我不喜歡出血，麻煩。”
女醫生果斷站起身道：“這位先生請到這邊來，時間緊迫。”
鍾靈秀緊張地看着針管朝李浩然的手臂插去，忍不住伸手蒙上了他的眼睛。
李浩然眼前一黑，在聞到那熟悉的香味後，啞然失笑，就連針管什麼時候插進手臂的都不知道。
見李浩然的頭越來越往後靠，鍾靈秀雖然有些難爲情，但依然沒有離開，充當着他的人肉靠背。
等血液緩緩朝白裙女的身體裡輸去後，鍾靈秀總算是鬆了口氣，輕輕地將下巴放在李浩然的頭上。
『恭喜宿主完成任務，喜獲回鍋肉技能。』
她突然偏了偏頭，附在李浩然耳邊，小聲道：“我的秘密就是......不救人就得死。”
李浩然心中一動，並沒有懷疑鍾靈秀這句話的真實性，因爲這樣一來，很多事就都能解釋得通了。
只是在知道她當年救自己的目的並不純粹後，心裡多少還是會有些失落。
鍾靈秀想了想，繼續補充道：“你是我救的第一個人，狗蛋是第二個，你們現在好端端的，我很開心。”
聽到她這句話，李浩然突然釋然了。
純不純粹又怎樣呢？是她當年朝困於黑暗的他伸出援手的，這就夠了。
白裙女突然呻|吟一聲，睜開眼睛，看了一圈後，茫然地道：“這是地獄？”
醫護人員們鬆了口氣，女醫生嚴肅地看着她道：“你被救回來了，以後不要再做傻事，生命只有一次，活着比什麼都重要。”
白裙女看着自己手上的繃帶，突然掩面哭泣了起來，斷斷續續地道：“他、他都不要我了，我還活着幹什麼？讓我去死吧！沒了他我根本就活不下去啊！”
見她拿着頭朝座椅上撞去，鍾靈秀驚呼一聲，想要上前攔下她。
沒想到李浩然突然拉住了鍾靈秀，冷笑着道：“讓她去死吧，爲了一個男人就尋死覓活，這樣的人還活着幹什麼？白浪費我一管血！”
他的聲音不算大，但是在這慌亂的車廂中顯得特別清晰。
白裙女擡起頭，憤怒地看着他，本想反擊回去，話到嘴邊卻成了：“是你救了我？”
見白裙女看向李浩然的視線中閃過一抹驚豔，鍾靈秀皺了皺眉。
李浩然淡定地道：“救你的是醫生們，我只出了一管血罷了。”
白裙女突然平靜了下來，低下頭道：“謝謝大家救我，給你們添麻煩了。”
醫護人員雖然覺得她有些奇怪，但好在人已經救回來了，暫時也不打算繼續死，便一窩蜂離開了。
其他人在知道白裙女是一個爲愛失去理智的人後，也興致缺缺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白裙女跟在李浩然身後，見他坐下後，看了看座位牌，坐在李浩然對面，抿嘴笑道：“恩人，我們好有緣啊。”
李浩然看都沒看她，伸手將鍾靈秀的頭按在自己肩膀上，輕聲道：“困了就睡覺，剛纔辛苦了。”
見李浩然像是沒聽見自己的話似的，白裙女輕咳一聲，大聲道：“恩人，你叫什麼名字呀？我叫白靈靈，是影視學院大一的新生。”
她這話將周圍人的視線都吸引了過來，李浩然再想裝視而不見恐怕是不行了。
“哦。”
白靈靈哪裡受過這樣的輕視，眼淚突然涌了上來，委屈地道：“我、我真的好難過啊，剛剛突然想通了，沒必要爲了那樣一個人渣要死要活的，以後還會有更優秀的男人在等着我，像恩人這樣有正義感的，就是我的理想型了。”
她這話直白到就差說自己喜歡李浩然，要是換了別的男生，此時不說心猿意馬，起碼也是沾沾自喜起來，畢竟白靈靈的臉蛋，還是十分俏麗的。
只是......誰讓她遇上的是李浩然呢。
李浩然伸手捂住鍾靈秀的耳朵，冷冷地掃了白靈靈一眼，毫無感情地道：“閉嘴，沒看到有人睡覺嗎？”
白靈靈瞪大了眼睛，淚珠大顆大顆地往下掉，看了眼靠在李浩然肩頭的鐘靈秀，眼底閃過一抹嫉妒。
鍾靈秀突然伸手抱住李浩然的手臂，用臉蹭了蹭，掩飾自己嘴邊的笑意。
她在白靈靈開始跟李浩然搭訕時心裡就覺得不舒服了，好在李浩然的反應還算讓她滿意。
不過，她滿意什麼呢？又爲什麼覺得不舒服呢？
某個答案在心中隱隱要破土而出，她正想開口，就聽見李浩然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你願意跟我交往嗎？”
明明是很輕的聲音，但卻如同春雷一般在鍾靈秀耳裡炸響。
她再也裝不了睡，睜開眼睛，正對上李浩然寵溺的視線。
鬼使神差般的，她點了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兩人相對而笑，閃瞎了對面白靈靈的眼睛。
白靈靈忍不住朝鐘靈秀的方向道：“你是哪個學校的？也是新生吧？”
鍾靈秀輕咳一聲，移開視線，平靜地道：“影視學院的大一新生。”
白靈靈好笑地翻了半個白眼，自言自語道：“什麼時候標準降得這麼低了......”
她眼珠一轉，又將視線落在李浩然身上，笑着道：“你也是影視學院的學生吧？說不定到時候一個班呢？不如先留個電話？”
李浩然還是頭一回遇上如此聒噪難纏的女人，索性將眼一閉，假寐起來。
見其他人偷笑起來，白靈靈氣不過，竟然瞪了鍾靈秀一眼，像是李浩然不理她都是因爲鍾靈秀似的。
鍾靈秀一臉莫名，靠在李浩然的肩膀上，安心地睡了起來。
抵達A市以後，天色已經黑了，李浩然將鍾靈秀的包背在自己身上，故作淡定地道：“去我家睡吧，開酒店費錢。”
鍾靈秀愣了愣，猶豫地問道：“你家幾個房間？”
李浩然輕咳一聲，伸出兩根手指頭，在鍾靈秀期待的眼神中道：“一個臥室，一個客廳，正好可以睡下我們兩人。”
見他一本正經地忽悠自己，鍾靈秀果斷拒絕道：“不去！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容易出事！”
李浩然正義凜然地道：“能出什麼事？你小小年紀的，腦袋瓜裡在想什麼？不去我家也行，那我去酒店陪你，不然我怕你出事！”
鍾靈秀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見他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終於還是落了下風，嘆了口氣：“好吧，那去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