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之濱。巫馬蓮沛一身翠衫, 仙娥般的容顏上,淡淡的愁容難掩。
算算日子,阿姐與和逸哥哥也快來到這裡了。可是她, 該怎麼面對他們?自己已是這幅樣子, 她還有什麼臉面見他們?
正當此時, 一個男子的聲音傳來, “蓮沛。”
巫馬蓮沛轉過身, 看見一個年約二十的男子,他一身魁梧如上古戰神般的裝扮,似乎世上所有的一切都可以不放在眼裡。但是卻有着那麼純淨的笑容, 笑得直眯彎了眼睛。
他的聲音擲地有聲,有着鐘鳴般的質感, 渾厚卻不刺耳, “蓮沛, 你還記得我嗎?”
巫馬蓮沛盯着眼前這個神秘的男子,想了半天, 眨了眨眼睛,終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
看到她完全迷茫的眼神,那男子舒展出恬靜的笑容,滿懷期待地說,“蓮沛, 你還記得, 三百年前, 江南的那一片一品紅嗎?”
江南, 一品紅。
她當然記得, 三百年前,那個絕望的殺戮發生之前, 和逸哥哥和阿姐的幸福,和她小小的快樂。
她當然記得,和逸哥哥帶着阿姐遍遊江南,在一片一品紅花田邊生活了半個月。
那段時間,她一直都是跟着他們的。
每當他們在那片火紅的花田中嬉戲的時候,她總在離着很遠的卻可以看見他們身影的地方,靜靜地凝望他們的快樂和幸福。
在他們的愛情裡,她一直是個局外人,不論什麼時間,什麼地點,他們之間,都沒有一點餘地留給她。
那個時候,每一個她一個人暗自神傷的夜晚,那片一品紅花田裡,總有一個妖靈族的花語精靈陪着她。和她說話,和一起她看孤單的月亮孤伶伶的掛在夜空。
他用靈力讓漫天的一品紅花瓣來爲她跳舞。那一場場火紅色的舞蹈,曾經陪着她渡過了很多個寂寞的夜晚。
妖靈族花靈類唯一一個男性的花語精靈,一品紅毒性劇烈,本就只有男子的陽剛之氣才能鎮得住。
巫馬蓮沛看着眼前這個充滿堅毅氣息的男子,三百年前,他還是十來歲的小孩子模樣。那時候的小可愛,彷彿是在不經意間長成了如今這個可以帶給人安全感的男人。
她不覺上前幾步,想要輕輕摸摸他的頭,卻發現就算她踮起腳,也沒有辦法夠到。
他,真的是長大了呀。蓮沛淡淡的笑容卻充滿了寵溺,她輕輕喚他的名,“吉祥。”
吉祥微微勾起脣角,揚起完美的笑容,“還好你還記得我。”
“你怎麼會在這裡?”蓮沛皺了皺眉頭,三百年前一品紅在羽化仙剿滅下絕跡,她尋不到他,以爲他早已回了妖靈族長老部落。
吉祥的臉上頓時浮現殺氣,“羽化仙毀我一族,此仇不報,我永遠都沒有臉面見長老!”
順應着他的殺氣,臨近他們的海水突然瘋一樣暴漲,一瞬間竟然高達數丈。只見吉祥狀似無意般伸手一擋,瘋漲的海水竟然就那麼直直落了下去,沒有一滴水灑到他們的身上。
蓮沛心中一驚,那個滿是純真笑容的男孩,如今,已經有了這麼深刻的怨念,具備瞭如此強大的力量。
而他對着她的眉眼,卻仍然那麼溫和,似乎他們還在三百年前,還在那片月色下,靜靜地看那些花瓣翩躚如蝶的舞蹈。
彷彿,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沒有發生。
“吉祥。你的靈力越來越強了。”左丘儼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們身後。
蓮沛福身行禮,“先生好。”
“義父。”
吉祥跪了下去,恭謹的態度讓蓮沛睜大了眼睛,“義父?”
左丘儼上前扶起他,“三百年修習,你進步不小。”
“若不是當年義父收留我,吉祥絕不可能有今日。”吉祥似是很久沒有見到他,眉宇有掩不住的激動和欣喜。
“是你有這個造化罷了。”左丘儼拍拍他的肩膀。
蓮沛被眼前的景象驚得說不出話來。左丘儼看起來不過三十多歲的年紀,而且被樂正晨南稱爲前輩,是在羽化仙修習過後於七年前升入神界。他怎麼可能收吉祥做義子。
看起來,他們早在三百年前便已經相識。
左丘儼意識到她的驚訝,淡笑着道,“蓮沛,你的疑惑我瞭解,這些事情,不久你就都知道了。”
巫馬蓮沛只得壓下自己的萬般不解,呆呆點了點頭。
卻聽得吉祥一聲斷喝,“樂正晨南在哪裡?”
巫馬蓮沛臉色一變,“吉祥……”
看着她瞬間慘白的臉色,吉祥心中一慟,“我,都知道……你的一切,我都知道。在雪山洞府的三百年,外間的一切,我只關注着你一個。所有給你傷害的人,我都會在他們身上一一討回來!”
海上的風浪又一次升起巨浪滔天之勢,左丘儼長袖一揮,海面恢復平靜,“吉祥,不得胡鬧!”
“吉祥,我……我沒事。”蓮沛咬着脣,眼中似有淚光閃爍。
他竟然對她如此在乎。除了和逸哥哥和阿姐,從來沒有人對她這麼好過。
“沒事麼?”吉祥滿眼痛意地看着她,“那你爲何再不穿紅衣?你說過,你喜歡火紅,是因爲它代表快樂和幸福。”
吉祥一身火紅的衣衫,凝視着眼前這個堅強了太久的女子,似有千言萬語要訴說,卻仍是那麼靜靜地看着她。
“我在這裡。”樂正晨南突然一身白衣的出現,神色平靜的站在那裡。
空氣立刻焦灼起來,他二人的對視中,隱隱似有火光閃現。
巫馬蓮沛正欲相攔,“吉祥,這不全是他的錯!”
這一句話終於說出來,她的心不能忽略地痛了一下。她甚至在想,是她自己,自做孽罷了。
吉祥似是感受到她的痛苦和矛盾,站到她的身前,將她護到身後,冷冷地直視着樂正晨南,突然如雷電般速度地出手。
隨着他兩手結出的印結,空中突然出現火紅的花瓣陣,聚成一柄利劍向樂正晨南刺去。
樂正晨南卻沒有半分動作,眼看着花劍正要刺入他的胸口,白光一閃,他的身前,升起一個白色的屏障。
“白翼護盾?”左丘儼驚訝道,“白玉級最高防守技能?”果然是和逸的內丹,怪不得羽化仙不擇手段也要得到。
吉祥怒斥一聲,“狐王內丹?”吉祥忍不住嘲諷地一笑,只是,他可不只擁有內丹。
他火紅的衣衫似乎在燃燒着,雙手以奇異的姿勢翻動着,花劍立即轉變成一張巨網,向樂正晨南撲去。
樂正晨南臉色一變,還未做出反應,就被花網纏住,似乎陷入一個花瓣的迷陣當中,失了方向。
卻不曾想吉祥的力量竟然如此強大,在這麼短暫的時間裡,竟然可以聚成如此強大的陣法。
樂正晨南正欲啓動化物決,不曾想花瓣陣中忽然下起紅色的雨來,他避無可避,只得再次聚起白翼護盾,護住頭頂。
左丘儼見吉祥起了殺招,立即飛身上前,徒手便將樂正晨南帶出陣外。
“吉祥,你忘了我曾經告訴過你,一品紅毒汁若是再傷人,你也會自傷嗎?”左丘儼沉着臉,將被毒氣刺激到陷入昏迷的樂正晨南扶住。
“他該死!”吉祥怒道,卻突然咳嗽一聲,鮮血順着嘴角流下來。
巫馬蓮沛趕緊扶住他有些搖晃的身子,“你這是做什麼?沒有必要對我那麼好的。”
吉祥看着滿是擔憂之色的她,輕輕搖了搖頭,皺着眉頭道,“我,沒事,你別哭。”
原來情急之下,她竟然哭了出來。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乾淚水,“我扶你去小樓休息。”
左丘儼嘆了口氣道,“蓮沛照顧着他,我待晨南去療傷。”
吉祥捏緊拳頭,眼中怒火又起,“義父,如此惡賊,還救他做什麼?”
“和逸的東西還在他體內。”左丘儼沉聲道,飛身帶走了樂正晨南。
巫馬蓮沛低着頭,“走吧。”
吉祥感受着她扶着他腰間的溫柔,淡淡地說,“和逸的事,與我無關的。只是,他是你的和逸哥哥。”
巫馬蓮沛的腳步頓了一下,復又恢復正常,扶着他向小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