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她從夢中醒來,赤在睡裙外面的手臂,伸出了以後,觸摸到的是冰冷的另一半的牀鋪。
果真是沒有他。
其實,在最天晚上,她睡過去之前,她就已經料到,像是冥冥中有那麼一絲的感覺,在他的懷抱裡,被他放在桌上,躺在牀上,他爲她吹乾所有的溼着的發。
柯洛月隱藏着她眼裡的脆弱,她是一個沒有家的孩子,沒有人疼,也不會有人真的珍惜她。
只是,膽怯的她,一直把自己藏在假象裡,不願意承認。
披上了白色的睡袍,她蓬鬆着滿頭的發,在牀旁邊的抽屜裡,拿出了煙盒,那裡面的煙已經抽去了很多,空了的煙盒被她丟棄在最底下的抽屜裡,蘇世倫從來沒有看見,她也從不讓傭人收拾這個櫃子。
每個人都有秘密,她也有,只是,從來沒有讓人發現。
點燃了煙,她靠在窗旁的牆上,俯首的看着外面已經亮了的天,愣愣的出着神。
“他現在在哪兒呢?”
她像是在問自己,脣間淡然的一笑,很長時間了,她都要這樣的讓自己武裝了起來以後,用這麼一支菸,不含任何特殊成分的菸草,假裝她已經不在乎,已經成熟,已經滄桑了以後,等到手裡的香菸,都燃盡了以後,她才能說服自己。
無論,真相是什麼,都不重要。
她的數學不夠好,大一的時候,甚至差一點把高等數學掛科,可是,這麼幾個數字,她卻記得太過的清晰。
手裡的一瓶紅白相間的膠囊的藥丸,一盒裡一共有二十粒,這是純進口的西藥,價格不菲。
她問過,每一片就要有一百多元錢,而且是除了安眠以後,幾乎完全沒有任何的副作用。
她把藥片像以前無數次的那樣,都倒在了桌面上,一粒又一粒的撥弄過了,其實這幾粒藥,她一眼就能看清楚,只是柯洛月還是固執的,數着。
1,2,3,4,5,6,7……
再沒有了。
比上一次,她數過的時候,正好少了一粒。
她淡淡的一笑。
然後,閉上了眼。
“小姐,先生電話。”
柳媽在房間外敲着門。
“我就來。”
她把藥片重新裝到了藥瓶裡,照原樣放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在鏡子裡又看了看自己的眼睛,柯洛月才推門走了出去。
“把電話給我吧。”
她一隻手環着腰,聲音低沉沉的,像是睡不醒的樣子,因爲只有這樣子,她才能壓抑得住自己心頭的混亂,還有那些想要問他的話。
“是我。”
“醒了?”
“醒了,才醒。”
她補充了一句,緩慢慢的走下樓。
“中午我可能要去外地,比較忙,你自己吃飯。”
“好,我知道了。”
他總是這麼的忙,她安靜的應答他的話。
蘇世倫縱使再忙於公事,也感覺得出她話語裡的淡冷的倔強,知道她心頭正不高興,便開口問她。
“早起沒和你打招呼就走了,你生氣了?”
“沒有啊。”
縱使蘇世倫此時看不見,她也笑得沒心沒肺的。
“就是不能和你一起吃飯了,有點不開心。”
窗外的天極藍,藍的像是蔚藍色的海,看不見一朵的白雲,而她就像是飄在海上的孤舟,沒有人與她做伴。
該怎麼辦呢?
她的生命必須在這樣的孤寂裡前行?
李夕已經開始在一家公司裡做實習的文員,而她不可能去柯氏其它任何的企業,做事,她只能習慣這樣的生活,像是一隻被關在籠中的金絲雀,只是豢養她的人,是她自己。
從別墅裡出來,她漫無的的行走着,沒有讓司機開車,她只想一個人走出去,怕自己在別墅裡,會胡思亂想。
也不知道她自己走了多長的時間,直到一個年輕的男生攔住了她的去路。
“小姐,您好。”
這個人伸手把一張卡片塞到了她的手裡,柯洛月站住了腳,她看他,看年輕人眼裡的飛揚的神采,她驀然的一笑,直到這時,她才發現,自己竟是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了離家足有五
六公里以外的超市的門口。
這時,她才感覺到自己的腿痠澀難忍。
擡頭,她這樣驀然的笑着的時候,年輕的男孩子愣了一下,沒有想到她會這樣,也羞澀的對着她一笑。
這是一個家境貧寒的年輕人,他的羽絨服明顯已經破舊,腳上的運動鞋也不是什麼正兒八景的牌子,灰土的顏色,有一些髒。
接過他手裡的卡片,柯洛月看到他手指的粗糙和皸裂的痕跡。
“小姐,你有時間嗎?”
年輕的男孩子像是和她的年紀很像,他雙眼極亮,短髮在風裡被吹得零亂。
“能不能給你畫一張素描,不貴,不貴,就十五塊錢。一會兒就好。”
柯洛月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了在超市的牆的角落的位置,有兩把椅子,在旁邊還擺着幾張卡通漫畫,還有三四張鉛筆的素描。
“好。”
她無處可去,在她自己都開始厭棄自己的時候,她需要找一些事情來做,填補她遊蕩着的魂魄,否則,她不知道要怎麼捱過一時半刻。
她坐了下來。
簡陋的小椅子,甚至她需要屈着腿,可是,當她看到年輕人那雙裂着口子的手指,拿着的鉛筆的時候,看着這個手握着自己的夢想,充滿着執着的信念,她當真從心裡羨慕。
她的人生從出生就已經註定,已經有人替她規劃好了,不可能走出半步。
她略拂了拂自己被風吹散了的發,也不催促,安靜的坐在那裡,這樣的一個角落裡的安靜,讓有一些路人也聚了過來,在遲疑和打量裡,看着年輕人揮動着中的幾隻鉛筆,然後片刻之後,他已經把那幅畫好的畫,遞到了她的面前。
年輕人靦腆的問她。
“你看,這樣可以嗎?”
“當然。”
她纔要付錢,卻發現自己出門的時候什麼都沒有帶,而且她的衣袋裡,有的也只有一張防身用的信用卡。
她沒有帶錢包,這讓她極爲的窘迫。
纔剛一皺眉,這時,柯洛月就看到一張嶄新的一百元的鈔票,已經遞到了年輕人的面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