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暖橙色的陽光籠罩着仍在熟睡中的大地上,一日伊始,校園內仍是靜悄悄的。
真紀打着不甚雅觀的哈欠,拖着腳步懶洋洋的踏進校園。
世界上爲什麼有做值日這樣的事呢?難道他們不知道有自動清潔機器人這種先進設備的嗎?——沒有?!真紀揉了下酸澀的雙眼,勉強仍在混沌中的腦袋運行,……沒有嗎?啊,沒有的話,她就發明一部吧,這麼簡單的事。
能睡到自然醒是上天的恩賜啊!唉,看來老班那堂課,她要會會親愛的周先生了。
校園那棵百年老樹下,靜靜的站着一個少年,晨風揚起他的短髮,露出那俊逸的側臉,卻顯得那樣的消瘦。他站了許久許久,未曾有過其他的動作,彷彿他本來就該站在那裡,一直一直的站下去。
忽然,他彎下腰去,輕輕的撫過那株黃色的花朵——不,他摸的是那花朵隔壁不起眼的小草,動作是那樣的緩慢,仿若蝴蝶的翅膀輕輕的靠在花瓣上,溫柔細膩,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憐憫,又悄悄的把情緒收藏起來。
淡淡的哀愁圍繞着他,那樣的真切,頓時讓真紀心口一窒,他轉過頭來,額發上的水珠便滴答的落下,朦朧了他的眼睛,驀地,他終於看到了真紀。
他沖沖的轉過頭去,邁步離開,仿若整個校園都能感受到他的憤怒,開始喧鬧起來。真紀分明看到那雙漂亮的眼瞳中一閃而過的厭倦還有失望,那揚起的白襯衣就如那對受傷了的翅膀,萎靡不振卻勉強的揮動着。
一個受傷了卻偷偷哭泣的天使。
回過神來的時候,真紀連忙跑過去,樹底下只有清晨流淌的氣息和淡淡的草香,哪來什麼憂鬱的天使呢。
真紀掩不住一臉的失望,突然,她看到地上的一個紅色的小本子。
不二裕太?
照片上那不肯服輸的明亮眼神,確實比那憂鬱的眼神好多了。
*** *** ***
真紀把自己摔到大牀上,隨着那彈性一上一下,腦子也有點混沌,拿起手上那張“分科調查表”瞅了下,她的眉毛蹙得更緊了。
突然,她跳了起來,爬向窗邊的鳥籠。
“嘰嘰,你說我選文科還是理科好呢。”
叫嘰嘰的鸚鵡有一身亮麗的綠毛,眼珠小小黑亮黑亮的特會瞪人,真紀是在半年前回家的路上撿到它,據說那天是她來到這裡的第100天,頓時產生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觸,就這樣帶了它回家,它倒是不怕生,而且好像聽得懂她的話似的,只是頭疼的是,想破真紀這天才腦袋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品種的鸚鵡。
真紀把手指放進籠裡,心不在焉的晃動着,嘰嘰毫不客氣的啄了下去,不滿意它小主人在它面前又發呆了,可別說,這小傢伙的醋勁可大啦。
真紀吃痛的瞪了它一眼,不料這小傢伙瞪得更兇了,看到它可愛的樣子,她撲哧一笑。
“我還是不拿這些瑣屑的事麻煩爸媽了,我想他們比較關心我那冰帝的雙胞胎姐姐呢。唉,估計他們都忘了我這一號平凡的女兒了。”真紀有一下沒一下的順着嘰嘰的毛摸下去,半垂眼睫,卻掩不住她眼裡淡淡的失落,突然,她綻出一個笑容,佯裝堅強,“算啦,會考而已,這還難得到我天才真紀嗎!?”
她擡頭望了下耀目的陽光,像要轉移注意力似的,咧脣一笑,“嘰嘰,今天天氣這麼好,我們出去壓壓馬路吧!”
說罷,她把籠子打開,嘰嘰就迫不及待的飛出來,興奮的在真紀頭上盤旋了一圈後,直直往窗外飛去。
“啊!你這隻笨鳥,等等我啊,小心被蒼鷹叼走啊你!”
真紀急急忙換上跑鞋就出門去了。
可焦急的是,這次她居然找不着嘰嘰,每次上街它都會在門外的樹上等真紀的,這下可糟糕了,它不會厭倦了她這個主人,另覓新處了。
這隻笨鳥,好歹她養了它半年耶,居然一聲不吭就跑了,真沒義氣!
真紀拖着鞋子慢吞吞的走着,想到以後又要一個人,那幽黑的瞳孔馬上暗淡下來。
“笨瓜笨瓜!”
聽到那清脆的叫聲,真紀突然眼前一亮,那身綠皮不就是嘰嘰嗎!?
她一個高興飛撲了過去,根本沒有留意到周圍是否有危險的事物——例如一個笑容和煦的男生。
“嘰嘰,你擔心死我了,知不知道!?”真紀揪着嘰嘰的毛,捨不得對它大吼,只能埋怨的瞅着它,嘰嘰也很快樂的跟她對話,一個勁“笨瓜笨瓜”的叫。
“你的鸚鵡真有趣。”
聽到聲音,真紀愣一下,狐疑的擡起頭,一張笑眯眯的俊臉立即闖進視線,很眼熟很眼熟。
常理說天才基本上都是生活白癡,而真紀天才則是認人認路白癡,所以一個陌生人要在她面前晃那麼七八次,她就大概記得你的輪廓了,但一旦記住了,她就不會把你忘記。
對這種很熟悉卻想不起來的情況,她是第一次遇到。
她立在原地,蹙着眉心,眼球軲轆的轉着,始終沒想到這人是哪一號,不甚煩惱。
回憶倒帶,一個畫面逐漸清晰,她的眼睛瞬間瞪大,終於認得這個是昨天早上把她“踩”在腳下的王子!王子二字她可是咬牙切齒的想着。
但立即,她僵住了,平時在家她可不習慣化妝的,就恃着附近沒熟人會認識她才大模大樣,但現在少了這層“皮”對着這個人,真是說怎麼彆扭就怎麼彆扭。
真紀狐疑的把視線往上挪,對上不二笑眯眯的眼,那是根本看不到眼睛,看不出他的想法。
“謝謝了,我把它領走了。”不能逗留,減少暴露的機會,真紀一個轉身欲跑。
“嘿,美女一個人嗎?”一隻猥褻的手爬上真紀的肩膀,她一個不悅瞪了過去,沒見到美女還有一隻鳥兒嗎!?
真倒黴,所以說她要化妝才能上街。
豬哥見真紀沒有表示,只當她默認,於是高興的說着:“跟哥哥一起玩玩吧。”
眼看豬哥的手往她臉蛋摸來,真紀一個噁心一個冷顫再一個衝動,一閃一拉,把他給摔了出去,真是一氣呵成,嘰嘰盤旋在上空,嘰嘰咕咕的彷彿在給她吶喊助威。
出手那一下她就後悔了,忍一忍風平浪靜啊,大不了回家洗澡七八次算了,掉一層皮是小事,暴露身份在衆人視線中掉雞皮疙瘩可是大事。
“你!!!”豬哥爬起,脹紅着豬臉,憤恨不已,顯然沒料到看上去弱質芊芊的女生居然有這麼一手,其實也不能怪真紀的,要不是小學的時候被圍剿過,她也沒想過去學這些亂七八糟的,所以要怨就怨同是調戲的同伴們吧,或者組個“打調”協會也蠻好的。
豬哥捲土重來,真紀正想假裝無辜再憑三寸不爛之舌,定要讓他們非常之確定她這是人造皮膚,只能遠觀不能近摸,否則化學反應磁場輻射患上疑難雜症,終生後悔……
但另一旁觀者比她先一步發話,溫溫的沒有力度卻字字敲進他們腦袋。
“兩對一好像有點不公平,但是沒關係,我幫的是女生,昨天剛拿國際投槍錦標賽金獎,還沒來得及跟真人比試一下,現在有機會太好了。”不二有點遲疑的往衣內鼓着的地方摸去,豬哥見狀馬上扔下狠話飛速離開。
這是以暴制暴嗎?好像又不太像。
捲起了幾片落葉,真紀還沒反應過來。
“有國際投槍錦標賽這東西的嗎?”真紀天才的腦袋第一次失靈了。
不二笑笑,“沒有啊。”
“那你衣袋裡是什麼?”真紀指着那鼓鼓的地方。
“恩?”不二拿出一瓶礦泉水,笑得一臉春風,“有點喝了。”
好吧,真紀承認她有點大驚小怪,不過他的演技也太逼真了,讓她也一愣一愣的。
“你……我是不是見過你呢?”真紀一驚,正想遮上自己的臉,不二又添了一句,“又不是很像。”
真紀馬上拍拍胸膛,鬆了口氣,這些小動作卻被不二逮到了,他笑着沒有指出,覺得看她這樣一驚一咋的樣子挺有趣的。
“我剛搬來這裡不久,你沒可能見過我的啦。”真紀露出一個連自己都可以騙過的笑容。
“是嗎?那我要盡下地主之宜纔可,我知道附近有間壽司店的東西很美味。”
不二的笑容絕對是真誠的,起碼在真紀眼中,但她實在不喜歡跟耀眼的人在一起,這樣回頭率絕對高,但看看那隻沒骨氣的鳥兒居然圍着不二轉圈,顯然又一倒戈分子。
“好吧。”誰叫她愛鳥成癡呢。
河村壽司店
不二拉開門,對裡面的老闆點點頭,“叔叔。”
“不二?歡迎光臨啊!”老闆笑呵呵的請了他們進去,看到真紀的時候調皮的眨眨眼:“不二的小女友?”
真紀忙擺手,心裡涌出奇怪的感覺,“同是食客啦。”
不二笑而不語,點了菜後才問道:“叔叔,隆呢?”
“那小子不知哪去了,一定偷偷玩球去了。”老闆的話雖然是埋怨着,但臉上的表情卻很是自豪,真紀聽得一頭霧水。
“青學少了隆很可惜。”
“那小子有什麼的,只有一身蠻力,哪有你們的厲害啊。”
“不會,兩年前能取得全國大賽的冠軍,也有隆的功勞。”
真紀自眼睫偷偷瞄了不二一眼,談到網球的時候,他的眼睛睜開了,純藍純藍,很乾淨,會發出淡淡的光芒,那不是天空的純澈,不是溪水的清淨,藍色——純粹的不代表任何意思的憂鬱。
真紀突然想起她小時候最愛玩的那個玻璃球,媽媽說天才不能玩這些小孩子的玩意,就拿了一本《天才是怎樣練成的》換了那粒閃亮亮的球,至此,她對玻璃球的記憶只有那一瞬間的藍色,給她淡淡的無奈和憂愁。
怎麼會跟這個得天獨厚的男生扯在一起呢,真紀好笑的搖了下腦袋。
“哈哈,你這樣子說得我也有點不好意思了,雖然他答應我高中後照顧鋪子,但我也允許他偶爾去玩一下,你們隨便說,我不會介意的。”
“隆聽到你的話一定會很高興。”
“呵呵,叔叔今天也很高興,來,多送你們兩碟!”
看到碟子上精美的壽司,真紀雙眼燦亮,也忍不住嚥了下口水,拿起一塊扔進嘴裡,卻不禁皺起了眉毛。
“怎麼不辣的?”
不二轉過頭來,給她遞上他那碟子,“你嚐嚐這個?”
真紀也毫不客氣挑了一個,進口綿軟,那辣味慢慢的溢滿口腔,刺激着整個味蕾,好幸福的感覺啊~!
不二看到她一臉享受的樣子,也學着她,把壽司拋進嘴裡,含了一會兒,閉上嘴巴慢慢咀嚼,嗯,這樣子好吃多了。
“好辣好辣,好好吃,叔叔麻煩再來一份!”真紀吆喝着,老闆愣了下,高興的給她換上新碟子,“我還以爲我們壽司店的芥末手卷只有不二能吃呢。”
“呵呵,還好,只是我的味覺比較特別而已。”真紀眨着因爲辣味擠出的幾滴淚水,臉紅潤紅潤的笑笑,調皮的吐了下舌頭。
“我是青學高等部二年的不二週助,你叫什麼名字呢?”
真紀含着那口勁辣壽司,被不二這突然一嚇,差點嚥着。
“咳咳……我、我是淺田……淺田真純,冰帝高等部二年。”
許久沒見面的姐姐,反正你跟我一個樣,就藉着這名字給我用一下吧。
真紀心裡如是想着。
但她卻不知道,這並不只是一個名字,此後,在他們生活中引起多大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