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人員帶着澪來到一個大大的房間,放眼一看,周圍全都是電聲樂器,絕對有超過一千種。澪來到其中的一個角落,這裡是售賣貝斯的地方。
“這個房間就是電聲樂器的左手區,其中貝斯共有一百二十四種類型。”
澪直接看花了眼,各種各樣類型漂亮的貝斯都好想要。雖然這上面很多貝斯的價錢是澪平時想也不敢想。雖然澪的父母都是爵士樂隊的,但是樂隊本身的開支就已經很大了,所以澪每個月並沒有多少的零花錢,而折木也不會給澪零花錢,因爲不合適。
畢竟折木都還只是學生。而且澪也只是住宿在這裡的,所以平時折木都是直接以買的形式來變相給澪零花錢的。而隨着年齡的增長,澪也不再是能安心接受折木的饋贈的小女孩了。
她現在手上有二十萬日元的零花錢,這是她自己存了好幾年的,因爲折木經常會帶一些零食回來,生日禮物也總是自己最需要的,所以澪平時很少有需要花錢的地方。平時週末也會有去做兼職的習慣,她把這些錢都很好地存了下來,而這一次她就希望能用自己的零花錢去買自己的貝斯。她真的不想被人說是自己是離不開哥哥的孩子。
二十萬日元換成人民幣大概就是一萬元左右,用來買貝斯也是足夠了的,因爲貝斯不像鋼琴,動不動就十幾,幾十萬美元,貝斯的價格大部分都是在十幾萬日元左右,貝斯不像吉他那樣出名,跨價很大,幾萬到上千萬日元的都有,種類也少了很多,所以二十萬日元足夠澪找到一架自己心怡的貝斯。
“怎麼辦?都好想要!”澪左右手各拿着一個貝斯,眼睛還死死盯着眼前亮黑色的貝斯,眼神早已被一顆一顆閃爍的星星代替。
啊!這優美細膩的曲線,微涼的觸感,厚實的重量,撥動弦時那彷彿天國的聲音,啊!實在是太誘人了,好想都要啊,怎麼辦。
工作人員就那樣靜靜地看着彷彿陷入某種詭異狀態的澪,這種情況她都不知道見過多少次了,早就已經見怪不怪了。
“好吧……”澪猶豫不決了好久,在分別用它們彈奏了幾首曲子後,澪才痛苦將其他的貝斯放回去,選擇了亮黑色的那個。
198000日元。
剛好是澪能夠買得起的。
“你好,請問你是選好了嗎?”工作人員走上前來問道。
“嗯。”澪剛纔已經問過她了,這個貝斯是去年剛出的新品,材料採用的是硬楓木和合金,至於出自什麼人的手中,我也不知道。
“嗯,請跟我來。”
澪就跟在工作人員後面,準備付款。可是當她們走到出口的時候,澪突然停下了腳步,彷彿有什麼奇蹟在吸引着澪的目光。
好漂亮。
工作人員感覺到澪並沒有跟上自己,於是好奇地回頭看,就看到澪正出神地看着一尊純白色的天使雕像。
不,準確地說是看着雕像手中那純白的貝斯出神。
“你好客人,請問怎麼了?”
“那個,請問這個貝斯是真的還是裝飾品。”
“是真品,我們『琴蓬』所有的樂器都是真品,並不存在裝飾品一說。即使是那些古董樂器,也必定是能夠彈奏的,那些無法彈奏已經失去了樂器本身的價值的樂器是不會出現在我們『琴蓬』中的。”
“那個,可以拿下來給我看看麼?”澪小心翼翼地說道。
“當然可以!”工作人員微微一笑,果然也是個美女。在她第一天上班的時候老闆就說過『琴蓬』裡的樂器沒有什麼是不可以賣的,樂器哪怕再珍貴也需要有人彈奏它,否則這個樂器就沒有一點價值。樂器不是裝飾品,無法彈奏的樂器是沒有價值的。
澪把貝斯拿在手裡,比自己剛選擇的那架亮黑色的貝斯要輕些,但對自己來說是剛剛好。貝斯是白色的,但象牙白,米白,乳白各種不同深度白色成了最好的裝飾,上面用來裝飾的印花也不是貼上去的,而是雕刻上去的。雕刻的印花是康乃馨,純白色的康乃馨。
澪把這架貝斯掛在身上,重量非常合適,對澪來說這大小形狀也是非常舒適的,一開始澪還是以爲貝斯身上那些特殊的曲線只是用來裝飾的,可是現在澪卻明白,這架貝斯是專門爲左撇子的女性設計的。
澪彈奏了幾曲,音色非常地優美,細膩的音色將貝斯低音的特點完全地展現了出了,就像是繆斯女神一般。
澪真是太喜歡這架貝斯了。冥冥間澪彷彿生出一種如果自己今天錯過了,自己會後悔一輩子的。
“這貝斯保養得真好,要保養這麼多的樂器很辛苦吧!”
“……”她深有感觸地點點頭,看着保養部每天比狗還累的樣子,她就越發覺得自己的工作真是輕鬆,雖然薪水完全比不上保養部的,但自己的工資想要在東京(銀座在東京)生活下去還是不成問題的。保養樂器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這可是技術活,必須得一絲不苟,要是一時疏忽大意導致樂器變形音色失調,他們可賠不起。
“請問這架貝斯有名字嗎?我感覺到這架貝斯它應該有個故事。”澪依舊撫摸着這架貝斯出神。
“這架貝斯的確有名字,名叫『奇蹟』,是由一個不知道名字的中國人制作的,它的確也有一個故事……”
這架貝斯名叫『奇蹟』,是一個叫唐然的中國人制作的,他是一個樂器製作人,他會各種各樣的樂器,只可惜他學而不精,他會很多種樂器的製作方法,可是每一種樂器他都無法精通。所以他並沒有多大的名聲,也是能製作一點簡單粗糙的樂器,勉強滿足自己的溫飽。
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唐然和平時一樣渾渾噩噩地過着日子,他的年齡也大了,技藝進步的可能性也越來越小,如果不出意外,他這輩子也就止步於這裡了。
這是一個發生在黑暗時代的悲傷故事……
唐然坐在院子裡,抽着幾塊錢一包的煙,地上掉落了不少的菸頭,這包煙是他剛買的,可是如今卻只剩下一根菸了,整個院子裡都是煙味。他望向漆黑一片的夜空,只有幾顆閃着冷光的星星孤零零地掛在天上。
快大年三十了,院子裡真是冷清啊!那些能回家的早就回家了,即使那些沒法回家的,也不敢在這動盪的時代到處亂跑,哪一個不是把自己緊緊鎖在房裡。他也想回家,可是他不敢回家,因爲媽媽早就說過,要想回家就用他手上的陶瓷片做出讓她滿意的樂器,要不就永遠別回家了。
這是他的錯,年輕時喜歡好狠鬥勇,一不下心就用一個瓷瓶打死了個人,做了牢。母親走了不少關係才讓他只坐了三年的牢,可是母親也發出了這樣的話,可是瓷瓶早就碎成了好幾塊,最大的也不過才兩個巴掌大一點,而且自己的水平自己清楚,即使給自己最好的木料,他也沒把握能做出令母親滿意的樂器,母親這是在明白地告訴他,她這輩子都不想見他了。
犯罪坐牢可是可是天大的事情,足以讓一家人一輩子都擡不起頭。
唐然不怨媽媽心狠,爸爸早逝,家境艱難,媽媽一直教育兒子要光明磊落,做個好人。
可是,自己讓媽媽失望了。
有家不能回,唐然只好在縣城租一間小屋,媽媽成績是一家大地主的女兒,因爲愛上了才藝雙全的父親才嫁到了這裡,父親確實是天才,他製作的樂器沒有一個人不誇讚的。可是父親早逝,只教會了自己這麼一點基礎的東西就去世了,剩下的都是靠自己讀着父親留下來的書一點一點自學的。技術自然比父親的要差勁許多。
不過靠着這一點技術,最起碼也保證了唐然不會餓肚子。
將最後一根菸吸完,唐然站起身往外走,懷裡揣着十幾根笛子。這是別人定做的,每一根他大概都能獲利一塊錢,這時候的一塊錢可是很大的。但是因爲他並沒有多少名氣,所以也還需要他時不時地站街叫賣。
剛站了一會兒,身後就有人大聲叫道:“給我一隻笛子。”
生意開張了,唐然心裡一喜,但擡頭一看,卻掉頭就走,甚至還小跑起來,因爲那人他認識,她是他的親姐姐,他沒臉見她。
唐善花氣沖沖地提高嗓門吼道:“唐然你這個孬種,你難道一輩子不見人了?”
唐然只好停下腳步,唐善花走過來,恨恨地說:“我恨不得恨恨地抽你兩下,你小子混啊!跟我回去,回家過年,明天就過年了,家家戶戶團圓的,就我們家每年都那麼冷清。”
唐然低聲說:“姐,我怎麼不想回去,可是媽說的話你也不是不清楚,我做不到媽就一直不原諒我,這種情況你讓我怎麼回去啊!”
唐善花嘆了口氣,說:“你以爲我不知道,可是不行啊!媽我最瞭解了,媽年輕守寡,喝過的苦水能用船裝,可一輩子不求人,我們村裡大夥誰不佩服,可現在全毀在了你的手上,媽能不氣嗎?可你不回去不行啊,媽死了。”說着說着,唐善花的淚水就不住往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