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我照顧我娘，我妹……”
餘音嫋嫋，迴盪在靜寂的帳篷內。
祁玉突然摘下頭盔，扔在了地上，惱火的罵着說了：
“這幫狗孃養的麻利人，老孃要滅了他們的老窩。”
小風蹲在段紅旁邊，看着雙目圓睜的段紅，沉聲說着了：
“蘇校尉，紅姐死了，死不瞑目啊。”
“咱們不遠萬里，從家鄉來到這啥都不通的麻利，是爲了什麼，蘇校尉。”
蘇憶攬住了小風的肩膀，用力攬了一下，手撫過段紅的臉龐，幫她閉上了雙眼，聲音低沉的說着：
“我也不知道爲什麼，但是我們的人不會白死。”
“段紅，你安心去吧，你父母我養之，汝妹，我嫁之。”
小風驚訝的看着蘇憶，段紅戰歿，自有衛府的撫卹送到家，而且在以後讀書、進學、入伍，都會有特殊的優待。
不需蘇憶照顧，她們只會稍微難過一些，但是蘇憶這樣說，就是要把袍澤的親人攬在自己的肩膀上了。
一時間，小風有些激動，蘇憶，跟在戰場上，一樣的靠譜。
蘇憶撫平了段紅的眼睛，站了起來，用沾血的手拿起兜鍪，戴在了頭上，冷冰冰的目光環顧四周，聲音嘶啞：
“姐妹們，兄弟們，生死存亡的時候到了。”
“這一戰，我不保證能勝，但是隻要我活着。”
說着，蘇憶頓了一下，目光環視四周，似乎要啊每一個人臉龐都記在腦海中，然後接着說了：
“我保證，照顧好你們每一個家人。”
說完，蘇憶起身，向帳篷外走去。
小風快走兩步，追上了蘇憶，大聲說着：
“大家想要活下去，就要打退麻利人。”
祁玉也罵罵咧咧的說着：
“老孃要駕馭那架裝強弩的飛鳥，我要把他們全都殺了，給老段報仇。”
一時間，營帳內呼聲雷動，情緒高昂的衆人，衝出了營帳。
戰鬥還在繼續，洛基山山口兩側，麻利大軍潮水般涌了上來，密密麻麻的向關城上攀爬，數不清的箭矢，一波又一波的籠罩着關城城頭，打擊着漢軍的反擊。
樂開伏在城垛後面，聽着頭頂罩着的鐵甲不斷傳來的叮噹聲音，牙齒咬的咯咯作響。
打到現在，漢軍損失很大。
因爲沒有能夠正面硬抗的步軍，只能靠着堅城強守，麻利人每一次覆蓋城頭的箭矢，都會帶走一批人命。
打到現在，飛鳥兵都被徵調大半用來守城，除了那些能夠駕馭新式飛鳥的飛鳥兵，其餘飛鳥兵大半都已經上了城頭。
看着關城外那堆滿屍體和攻城器械的飛鳥跑道，樂開重重的嘆了口氣。
麻利攻勢太猛，弩炮箭矢幾乎沒有間斷，關城內的飛鳥連升空的機會都沒有，更不要說掩護關城戰鬥了。
再打下去，漢軍這點心血就完了。
“都尉，副尉捱了一箭，已經昏迷了。”
親兵彎腰過來稟報着說了。
樂開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呼延贊從開戰至今，起碼捱了五箭了，能撐到現在不昏迷，樂開都有點懷疑麻利人的弓箭是不是都是假的。
天色開始變暗，烏雲遮住了太陽，天空響起隆隆的雷聲。
要下雨了。
樂開心中有些許放鬆，大雨一起，麻利大軍的攻城就會停止，漢軍就能贏取片刻的喘息機會。
蘇憶頂着木板，貓着腰，在一地屍體與傷兵中間，貓着腰到了樂開旁邊。
“段紅死了，都尉。”
蘇憶嘶啞着嗓子說了。
樂開聞言臉色不變，繼續頂着正退卻的麻利大軍看，聲音同樣嘶啞：
“後營記錄就是，回去自有衛府分發撫卹，段紅家家門不幸，她這一死，老段家倒是沾便宜了。”
蘇憶沒理會離開，繼續說着：
“我答應段紅，要幫她照顧她娘跟她妹，如果我死了，都尉你幫我把消息帶回去給我爹孃。”
“胡鬧”
樂開騰的一下站了起來，不過反應過來又立即蹲下了。
一陣箭雨射來，叮叮噹噹的聲音過後，蘇憶頭上頂着的木板上又多了不少箭矢。
樂開惱火的說着：
“瞎說什麼，這裡的人都死了，你也不能死。”
“你是軍神的女兒，怎麼不想想怎麼打仗，把我們帶的能打退這幫子麻利人，反倒是想着讓我替你帶遺言。”
“你放心好了，你要是死了，我指定也活不成，這裡所有衛軍都活不成不說，所有麻利人也活不成。”
蘇憶不屑的說着：
“納爾遜跟沙恩特斯又不是不知道我父親的厲害，依舊敢坐山觀虎鬥，他們可不怕軍神出山，碾壓他們。”
樂開搖了搖頭：
“那是因爲他們不知道，軍神的女兒在這兒，如果他們知道你在這兒，就算他們跟麻利皇帝有什麼勾結，也不能不來救你。”
“等會兒我會遣六個定驤衛衛士出去，如果有幸，他們能把消息送到納爾遜或者沙恩特斯那兒，咱們就還有希望。”
蘇憶頗不認可：
“知道我在這兒，他們怕是要想方設法把我掌控在手上纔是。我也曾指揮千軍萬馬，這一仗，我來指揮。”
樂開聞言驚訝的看了蘇憶一眼，片刻後點了點頭：
“好，我答應你，但是你不能把自己置於險地。”
大雨嘩啦啦的落了下來，打的兩人頂着的木板鐵甲噼啪作響。
雨幕遮蔽了遠近的一切，遠處的軍營，深林，都看不清了。
近處，從關城上流下的雨水攜裹着紅色的血污，沿着山道，順流而下，到處都是紅色的海洋。
蘇憶站了起來，吩咐着說了：
“把你的人派出去吧，希望這場雨能讓他們都活着把消息送出去。”
樂開起身，恭敬的向蘇憶行了一個軍禮，丟掉鐵甲，轉身大踏步的走了。
……
燕京，皇城，御書房。
諸部尚書、兵部大員、軍械府、參謀府、五軍都督府諸位將軍，站滿了御書房。
曹華聲音沉靜自然：
“遣軍一萬已經是底限了，若是再少，無法壓制麻利各方，怕是無法成事。”
新近破敵歸來的康麻子慷慨激昂：
“不需一萬，末將統軍，只要八千，保證把我漢國軍士完好的帶回來。”
蘇雲冷聲說着：
“康大將軍，你可想好了，這次征伐靡耗的八千石軍糧，該怎麼交代了？你一輜重營將軍，怎麼統帶着輜重兵衝到大軍前頭去了？”
康麻子咧了咧嘴，不說話了。
李清惱火的一拍桌子：
“每有大戰，還是指望不上你們。”
衆人的目光都匯聚到了旁邊的蘇路身上。
蘇路站了起來，沉聲說着：
“不需再派軍了，給蘇平一份詔書，命他遣三千水軍，歸於蘇憶調派，這仗，自然就能夠打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