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路睡的迷迷糊糊,一臉懵逼。
因爲嚴重缺乏睡眠,讓蘇路感覺天靈蓋好像被繩子提溜起來向上拽一樣,心中煩躁的想要臭揍土墩兒一頓。
踉蹌的站了起來,蘇路問着土墩兒:
“那個李校尉和李將軍?”
土墩兒扶住蘇路,一臉慌張:“都督,你沒事吧?我去找郎中來,這城裡也不知道有沒有郎中。”
蘇路清醒了一些,喝住了土墩兒,“前面帶路,這個時候鬧的什麼東西?”
因爲深度睡眠中被弄醒,蘇路感覺腦子要炸了,聲音不自禁的帶上了一絲冷漠。
土墩兒被嚇了一跳,不敢說話,低着頭,引着蘇路到了關城的西區,看到了圍堵在一起的衛軍跟一羣婦孺。
蘇路走了過來,衛軍自動分開,還在爭執的兩個人正是李坤跟李孝欽。
“她們就不是人嗎,你的心怎麼這麼狠,看着他們餓死嗎。”
“什麼叫心狠,眼瞧着我們沒糧,兄弟們因爲你而缺糧,被圖勒人殺死,那算不算你心狠。”
“胡說,我什麼時候會讓兄弟們因爲我而缺糧了?”
聽着兩人的爭執,蘇路再看看地上跪坐着的幾個女子,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深吸了一口氣,蘇路走了進去。
李孝欽跟李坤看到蘇路過來,兩人同時停下了爭執。
“都督”
蘇路看着兩人,同樣都是眼眶血紅,缺少睡眠。
地上跪坐的兩個女子手裡抓着一個糧袋,另外一個約莫三四歲的小女孩兒坐在一旁抹眼淚。
旁邊圍着的婦孺一個個噤若寒蟬,在衛軍的槍頭威懾下,想過來又不敢過來。
“一個校尉,一個將軍,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什麼事兒不能商量,有這功夫,不能多睡兒,多積蓄點兒力氣,等會好擋住圖勒人的攻擊。”
兩人齊齊低下了頭,沒敢面對蘇路的怒火,只覺現在的蘇路如同一個將要爆炸的火爐,一旦有什麼不對,就能立即炸開。
被蘇路訓了一會兒,李坤終於忍耐不住,率先開口反駁了:
“都督,這些婦孺也是我們漢人,說不定她們之中就有兄弟們的親人!”
“那又怎麼樣?”
蘇路直接給了李坤一腳,把他踢的踉蹌後退好幾步,後面幾個衛軍托住他,纔沒讓他倒下。
李坤雙眼圓睜,不相信蘇路會因爲這而踢他。
“今天我就給你上一課,慈不掌兵,以後你單獨執掌一衛營,一軍,面對這樣的情況該怎麼辦?
把兄弟們續命堅守的口糧,送給這些一頓就能吃乾淨你的婦孺,然後葬送整個衛營,葬送整個節度府計劃好的戰局。”
李坤不敢說話了。
李孝欽聞言露出一絲喜色,他以爲蘇路是贊同了他的意見,慈不掌兵,多少兵法中都有這句話,想打勝仗,就不能仁慈。
“還有你,李孝欽將軍,曾經的丁軍都督。”
蘇路的暴喝把李孝欽從得意中拉了出來,一臉懵逼的看着蘇路,不明白蘇路爲什麼又要對自己發火。
“看見這些婦孺了沒有,她們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不是你軍務冊子上戰損五百這樣冷冰冰的數字,她們也有親人,有丈夫,有父親,有兒子。”
“當然,不會是你李孝欽都督的親人,但他可能是你李孝欽親兵的妻子、母親、女兒。
你想過沒有,眼睜睜的看着她們這樣餓死,你的親兵會怎麼想,他會認爲這場戰局勝利能給他帶來什麼?”
李孝欽臉如死灰,他平素掌兵自認並不算太嚴厲,但出身將門,畢竟限制了他的目光,兵書戰策可教不了他這些東西。
被蘇路罵的醍醐灌頂,以前縈繞自己身邊難以解決的問題似乎都有了答案,爲什麼開始跟自己同心的袍澤會逐漸遠離自己,甚至有時候不惜在後背插自己一刀。
“叔叔,糧食給你,別打那個叔叔了,他是好人。”
小女孩兒努力的把裝了三斤多面粉的口袋舉了起來,想要遞給蘇路。
“我娘說了,這個叔叔說的對,你們打走了圖勒人,我們才能活下去。”
“你們吃不飽,我們也活不下去的。”
蘇路接過布袋,蹲了下來,看着小女孩兒的滿是黑垢的臉龐,伸手幫她抹掉了臉頰上的淚痕,柔聲說了:
“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小米,我娘說了,小米是一種很好喝的粥,她生了我之後喝過一碗,香甜極了。”
小米臉頰上滿是笑容,看了一眼蘇路手裡的糧袋,舔了一下嘴脣,聲音沙啞:
“我娘說,那時候圖勒人還沒有打到我們這裡,地裡到處都種着穀子,年年都能有小米喝。”
“叔叔,我們以後會有小米喝嗎?”
小米舔着嘴脣兒,看着蘇路,消瘦臉頰上滿是天真的笑容。
“會的,我們會喝上小米的。”
蘇路揉了揉小米的臉蛋,不忍再看,向後面的幾個女子看了看,只見一個臉上塗滿了黃土的的女子對着自己笑了笑,一副想要過來接小米卻又不敢過來的模樣。
“營裡還有小米嗎,土墩兒?”
蘇路問了後面的土墩兒。
土墩兒急忙開口答了:“還有一點兒,都督。”
蘇路點了點頭:“今晚把我那份送給小米。”
蘇路起身,吩咐着這些婦孺:“這裡是軍城,圖勒人隨時都會攻城,衛軍不養無用之人,不可能白白送糧給你們。如果你們想吃到一日三餐,那就讓我看看你們有什麼生存下去的本事?”
一羣婦孺都是大寫的懵逼,不理解蘇路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旁邊的李坤急了,忙不失迭的從幾個衛軍手裡掙扎起來:“做飯,洗衣服,餵馬,燒水,運送兵器,這些都行。”
小米拉着自己的媽媽手,聲音沙啞的嚷嚷了:“我媽媽會漿洗衣服,會做飯。”
蘇路看了小米一眼:“好,站到一旁,等會兒若能湊齊三人具保,就用你來給伙頭軍打下手,報酬就是你跟你女兒的一日三餐。”
一羣人不知道報酬是什麼,但不妨礙她們知道一日三餐,於是慌里慌張的嚷嚷了起來:
“我會做飯”
“我會洗衣服”
“我有力氣,能幹農活,送東西。”
一羣婦孺,基本都喊出了自己能做的事情。
蘇路回身一腳把李坤踢倒:“這件事是你攬上身的,給我審結她們的身份,有三人具保,才能用。”
然後轉向李孝欽:“你負責從旁監督,好端端的讓老子睡不成覺。”
罵了兩句,蘇路不爽的走了,留下相擁而泣的一地婦孺,喜極而泣的李坤,一臉欽佩的李孝欽。
人羣中,小兵鄭開用袖子擦了一把眼眶裡的淚水,多好的將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