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自東方升起,照亮了漢軍禁衛大營周遭的一切。
山坡、深林、道路、官道,遠近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層金色,包括漢軍營門不遠處,用人頭壘成的京觀。
謝塘趴在林木茂盛的半山腰上,看着遠處的京觀,牙齒咬的咯咯作響。
這些都是他的兄弟,昨日還是活蹦亂跳,拱衛着他衝鋒陷陣的兄弟啊,這些年一起訓練,一起走軍陣,暗殺、伏擊,無一不做。
但,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一下就死了大半,昨日活蹦亂跳的年輕人,今日就變成了堆在一起的人頭。
胳膊吊在胸前的謝震嘶啞着嗓子說了:
“將軍不要太過傷心,蘇路不是這樣嗜殺的人,這裡面,肯定有問題。”
“有什麼問題!”
謝塘低吼一聲,如同被拔了逆鱗的猛獸,身體顫抖,帶動了旁邊的灌木,也嘩啦響個不停。
“我不管他蘇路是不是嗜殺的人,他殺了我謝塘的兄弟,我就要殺了他給兄弟們報仇,此仇不報,我謝塘以頭謝諸位兄弟。”
謝震看了一眼遠處的禁衛大營,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蘇路無敵軍神的名氣不是吹出來的,是無數他國兒郎的鮮血跟頭顱澆灌出來的。
即便是曾經的家主,一手把謝家從泥沼中拉出來的如玉公子,也承認蘇路是軍神,是無敵戰神。
謝雲將軍跟諸國幾位將軍,都認爲只要擊殺蘇路,漢國就會分崩離析,只要蘇路不死,漢國江山就不會有絲毫危險。
李清就算再怎麼昏招迭出,只要她不動搖蘇路的地位,漢國就江山永固。
謝塘哭了會子,傳令兵過來,說着謝雲將軍領兵到了的消息。
恨恨的看了一眼漢軍大營,謝塘貓腰向後退去,同時吩咐着說了:
“留下人日夜看守,不論蘇路去哪兒,都要給我盯死了,不殺蘇路,本將軍誓不爲人。”
謝震看了一眼在草叢中緩緩退走的謝塘,嘆了口氣,追了上去。
兩人帶着幾個親隨,回了大營。
謝雲帶着幾個將軍已經等着兩人了,看到雙目赤紅的謝塘,謝雲眉頭皺了皺,介紹着旁邊幾位將軍說了:
“這位是南楚戰神蕭炎的幼子蕭戰蕭將軍,盡得蕭將軍衣鉢傳承,步戰無敵,是我們這次倚重的猛將。”
“這位是齊國大將軍趙朔,這位是齊國宰相聞景,兩位都是當年齊國的中流砥柱,惜乎趙構不會知人善任,沒有重用二位,這才落得亡國滅種之禍。”
“這位是衛將軍,謝塘你見過的。”
謝雲把周遭幾個人一一向謝塘介紹了,衆人分賓主坐下,謝雲這才問着了:
“戰事如何了?我看營內將士頗少,是不是分兵立營了?”
謝塘臉色一白,分兵立營,我倒是想分兵立營啊。
謝震在旁邊解釋着說了:
“前幾日我們跟漢軍對上了,以一千兩百對五百漢軍禁衛,大敗虧輸。”
謝雲臉色一白,大敗虧輸,莫不是盡數亡了,謝家辛苦多年,才訓練出的一批精銳,就只剩下這麼點兒了。
旁邊趙朔捋着鬍子說了:
“蘇王爺……蘇路統軍無敵,將軍與蘇路戰,敗上一次,不算什麼丟人的事兒。”
聞景也開口說着:
“不錯,蘇王爺統軍,無敵於天下,這是蕭炎將軍都承認的,將軍敗了,但還能逃得性命,保下這些個軍士,已經說明將軍是天下有數的將才了。”
謝塘有些懵逼,幾個意思,聽你們這話,我損兵折將,反倒是顯得我厲害了,還天下有數的將才,你們會夸人嗎。
謝震臉上也滿是震驚:
“我們敗了,一千二對五百,死傷無算,近千兄弟被蘇路砍了腦袋,築成京觀了。”
聞景聞言看了趙朔一眼,這不對啊,蘇路雖然打仗厲害,但從來都是不殺俘虜的,行軍都是秋毫無數,這次怎麼一反常態,要殺人了。
衛鬍子冷哼一聲說着:
“蘇路怕是不行了。”
衆人聞言一愣,都陷入了沉思啊,想着衛鬍子話中的深意。
片刻之後,謝雲第一個反應過來,一拍旁邊的案几,臉上滿是興奮之色:
“一語驚醒夢中人,衛將軍不愧是我漢國有數的戰將,先皇都讚賞的戰將,目光果然深遠,不錯,蘇路性情大變,只有一個解釋。”
“蘇路怕是不行了。”
聞景捋着鬍子,臉上雖然古井無波,還是連連點頭說着:
“不錯,衛將軍此言有理,蘇路性情向來溫和,爲何突然大變,這裡面,肯定有問題,不是漢國大廈將傾,就是他蘇路身體不行了。”
趙朔是懵逼的,不過雖然他不懂,但是反應夠快,也是贊同着說了:
“此言有理,衛將軍不愧世之名將,能跟蘇路交手多次而不死,還能從漢將手中逃下命來,衛將軍不愧世之名將。”
衛鬍子一時也有些懵逼,他剛纔只是一個猜測,還沒等開口解釋,被這幾個人一吹捧。
這一番分析之後,衛鬍子也感覺蘇路將死,似乎是理所應當的了。
要不然爲什麼性情大變呢。
謝雲手指在桌子上連連敲着,神情幾轉,開口說着了:
“若真是如此,我等的方略,就要變上一變了。”
衛鬍子捋了已經白透的鬍子,得意的笑着:
“自然,知道蘇路要死了,我們就沒必要再把諸國費盡心思才培養起來的精銳,盡數浪費在蘇路身上了。”
謝塘還沒從自己被誇讚的震驚中恢復過來,聞聽之後更加懵逼了,這是幾個意思來着,怎麼就要變更大戰方略了。
“那就各家送死一部分,讓蘇路安心去死。”
謝雲斬釘截鐵的說着。
只有蘇路殺夠了,認爲已經徹底擊潰了叛逆,穩固了漢國江山,纔會泄了心氣,纔會心平氣和的回到燕京等死。
付出一些將士的性命,騙的蘇路回京,等蘇路死了,立即起兵,瓜分天下。
衆人很快就達成了共識,各出一部分軍士,以送死的姿態,殺到蘇路面前。
“還是要嘗試一下,能殺死蘇路,那就最好了。”
謝塘咬牙切齒的說着,那麼多兄弟死在蘇路手上,謝塘絕不願意讓他們白白死去。
謝雲皺了皺眉頭,她不願意節外生枝,但是謝塘說的,似乎也有些道理。
聞景笑眯眯的說着:
“送上門去死,似乎是有些讓人不能理解,不如就按照謝塘將軍所說,殺上去,萬一殺了蘇路,咱們不是就賺大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