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半路,鳳起見容修一直扶着窗沿低着頭斜靠在那兒,覺得有些不對勁,便靠過去拍了拍他。沒想到容修一點反應都沒有,鳳起心裡一緊,用手捏着他的肩強行把他拉起來坐直了。容修一臉煞白,額上一片細細的汗,一隻手身深陷入腹,衣裳前襟又新添了幾抹鮮紅,扶着窗沿的手也因爲用力過大指尖泛白。許是忽然換了姿勢牽扯到了痛處,他悶哼出聲,睜眼看見是鳳起,這才微微放鬆,脫力般的窩進了鳳起懷裡,有些有氣無力地看着她,柔柔開口:“妻主,我……唔……疼……”
鳳起見他如此難受的樣子,也有點急了,忙對外吩咐:“回府!立刻回府!”鳳起如今已經不怎麼厭惡他了,之前厭惡他是因爲左相的緣故,今日從左相待他的態度和他以前住的環境來看,卻是有種受苦憐惜他的感覺。
容修用兩隻手緊緊握着鳳起的手:“妻主……你陪我說說話可好?我有些困了,你再不與我說話我都要睡着了……”
鳳起任由着他握住自己的手,聽他說這話,心裡不自覺地壓抑着:“好,我與你說話,若是你睡着了,待你醒來本王定是要罰你的。”
容修扯出一個笑容:“妻主,你上次罰我跪了一夜,這次……要罰什麼?”
“那這次便罰你搬出澤暉苑。”鳳起有些急的答道。
容修剛想說話,卻被一次烈過一次的劇痛打斷了,他用力抓緊鳳起的手,像是揪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鳳起察覺到了,反握住他的手:“不許睡,再撐一會兒。”說完對外面喝道:“怎麼還沒到王府?”
轎伕應道:“王爺,就快到了,已經能看見王府的牌匾了。”說完加快了速度。
容修看着被鳳起反握住的手,心裡很是歡喜,喉頭卻涌上一股腥甜,意識漸漸消失,昏了過去。
鳳起感覺本來緊握着自己的手失了力,無力地垂了下去。她看着自己懷裡的容修,他原本煞白的臉色臉色如今變成了灰白,心裡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景仁王府,宮中的太醫已診察完,鳳起命採荷拿着藥房去抓藥。太醫行至鳳起身側,輕聲與鳳起彙報道:“稟告王爺,王夫身子底弱,又被虧損的厲害。如今這般中毒了,可能會落下病根。”
話還沒說完便被鳳起打斷了:“病根?何種病根?”
太醫愣了一下,傳聞不是說王爺厭惡王夫嗎?可如今看來王爺卻是十分關心王夫:“這病根就算是醫者也不可知。”說完那太醫看了看將要暗下去的天,像鳳起請辭:“天色不早了,老朽先告辭,待王夫醒了記得喚老朽來爲王夫鍼灸,王夫體內仍有餘毒未清。”
鳳起點了點頭,太醫離開後,鳳起便坐在屋中的交椅上一口一口抿着茶,將在左相府發生的事又回憶了一遍。常人都說虎毒不食子,可容修卻一定是在左相府中的毒,左相他們爲何要將自己的親骨肉置於死地?
外頭忽然傳來女官略顯尖銳的通傳聲,鳳獻大步走了進來:“老四,你王夫這是怎麼了?朕聽太醫說是中了毒?”
鳳起帶着鳳獻去了另一間屋子:“確實是中毒,臣認爲左相頗有嫌疑。”
鳳獻一驚:“左相怎會想置自己親兒子於死地?”
鳳起搖搖頭:“本王本也不信,可容修就是在左相府家宴之後才毒發的,且看容修在左相府的生活,就好似在受虐待一般,在嫁入王府之前竟是住在柴房,怪可憐的。”
聽聞這話,鳳獻一拍桌子:“容倩竟是將這個最不受寵的兒子推入王府,她這是不把我們鳳家看在眼裡!”
鳳起笑笑:“容修這人倒是不錯,挺細心體貼的,可左相這番舉動,可以安個謀害皇親的罪名了。”
這時,採荷進來打斷了她們的談話,她行了個禮,有些急切地說道:“王爺,王夫他,他醒過來了。”
鳳起聽聞這話竟是直接從窗口跳了出去。她走後,鳳獻笑着對採荷說道:“你們王爺,好像有點上心了呢……”
澤暉苑,鳳起走到門外就聽見裡面傳出喘咳聲,她打開門快步走了進去,只看見容修側躺在榻上,捂着肚子,邊咳邊喘着氣。
鳳起將容修扶起,讓他靠在榻上。一手撫着他的胸口幫他順氣,對外吩咐道:“來人,將太醫請過來。”
好一會兒容修才停止咳喘,只是呼吸聲略重些,鳳起輕聲問道:“你覺得如何,還是很難受嗎?”
容修沒力氣說話,只是搖搖頭,閉上眼倚在了榻上。
鳳起就坐在榻邊看着他。過了一會兒,太醫才走了進來,行禮過後便打開藥箱拿出銀針施針。
“王夫,此套針法是清餘毒最爲徹底的針法,不過會有些許痛苦,王夫若是受不了便也忍忍吧,此針法不可輕易停止。”太醫這針法倒也的確與別的不同,她施的第一針便狠狠刺入容修腹中。鳳起看見針已沒入容修腹中大半,不禁覺得有些瘮人。
容修平躺在榻上,第一針刺入時,他眸子一顫,下意識的伸手去捂住疼痛之處。太醫抓住他的手:“若王夫這般亂了行鍼可就不好了。”
鳳起思慮了一番,吩咐道:“快去拿幾條結實的布緞來。”
採荷拿了繩子,幫忙把容修的手腳綁在牀上。容修無法動彈,眼睛卻一直看着鳳起。
太醫繼續行鍼,鳳起用眼神安慰着容修。待整套針法施完,容修已經昏過去了好幾次,手腳腕上也掙得血肉模糊。
太醫走到鳳起身邊,低聲道:“待一刻之後再取出銀針便好了。”
鳳起看着容修:“只消這樣,他體內的餘毒便可清了?”
太醫點點頭,鳳起起身坐到了容修身旁的榻上,看着容修頭邊放着的那個金盆,盆裡是容修吐出的烏黑濃稠的血,容修染着血的脣動了動,似是要說什麼,鳳起將耳朵湊近了些,容修微微喘着:“妻……妻主,能不能把繩子解開?”
鳳起知道捆着疼,但若是不如此,容修必會擾亂行鍼:“乖,等會兒,等取出銀針,本王便幫你解開。”
一刻過後,太醫將銀針一根根取出,腹部那根銀針上卻仍沾有黑血,太醫皺起了眉:“按理說不會如此啊,老朽用此針法三十餘年,從未出現此等狀況。”
鳳起忙站起身:“太醫,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