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行恕撫摸着她的頭髮,安撫似的道:“傻丫頭,男人總也長不大,生他的氣做什麼?剛剛我就在想,好在醒過來了,不然我的小重孫女怎麼辦呢?”
江月柔怔愣擡頭,張行恕一笑:“你突然間參加項目小組,肯定是突然間缺錢了,我就讓老方去你的孤兒院看看,傻孩子,你不要做點心的工錢就算了,可這是積德的好事,怎麼不叫我幫忙呢?”
江月柔垂着頭不說話,祖奶奶又道:“院長跟老方說了些你小時候的事,真是苦了你了。孩子···你真的是,被賣到孤兒院的?”
張行恕接她入葉家前,自然是調看過她的背景的,雖是孤兒,她卻從不在意出處,沒想到還有這樣一節心酸。
下午老太太確實是因爲遙控飛機而動氣,卻也是大半因着替她傷心。
江月柔哭着道:“您第一次約我喝咖啡,說要買塊地種菜的樣子很像我的老祖母,我小時候就差點被賣過一次,老早沒了父母,舅父要把我賣到荷蘭去,是祖祖,拼了命的攔下來,那時舅父把我扔到一輛小電車上,祖祖她····拉着我的腿,被拖了幾條街,直到有人報了警,那之後她身體也不太好了,一個人將我養到了七八歲,就撒手人寰了,我便住去了孤兒院,後來舅父就說··他是我的監護人,我家欠了他的錢,要領我走,如果孤兒院要收留我的話就要從他手裡買下我,監護權確實在他手裡,調解了幾次,又打官司,後來院長就給他一些錢,叫他不要來了。”
江月柔知道老年人的情緒不容易轉圜,不由強忍着傷心擦乾眼淚,反而安慰祖奶奶道:“您知道的呀,孤兒院的院長很好的,收我做了養女,我纔有一個城市戶口,考上了大學,進入葉氏,公司待遇真的很好,我還有很多錢可以寄給孤兒院,這樣孤兒院的弟弟妹妹也有錢去上學了。我看見您,就想起我的祖奶奶了,那時我還小,都沒有好好盡過孝,大概是上天給我的機會吧,我會珍惜這個機會,每天都陪得您開開心心的。”
她的臉貼在張行恕手心上:“祖奶奶,您不要在生病了好不好。”
張行恕聽她平和的道出身世,十分動容,難怪這樣投緣!這麼小小的孩子面對命運苦難的這份堅韌和綿柔,就跟她自己面對風浪撲過來的時候一模一樣。
一次次的磨難讓她和葉錚長了一身的火爆脾氣和尖刺,留下了命運深深的鞭痕,卻讓這個孩子出落得十分寧和,彷彿苦難根本沒有帶給過她什麼。
她還是寬宥的,平和的,溫柔的。
這個孩子的出現,讓她原諒了命運,也讓命運寬宥了她。
葉錚還是鼓搗出一碗粥來,他進來的時候,江月柔已經調整好了情緒,抓着祖奶奶的手看斗紋,將祖奶奶逗的樂呵呵的,葉錚有的時候很疑惑,這樣纖細嬌小的一個女孩,有什麼魔力,可以讓披荊斬棘的祖奶奶像一個最無憂慮的小女孩般快樂而滿足。
不是沒有名媛千金因着喜愛他,找理由來葉家在祖奶奶跟前盡孝,而顯然江月柔單純的乖巧與陪伴,更能爲祖奶奶帶來情緒價值。
看葉錚進來,江月柔收起了笑容,她攙起祖奶奶,又在後腰墊了幾個墊子,才說道:“祖奶奶,總裁陪您,我先回去換件衣服,再給您醃一些小菜好嗎?”
張行恕笑眯眯的點頭,江月柔出去之後,祖孫倆只是面對面的沉默,葉錚是個蚌殼精,心中有事只肯將自己封閉起來,自己消化,而張行恕知道自己越開口,他越自責,索性默默吃粥。
張行恕默默腹誹,都是二十多的孩子,養他還不如養月柔,不會哄她就算了,粥也做的不好吃!
葉錚服侍祖奶奶吃完,漱了口,又睡去後,天已漸漸泛白,他拿着粥碗回到廚房,見剛剛凌亂如戰場的廚房已經光亮整潔如新,換好衣服的江月柔從新煲了湯煮了粥,正在做小菜,他走進,聞到培根和烤吐司的濃郁香味,那是他愛吃的。
那不會是方伯和紅姨爲他做的,他們雖被家裡僱傭做事,卻陪伴老太太多年,感情極其深厚,因爲風流韻事鬧得這樣出格,二位長輩也是多少埋怨他的,剛剛做粥的時候,紅姨壓根不來看一眼他,讓第一次進廚房的他一個人手忙腳亂的邊查手機邊做,好歹弄出一碗能吃的。
葉錚走到她身邊,放下碗,還未及開口,鏘地一聲,江月柔手中的湯勺跌落在大理石臺面上,發出清脆的震響,葉錚看向她,江月柔也擡頭看着他,雪白着一張小臉,楚楚可憐的眼眸盡是霧氣,每一點閃爍的光亮都足以讓人心醉。
“總裁,我們結婚吧!”
她的話讓他吃了一驚,幽深的眼眸燃燒起兩簇小小火焰,江月柔咬緊下脣,柔軟的脣瓣傳來絲絲痛楚。
她走近一步,男人帥氣冷傲的臉龐近在咫尺,他獨有的男子氣息拂過她的臉頰,她恍惚而悽美的笑就像晨霧中的花朵一般,在他面前徐徐綻放,剎那間,他的心臟怦然而動。
“我是自願的,我····願意跟你結婚。”
她不是自願的。
葉錚在剎那間目眩神迷,心底卻響起了這把聲音,她不是自願的。
但他被她完全震懾住了,幾乎無法控制。
“好……我們今天就去領證。”葉錚說罷,便徑自離開,再留下去,他怕自己反悔,更怕她反悔。
江月柔撲閃着睫羽,強抑下內心的酸楚,待葉錚走後,她才緩緩地閉上眼瞼,晶瑩的淚水自濃密的睫毛中成串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