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十天時間,在當地政府和部隊的大力維持下,搬遷的事已接近尾聲。部隊也開始撤退,一輛輛軍用卡車疾駛而過,不住捲起一股雪浪。街道上還有零零落落的人,多是些老弱病殘。細細一打聽,才知道不是不想離去的,就是被兒女遺棄的。
“宏中,你不打算走嗎?明天可是最後一批了啊。”我看着蕭條景物真有些不堪愁的感覺嘆口氣說:“你呢?明天走嗎?”她有些漫不經心的說:“我不走了,你呢?”看來是迴避不了了。該留下呢還是走呢?我心思有些飄移不定,便搪塞着說:“看情況吧,還沒想好呢?”王麗見得不着答案就說:“我看還是回去吧,說不定還能閤家團聚呢。”我想着你是誠心激我了,裝作深思的樣子說:“我打算明天回去,畢竟這裡不是久留之地,你也早點回家團聚吧。”說完便回宿舍去了。
王麗跟在後面並沒多言語,倒是楊大爺見我們都鬱鬱不樂笑着說:“小張,你倆又遇見什麼事了?”“就是看着城裡沒多少人了,心裡有點不暢快。”楊大爺沒說什麼,倒是去問王麗了。
我一個人靜靜的躺着,想着究竟該怎麼辦呢?自打認識王麗來,兩人倒是很能說的來。而且,兩個人的想法也不謀而合,我要是走了,自此別過,以後倒真是難期相遇了。而且,她自來就是個倔強的脾氣,當然不肯再來勸我留下了。正想着,楊大爺笑容可掬的拿着一瓶酒來了。我趕忙起身說:“楊大爺,你還有這好東西啊。”楊大爺微笑着說:“聽說你明天要走,特來給你餞行啊。”我惶惶陪笑着說:“開個玩笑,楊大爺這麼好,我自是不走了,來敬楊大爺了。”老人見如此說,也讓着喝酒,竟不知道什麼時候睡着了。
早上醒來只感覺日光沉沉,但見楊大爺在外面閒散。不知王麗在不?想着便起來,正要過去看。楊大爺示意要我過去,我便知有事。忙過去問:“楊大爺什麼事?”楊大爺皺了皺眉頭說:“王麗可是個好女孩啊,我們一起這麼些年來,從來不曾見她做過什麼錯事。”我連忙答應着。楊大爺又說:“昨晚你喝醉了,倒虧了這丫頭照顧,如今還沒醒呢。”我見楊大爺如慈父般看待王麗,就知道老人的心思。便告辭說:“楊大爺我去看看,你老先忙吧。”老人微微頷首。
只見王麗倦縮在牀上,爐子裡的火燒的正旺。我悄悄的坐在爐子旁邊,想着怎麼跟她開口。愛情是個荒謬的東西,也許某一天突然心血來潮,就覺得愛上了某個人。人最矛盾
的也許就是分不清感情的界限吧。王麗聽見我進來,往上拉了拉被子也不理會我。我只好妥協說:“謝謝你昨晚照顧我,我決定留下來做完自己的工作。不是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嗎?’所以我打算做那個了局的人。”王麗轉過身看着我說:“你走不走跟我有什麼關係?”我覺得自己理解她的心情便滿不在乎的問:“你覺得我們這算不算緣分呢?”王麗有些緊張的說:“談不上。”便要我出去。我只好無功而返。
見我回來,楊大爺遞給我一塊乾巴巴的麪包說:“吃吧,現存貨也不多了。”我倒了一杯水遞給楊大爺說:“楊大爺,你打算什麼時候走呢?”老人家放下杯子感慨一聲說:“老了,走不動了。”又補充說:“走到哪裡是個頭呢?漂泊了一輩子,也只這樣平平淡淡的過來了。”這時王麗進來說:“爺爺,走吧,留在這裡終也不是個辦法。”老人慈祥的笑笑說:“丫頭,我知道這些年你挺照顧我的,但是這次爺爺可不聽你話啦。”王麗不僅傷心起來,哭着說:“爺爺,你要不走我也不走。”我勸說道:“楊大爺,我和王麗商量了,我們會帶你一起去的。”楊大爺已不忍王麗慟哭,聽說我們會一起走便勉強應了下來。
中午時分,雪住了一陣。王麗開過來一輛紅色的小汽車,我不僅驚訝起來。王麗笑着說:“怎麼了?我又沒去搶。”這時楊大爺笑呵呵的說:“我就喜歡麗麗這一點,從不鋪張浪費,做事細緻還看得遠。”我衝王麗笑笑便去提行李。待到部隊指定的集結地點已是下午三點多,好在人都走差不多了,不然不知道要等多久呢。
集結點還有兩三輛軍用汽車,大部隊已隨着人羣走了。我立刻把東西往車裡搬,待我和王麗搬完東西再去車裡叫楊大爺時,只有一個便條留在車裡。“麗麗,爺爺哪裡也不想去了,你就別找我了,宏中是個好孩子,有他在你身邊我也放心了。”王麗哭着到處去找楊大爺,我忙把行李搬下車也去找,我知道他肯定在附近傷心,只是不願再見我們。“哎,麗麗,你不能再哭了啊。”我心裡想着卻是束手無策,便一把拉住了她。
王麗看了我一眼,便跑到小汽車裡大哭了起來。我站在車外看着她,希望她能冷靜一會。我現在真希望當一個女人慟哭時有天神可以出現並教給我怎麼才能讓她不哭。王麗自哭了一會就去提行李,我知道她的初衷也是不走的,但不能丟下楊大爺不顧。而今事已至此,只能回去再說了。
我們回去後,王
麗呆呆的坐在屋子裡也不理我。我生好爐子提到她的屋子裡,幫她整理好牀鋪,王麗無精打采回房去了。我看着熟悉的火焰,任淚水簌簌的落進火裡。楊大爺你還好麼?這麼冷的夜你會去哪裡呢?還有奶奶·父親你們還好麼?不僅回首看向窗外,外面已是漆黑的一片。卻見楊大爺的捲菸還在桌上散着,不僅想着煙果真能解憂愁嗎?想着楊大爺的樣子便捲了一支卻沒卷緊。接着用煤鉗夾起一粒煤塊點燃了煙。火辣辣的煙味一下子賭在嗓子裡,不僅兩三聲長咳,眼淚也嗆了出來。才知道,身體得病可以醫治,要是精神受了創傷會愈發的嚴重,而不會因爲時間而治癒。
忽然想到這個孤獨的世界還有王麗。思念是痛苦的,尤其是近在咫尺,卻把自己置身天涯之外。我得去看看她了,無論她會怎麼對我。一路踏着“咯咯吱吱”的雪越發的令人忐忑不安。我敲了幾下門不見王麗開門,便推門進去。王麗徑自撥弄着爐火,見她憔悴的面容依然掛着淚痕,不住有些憐憫。想起忙了一天還沒吃飯,便把我剩的那包方便麪拿來煮了。她接過碗忽然瞅着我說:“你吃了沒?”我說吃了。
“坐下聊會。”見我要出門了,王麗突然說。她瑟縮着坐在爐子旁有點直白的問:“你談過戀愛沒?”我望着她說:“沒有。”“有喜歡的沒?”“有。你呢?”她坦然的說:“談過,後來分了。”屋子裡很安靜,只有火的“呼呼”聲和外面狂風的咆哮。“麗麗,我不知道愛情是什麼感覺,但我想我是喜歡你的,我總是忘不掉你的一言一笑。”王麗隨和的笑笑說:“是嗎?我睡覺去了。”。忽然門被風吹開了,王麗嚇得“啊”了一聲,我急忙掩好門再次坐在爐子旁邊,希望她能安心睡一會。半夜時王麗給我披了一件衣服也懶得理會,顧自睡到了天亮。
“宏中,醒醒。”王麗推了我一下。我疲憊的揉了揉眼睛,便要站起來,可是腿腳有點發麻,便只好又坐了一會。這時王麗煮好了面,又給我拿了幾塊麪包說:“快點吃吧。”我是真的餓了,一邊招呼王麗吃一邊徑自吃了起來。王麗見我吃相不雅便笑了,我也不在意。突然想起來面是哪裡來的便問:“還有面沒?”“沒吃飽?”王麗驚訝的看着我,“飽了,問問咱以後有沒有吃的了。”“你只管吃,面多着呢。”我終究放心不下要她帶我去看看,她說:“還可支撐兩天,如果趕明早楊大爺還不來,我們就不得不走了。”終覺得閒着有點浪費時間,便要求王麗出去看看情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