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血交融 番外三
流年一直覺得,自己的名字就是個諷刺,他每日的生活除了單純的活下去,沒有任何其他意義,如何配得上人生縮影“流年”一詞,對他而言,可有人生?若不是一直掛在脖頸間的名字牌讓他有個屬於自己的名字,他或許與身邊其他孩子一樣,隸屬編碼12345之類的。
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活着,餓了,去搶吃的,困了,悄悄的蜷在某間房屋的角落後面睡覺。這裡是溫度極低的冰雪星球,像他這樣無家可歸的孩子很多,最後大都凍死了,他覺得自己有一天也會走上這條路,只是時間早晚而已。
流年不知道自己是否和其他人一樣,家人在戰爭中失去,沒有依靠和庇護,只能到處流浪。帝國對戰爭遺孤的政策很多,撥的經費甚至是個天文數字,只不過,每當檢查員來的時候,片區負責人會用私人武裝將他們這些流浪的孩子組織到一起,穿上乾淨的衣服,給予溫暖的食物,但也只有那幾天而已。
特別小的時候,流年覺得片區負責人很奇怪,對他們一會兒熱,一會兒冷。待到長大一些,他才清楚知道,那些人不過是做表面功夫而已,應付完檢查後,數目龐大的資金則悄悄的進入了自己的腰包,他們這些流浪的孩子,反正是沒有靠山沒有背景的遺孤,誰又會在意。
流年不止一次的望着廣闊的天空想,前方流血流汗,後方勾心鬥角,說到底都是爲了一己私慾,永遠不會考慮其他人。人類這種生物,腐爛到骨子裡了,還存在真是個奇蹟。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他今天有食物今天還活着都不容易,管的了那麼多嗎?
流年是個從骨子裡傲氣出來的傢伙,與其他得過且過的孩子不同,他覺得那是自己與生俱來的天性。就像在他瀕臨飢餓的死亡邊緣時,心裡會爆發出殘酷無比的暴戾之氣,好戰、殺戮的念頭會無法抑制的衝入腦海。
所以他總是與別人不同,在其他孩子看來,他即可怕又孤傲,明明很小一個孩子,卻有着殺死成人的爆發力,狠辣無比。
這種個性雖然會爲流年減少一些不必要的欺負,但也容易惹來更多的麻煩。
當他第一次被人用了麻醉劑,被幾個街區的流浪孩子趁機羣毆,被打得連昨天的飯都吐出來,鼻孔和耳朵都淌出血來的時候,死亡的氣息是那麼濃,濃到他渾身都炙熱起來,身體裡好像流淌着一種另類的力量,躍躍欲試的想要衝出他的身體!
碧色通透的眸子在那一刻,隱隱泛起銀光,然後是無邊森冷的寒意,爲什麼,他只想吃飽活下去而已,爲什麼總是不放過他!
就在這個時候,他看見了那個女孩,準確說,他看見了那羣欺負人的大孩子們被一個帶着惡劣笑容的小姑娘用古怪的武器打得雞飛狗跳。
他看着她爽快的笑,那笑容清澈陽光,就像這冰雪星球最好的天氣,瞬間融化積雪,那一刻她的笑容也同樣驅散了他心裡的陰晦。
好想和她說話,流年心底有個聲音在叫囂着,他伸手,想要叫她,可惜她拉着另一個男孩又衝過去追那些孩子打。他心裡有些酸楚,就算被人救了,也不是爲了救他,她只是路過而已。
流年有時候想,自己一定不是人,是人的話,不會每次受傷都好的特別快,和他同樣傷勢的孩子,至少要躺數個月,他則是幾天就能好,只要沒殺死他,恢復力倒是一次比一次驚人。
以往恢復之後,他就會轉個地方去生活,不想再惹麻煩,只是這次他沒有離開,他總覺得那女孩子還會回來。
想起那飛揚的黑髮,明亮的眼睛,雪膚紅脣,渾身都充滿活力與朝氣,漂亮得就像他夢中的天使,上次沒說上話,他很想能聽聽她的聲音。很簡單的願望,或許是第一次想要活着之外再做點什麼,他就爲了這麼個虛幻的目地,留下來。
流年不知道她還會不會出現,可他想要等待。
時間流逝,他又和別人打架。輸了很多次,最後又被羣毆,他性子冷傲,實在不懂得怎麼交朋友,在這裡時間最長卻沒有任何人親近,被打了也沒人幫忙,而且還是沒等待她來,流年心裡都有些放棄了,心想就這麼餓死算了。
“給你,不要總被人欺負。”
清脆的嗓音,甜的好像久渴之後獲得的甘露,流年眼眸一緊,透過骯髒的髮絲縫隙,看見女孩漂亮的身影,她遞給他一件東西,真誠而自然,沒有半分嫌棄。這瞬間,他的手有些抖,甚至忘記去接。
她見他怔愣,呵呵一笑,說道:“你不要嗎?可以保護你不被人欺負哦,我做的東西材料不夠好,不過威力還不錯,嘿嘿!你真的不試試?”
流年伸手拿過來,緊握在手裡,嘴角彎起一絲笑容,心裡莫名的很開心,好像吃飽飯沒有被餓過一樣。他點頭,聲音帶着少年正在變聲的沙啞問道:“這是武器嗎?”
女孩摸了摸下巴,思索道:“算是吧,不過威力不如我想象中的,算是個次品。”
次品也無所謂,流年溫和一笑,誇道:“你這麼小年紀就能做這些,真是個小天才。”
提到天才兩字,女孩倒是神情黯淡了幾分,她的笑容突然消失,默默起身離開,頭也沒回。
那時候,流年不知道她那年紀在傷懷什麼,也沒辦法勸她什麼。
她走了後,並不知道流年拿那東西做了什麼,她的初衷也只是不想看着他總是被欺負沒法反抗,如果她知道就在當日流年拿她的武器殺了這片區域掌管食品庫的官員,不知道還會不會給他。
有的人,心理已經不平衡,一旦掌握了力量,就註定對這個世界掀起腥風血雨。
不過流年做的滴水不漏,誰也不知道是他乾的,他會暗中收買一些逞勇好鬥的傢伙,開始點點累積屬於他的財富,但永遠沒人知道是幕後的人是他。他依舊會形象邋遢地待在原地,哪怕他已經有了屬於自己的房屋,只爲了讓她自然的接近他,心情很好的接受她的“施捨”。
這樣做排除流年爲了接近她故意示弱以外,其實在他心底,小有財富和現在的身份沒什麼區別,與帝國中樞那些勢力龐大到可以掌控殖民星球的家族相比,他什麼也不是。作爲男人,他希望有一天自己能站在較高的位置,纔能有資格真正的站在她面前。
只可惜,從某一天開始,她突然不在了,連帶她身邊的仲陽也不在了。一年復一年,了無音訊。
站在空蕩蕩的街頭,流年脫下一切僞裝,挺直了背脊,他眼簾微垂,突然覺得沒意思,這麼些年來,他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現在她突然離開,他連她去了哪裡都不知道。
“頭,我們下一步去幹什麼?”屬於流年的秘密手下,邀功的摸到流年身邊想要表現一下自己的努力,卻沒料到喉頭一涼,炙熱的血衝出脖頸,他掙扎的看着流年冰冷的眼睛,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真無聊。”流年擦乾淨了手,遠眺着中樞那巍峨的建築。
他或許不知道她的名字,不知道她的下落,但他在地下黑市搞到的那種共生物質很有用。那種精神共生體與他有一定的共鳴,從他偷偷植入她身體裡開始,他就能感受到她那些強烈的感覺,雖然無法達到定位猜測的目地,可他想以他的推斷力,可以分析出她在哪個方位。
幹嘛非要執着個女孩到這種地步,流年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不想放手。
潛入中樞的宮殿羣,走在那些奢華壯美的地板上,流年終究觸動了警報,被許多士兵圍起來。
“呵,好大的膽子,敢到我的地方偷東西。”
身穿宮廷盛裝的女人,猶如最豔麗張揚的蝴蝶,她伸出仿如蘭花般優雅、纖長的手指,狠狠的捏住了流年的下巴,在看清他的模樣之後,眼底閃過幾分驚豔。俊逸的少年是她的最愛,特別是這樣帶着三分邪氣、三分冷傲的少年。
“我來找人的。”流年別過頭,不想去看她。
“呵呵,不管你找人還是來偷東西,殺了我的侍衛,你就歸我了。”婦人的口氣不容置疑,不容違抗,即是對流年說的,也是對身邊那些侍從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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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很快有人應道:“迦納公主殿下,我們立即爲您準備好房間。”
流年明白,這是命令,完全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從這個女人出現那刻起,他就別想再離開。要他服侍她,那要看她有沒有那個能力駕馭得了他。
他冷笑着,冷眼看着有人爲他換上了最華麗的衣衫,看着他們將他帶入氣氛靡靡的曖昧房間,那裡充滿着男女歡愛的味道,這讓他想到,若是心心念着的小丫頭長大了,在他身|下承歡將是怎樣的滋味。僅僅那樣一想,他的眸色就暗沉了幾分。
會找到她的,他想。
所以對於那位高傲的公主殿下推倒他,他沒有任何反抗,他需要往上爬。衣衫褪盡,青澀還不夠結實的胸膛袒露在她眼前,任她用手指緩緩的撫摸着他,直到她突然停下了動作。
“這是什麼?你從哪裡拿到的?”
公主殿下需要控制住身體的顫抖,才能使聲音保持平穩,但眼底的震驚和喜悅完全無法掩飾。
“這是我的東西。”流年按住了脖頸上的名字牌,沉默片刻後回答了她。
“你……是流年?”
流年心底疑惑,沒有正面回答,反問道:“你是誰?”
猛然,她將他緊緊擁住,抱得那麼緊,聲音和身體都不住顫抖:“好孩子,我的孩子!”
那一刻,流年覺得命運和他開了個玩笑,差點被她母親迦納公主當成了男寵,可也只因爲這樣袒露相對,才讓她認回了他。基因的配對檢驗很快有結果,他是她兒子的身份毫無疑問。可能很多底層的人都想過自己突然一步登天的滋味,但對於流年來說,這結果沒想象中那麼高興。
他擁有了更多的權利,也面臨更多的仇恨,迦納公主不止一次的將他秘密帶到中樞機密實驗室,讓他記住躺在那裡的那個男人的模樣,她咬牙切齒,神情猙獰:“都是他搶了你的一切,都是因爲他害的我們母子分開,流年你要記住,他並不比你高貴許多,你可以比他更優秀!”
流年其實對這些沒有興趣,不是人類也好,那個身份高貴的王兄也好,他都無所謂,他只想找他的女孩。
他想象過很多次,她長大了的模樣,爲母親辦事的時候,獨處的時候,手上沾滿鮮血的時候,似乎每當他空閒下來就會想,長期以來已經成了一種習慣,只屬於他自己的美好。
不過人生在世不稱意的事情十之**,在買通了宇宙海盜暗殺了皇帝,推了母親擔任新的女皇,不過數日時間,流年心裡突然像繃斷了根弦,驚慌無比!
精神共生體是種很玄妙的東西,相隔遙遠都能感受到彼此。他能分辨出,那種感覺不屬於自己,而是她的,驚慌、絕望,瀕臨死亡,他慌了,完全不知道她在哪裡,難道就要眼睜睜地等待她的死亡?
可接下來,他覺得,或許感受到她死去更好,她的呼吸聲彷彿在他的耳中清晰迴響着,明顯地越來越粗重。閉上眼,他都能感覺到她被男人壓住的絕望。鑽心的疼痛充斥他的胸膛,他擡頭,臉色有些白,表情也有些凝滯,他的女孩被人強|暴了!
可能因爲那是她生命中最深刻的第一個男人,她的情緒強烈到深入骨子裡,也可能是因爲流年的情緒過於激烈,帶着無邊的恨意想要看清那個混賬男人。在感受到她的無助的同時,他居然真的看清彷彿在眼前的男人的模樣,銀髮銀眸,那個被母親深深恨着的王兄!
恨意,就像那蔓延纏繞的荊棘,狠狠地扎入了流年的身體。
他終於知道了女孩的去向,可是,她卻被另一個男人奪取了清白。流年的佔有慾極強,甚至連牽過她的手的仲陽都介意着,更別說這樣對她的男人。
那一天,他覺得自己又回到了陰暗的角落,無力掌控一切,眼睜睜的失去他最寶貴的東西,周圍只剩下淒涼、寂寞與絕望。
把心痛埋在了心底最深處,他再次恢復如常時,已經在前往邊緣要塞的路上。
一路追蹤,他終究每次都與她錯過,在中樞的時候,她被人帶走,剛想要去找她,她又在獸族僱傭兵的飛船爆炸事故中再次失蹤。如果早知道他要嫁禍的人是她,他說什麼也會在她逃離中樞的時候攔住她。
可惜錯過再也不能去補救,他只能一直借議長的訊息找她,直到她終於回到冰雪星球,他終於可以再次與她面對面。明知道她的裝束是假扮的,也不妨礙他對她的記憶,向她求婚是真心,哪怕她的身體給了另一個人。
只不過,她不是留得住的人,而她也不愛他。就像多年前她的無意中援手,路過而已,在她心裡,他始終就是個路人,無關緊要,朋友尚談不上,何況是男女愛人。
流年恨得想要咬死她,甚至差點殺死她,可是他做到一半就後悔,想要趕回去救她,哪知道她已經自己掙脫殺局離開。流年苦笑,要對人類中樞動手了,他還是留不住她。
“流年,如果跟我回去地球,你怎麼想?”
迦納公主覺得自己這個獨子太過無慾無求,反而讓她很是不安。趁着律煉失蹤,她讓他回去繼承王的位置的話,會不會讓他有幾分責任感,有幾分在乎的東西?
流年微微一笑,只道:“哪裡都無所謂。”
因爲他什麼也不想要了,追趕和尋找的生活,他厭倦了,終該有個結束的時候。
作者有話要說:流年的番外,只有一個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