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蘭諾·慕頓坐在馬車裡，左右手抱着她的兩個弟弟。馬車的左邊，是未婚夫安蓋·克里岡；右邊，是家族騎士羅恩·慕頓，修女伊芙琳，學士斯坦貝克，還有兩百名女泉鎮的士兵全副武裝在馬車後面。
女泉鎮的物資被養父魔山命令士兵們裝了約五百餘車，牛車和馬車都是在女泉鎮和鎮外的子民們手中徵用的。除此外，魔山還帶走了女泉鎮馬廄裡的數百匹戰馬。
女泉鎮的管理，依蘭諾不得不交給了家族管家。
魔山率領着克里岡騎兵走在最前面，依蘭諾的馬車和家族士兵走在克里岡的騎兵和步兵之間。大軍向數百里外的赫倫堡進發。一路之上，魔山下令，不要踩壞慕頓領地上的還沒有來得及收割的莊稼。
正是豐收的季節，每一個村莊的子民都在忙碌着收割莊稼，他們雖然被徵用了一些馬車和牛車，但卻對魔山感恩戴德。
慕頓領地是魔山養女依蘭諾的領地，魔山下令士兵不得搶劫村民、不得踩踏莊稼、不得強尖女子、不得毆打村民，因此深得慕頓子民的感激。
唯一的缺點，就是因爲大軍不能毀壞莊稼，也不得從已經收割後的良田好土中直接踩過去，所以大軍的行軍速度很慢。
*
盧斯·波頓在中軍大帳內坐着，雙手支着他的下巴，就好像雕塑一般。帳幕內坐滿了北境的將軍們，他們精心準備的戰陣，戰陣中間精心挖下的大陷坑，通通一律沒用了。
魔山回信前來決戰，但並沒有來，而是在夜色中渡過了螃蟹灣，拿下了慕頓家族的女泉鎮。
女泉鎮富有，擁有大型港口和貿易，魔山的這次出擊大大出乎盧斯·波頓的意料。
“將軍，我們之間有魔山的奸細麼？”一個貴族醉醺醺的說道。
盧斯·波頓眼皮都沒有眨一下，他好像連呼吸都停止了。
“大人，魔山好像能看穿我們的軍事計劃，他根本不來決戰，我們又該怎麼辦？”梅姬·莫爾蒙陰沉的問道。
盧斯·波頓瞟了一眼梅姬，繼續看着面前桌子上的某處，眼神空洞無物。
菲林特伯爵淡淡說道：“大人，羅柏大人從小路越過金牙城，進入了西境，在西境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在牛津鎮擊潰了西境新軍，殺死了主帥史戴佛·蘭尼斯特（史戴佛·蘭尼斯特的親妹妹喬安娜·蘭尼斯特是泰溫公爵已經去世二十六年的妻子，是詹姆、瑟曦、提利昂的母親。）。艾德慕也在紅叉河一次一次打退了泰溫公爵，把西境軍牢牢擋在了紅叉河的東岸而不得進，可我們面對一個魔山，要麼是畏戰，要麼是被他給耍了，這個局面我們必須改變。“
“是啊！”一名將軍滿口氣的鬱悶，“跟在羅柏大人身邊的將軍們全部都立功了，艾德慕這樣的傢伙都在紅叉河打敗了泰溫公爵多次，可我們除了戰敗就是逃跑，要不就是挖坑自個兒玩，今後戰爭結束回到北境，令人羞恥。”
“大人，我們不能就在這裡乾等下去啊！”又一名將軍站起來說道。
累累受挫的北境人明顯沉不住氣了！
盧斯·波頓改變了坐姿，身體向後靠在椅背上：“各位大人，你們難道還不明白嗎？魔山身邊有個精通謀略的傢伙在幫他，而他也鬼迷心竅的完全信任了那個傢伙。我們現在不是在和魔山斗，而是在和一個我們根本不瞭解的傢伙鬥，而且很顯然，那傢伙對我們的情況竟然瞭如指掌。”
“嗯哼，一個看不見的人？一個軍事謀略家？我爲什麼很想大笑，大人，下令進軍吧。”梅姬夫人突然暴怒起來。
“進軍容易，過河之後呢，我們將做什麼？去進攻赫倫堡？還是西行？你說說看。“盧斯·波頓輕言細語的說道。
“進攻赫倫堡！”梅姬夫人斬釘截鐵。
“我們能拿下赫倫堡不？赫倫堡自從修建好之後，就只被坦格利安家族的龍攻陷過一次。龍是從天空進入赫倫堡的。”盧斯·波頓慢慢說道。
“那就西行，夾攻泰溫公爵。”
“西行？我們的兩條腿能跑過魔山的騎兵隊伍不？”盧斯·波頓淡淡的眼珠看向梅姬夫人。
“好吧，你的意思，我們應該在這裡砍下竹竿做成釣魚竿，再搬張凳子在綠叉河邊，然後開始釣魚？”梅姬夫人怒氣衝衝。
“羅柏大人在西境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盧斯·波頓慢條斯理的說道，“泰溫公爵在紅叉河頻頻吃敗仗，有個什麼無旗兄弟會的軍隊還不斷的截殺西境人的後方糧草部隊，你認爲魔山還能在赫倫堡呆多久呢？”
“大人的意思，我們繼續等下去，直到魔山被宣召西行，我們再進軍？“
“對！”
“這是哪門子的作戰方式？盧斯大人，你的膽量不如一隻兔子啊！”一名將軍大笑道，“如果泰溫並不令魔山放棄赫倫堡呢？”
“博斯維爾將軍，你想進軍，隨時可以渡河。”盧斯·波頓淡淡說道，他環視一圈諸將，對他們臉上的不滿神情無動於衷，“想進軍的，渡河就是了。河就在那裡！“
無人回答，氣氛窒息。
“我們目前只有兩個辦法，第一個辦法，渡河過去，誘使魔山來決戰；他不應戰，大門一關，僅僅只需要數百人防守，我們就無法拿下赫倫堡。第二個辦法，就是在這裡等泰溫公爵最後的崩潰。”
“就是一直到戰爭結束，我們都縮在這裡做烏龜罷了。”梅姬輕蔑的哼了一聲。
盧斯·波頓看着梅姬，心平氣和的說道：”我們在這裡，雖然沒能取得戰功，卻也不會因爲冒進而全軍覆滅。我們不能拿下魔山，那麼，魔山拿下了我們嗎？也並沒有吧。只要魔山敢來，我向各位保證，我們精心佈局的這個戰場，就是他的死地。”
“那就大軍渡河，在對岸擺一個這樣的陣地，有何不可？”梅姬說道，“如果魔山繼續不來戰，那就再把隊伍推進十里，於空曠處擺下陷坑大陣。只要我們步步緊逼，不停挑釁，魔山一定會沉不住氣，他身邊的那個所謂無形的軍事謀略家，勸得了他第一次，勸不了他第十次。”
*
君臨城。玫瑰街。小指頭的妓院。
“伯尼，下次不要到我的妓院來。”小指頭鄭重告誡。
伯尼嘻嘻一笑，看一眼妓院大門外的四名紅袍子：“大人這麼怕紅袍子侍衛，爲何還要讓小惡魔給你安排四名侍衛？”
“我這樣自然是有我的道理。”小指頭狡黠的目光一閃。
”哦，讓小惡魔安排四名監視你的侍衛，這樣小惡魔就會以爲你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手掌心？這樣他就對你不再有戒心？！“
“確有此意。”
“大人高明。”
“迫不得已啊！”小指頭嘆口氣，“我現在很痛恨我的父親。”
“哦，爲什麼這麼說？”
“他該從小訓練我劍術的，這樣我也不用擔心走在大街上隨便一個小混蛋就能用刀割破我的咽喉了。”
“你現在也不用擔心啊！”伯尼指指門外。
“長期用太后的私人侍衛又不給軍餉，這其實並不地道！”
“嗯，大人的良心和善意一直是我佩服的。”伯尼的口才一流。靠口技闖蕩江湖的日子裡，他對貴族和底層混混都能口如懸河。
“東西拿出來吧。”小指頭說道。
“什麼東西？”
“你不會無緣無故的來找我，一定是魔山大人有命令。”
“我其實就是來照顧你的生意的，順便有個口信給你。”
“說！”
伯尼看着門外來去的美女們，眼睛一直在冒着綠光。他們沒有關上門，小指頭認爲關上門會引起侍衛們的警覺，而不關門，侍衛放心，他也放心，反正侍衛們也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這就行了。
“魔山大人想進君臨城，你得想個辦法，讓小惡魔以首相的名義請他進城負責對拜拉席恩家族的作戰。”
小指頭一怔，魔山的這個任務很突兀，難度奇高。
小指頭隨即先到酒櫃打開門拿出一瓶酒一隻杯子，先讓自己喝杯酒壓壓驚。
“不給我一杯酒？”伯尼聳聳肩膀。
“給你就會顯得我們關係親密，萬一被有心人看見呢？”
“不給我喝酒也會令有心人覺得我們關係親密。”
“不，你畫了妝容，沒有人能認出你是伯尼。我不給你酒，會讓有心人覺得你是個地位低下的滑稽演員或者是小丑、月童之類。”
“我連酒都不配得到？”
“我可以送你好酒，但絕不會和你在這裡喝酒。細節需要做到完美。”
“好吧，那我該走了。”
“等一等。”
伯尼站住：“你準備請我喝酒了？”
“絕不！”
“那麼你有口信讓我帶給魔山大人？”
“我無法讓小惡魔主動請魔山大人進城並負責軍事。藍禮得到了提利爾家族的十萬大軍的支持，史坦尼斯不僅僅是請來了大量的僱傭兵，連海盜都用上了，魔山大人更應該避開這場戰事，他的人手不過三千，經不起折騰的。”
“你還是不瞭解我們大人啊。”伯尼坐下來，語氣輕薄，“我們大人在克里岡的時候，費盡心機和精力，歷時半年多，得兵一千八百人；入駐赫倫堡一個月，得兵六百以上，都是老兵；綠叉河大戰一場，得兵一千一百人，全是戰力兇狠的山地人；如今總計兵力已經超過了四千人，其中騎兵已經是一千餘人了。“
“不不不，據我所知，大人的騎兵最多八百人。”
“最近幾天，大人新增兩百弓騎，並且都是老兵。”
“大人去攻打了哪個城鎮？”小指頭眉頭一轉，無數赫倫堡附近城堡的名字在腦海裡飛旋，“大人去攻打了數百里外的女泉鎮？慕頓家族的女泉鎮可是一塊肥肉啊！”
伯尼答非所問：”培提爾大人，你算算，如果魔山大人入駐君臨指揮軍隊和拜拉席恩大戰一場，他的兵力會是減少還是增多？”
“大人如果戰敗的話，就什麼兵都沒有了，連自己也有性命之憂。”
“如果大人沒有必勝的把握，你覺得他會讓你想個辦法讓他提前入城？”
小指頭沉默。
伯尼站起來，也不招呼小指頭，徑直離開。
“等一等！”
“有口信？”伯尼回頭看着小指頭。
“魔山大人的問題很棘手，他如果自己上書給國王，進城來的機會還更大一些。”
“他要你想辦法，讓國王下命令請他進城他纔會來，他說你會想到好辦法的，你是個聰明的壞傢伙，就一定會想出好辦法來的。”
“國王和太后都沒有問題，但小惡魔並不好糊弄。現在小惡魔是首相，全權處理王國政務，那傢伙對我也一直有偏見。”
明明是他栽贓小惡魔差點要了小惡魔的命！但小指頭認爲是小惡魔對他有偏見，在很多事情上對他不公正，針對他。
“對，大人也說過這話，小惡魔不好糊弄，大人要我提醒你，想想小惡魔最缺什麼，最想得到什麼。“
“糊弄過了小惡魔，泰溫公爵那裡也是麻煩。萬一，小惡魔向泰溫公爵去渡鴉信呢？我聽說泰溫公爵在紅叉河被艾德慕打得大敗，而羅柏攻進了西境，攻城掠地，大戰小戰，戰無不勝，就連史戴佛·蘭尼斯特都已經被他斬首，西境已經大亂，好多子民逃難進了河灣地和君臨。”
“培提爾大人，你知道的情況，魔山大人必然心知肚明。我多的不說，提醒你一句，如果魔山大人如願進城了，打了大勝仗穩定了局勢，幫助蘭尼斯特守住了紅堡，你覺得泰溫公爵還會想到其中有任何不對？他只會獎賞小惡魔的英明，還有立功的魔山大人。”
不得不說，伯尼不做情報工作和外交忽悠工作是真浪費人才了。
小指頭和小惡魔一樣，都是不好糊弄的人，但伯尼的每句話都在點子上，說得小指頭竟然無法反駁。
任務下達，小指頭，幹不幹吧？
當然是要乾的！
魔山的任務，除非魔山自己收回。
“那麼，小惡魔目前最缺什麼，又最想要什麼？”小指頭回味伯尼的提醒。他知道，這是魔山的話，伯尼不過是複述。
“魔山大人叫我告訴你，如果你覺得爲難，那麼小惡魔有兩個難題，一個是糧食，一個是城內治安。”
“糧食我已經解決，獵狗也解決了治安。”
“大人的信上還有兩句話我沒有告訴你，第一句話是——有困難要上，沒有困難，創造困難也要上。這叫‘迎難而上’。”
小指頭是何等樣人，立即就明白了該怎麼做。這種陰謀家，你根本不能點，一點就通透。
“第二句話呢？”小指頭對魔山其人已經越來越——從被迫屈服到驚異折服。他隱約感覺：魔山的頭腦好像有他的肌肉那麼發達。
“請參考第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