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江城回來的這一路上,手機響個不停。
軍分區陳政委、預備役團焦政委和陵海武裝部楊部長等領導,一個接着一個打電話問到了哪兒。
韓渝很清楚他們不是關心自己這個人到了哪兒,而是想知道榮譽稱號旗到了哪兒。萬一因爲喝多了渾渾噩噩、稀裡糊塗把中Y軍W授予的榮譽旗搞丟,那這件事就尷尬了。
想到包裡裝的是濱江軍分區乃至江南省軍區獲得的第一面榮譽稱號旗,韓渝能理解家鄉領導們的心情,請長航江城公安分局的駕駛員先來軍分區,打消了之前直接回家的念頭。
讓他倍感意外的是,陸書記、秦副市長居然也在軍分區等!
陵海的葉書記、沈副市長和楊部長來了,李副部長和楊建波來了,連老丈人、丈母孃和學姐都帶着小菡菡來了,迎接的人中還有兩位之前從未見過的海軍中校和一位海軍文職幹部。
可能以前窮怕了,也節儉慣了。
韓渝每次出差都會把賓館裡沒用完的一次性牙膏牙刷、小瓶裝的洗髮水、沐浴露、針線包、一次性拖鞋、小包裝的茶葉和沒喝完的礦泉水帶回來,這次同樣如此。
韓向檸知道領導們想看看榮譽稱號旗,甚至早準備好了合影,從韓渝手裡接過包幫着翻找。
結果由於動作太大,取出榮譽稱號旗,在取參加表彰大會時戴的大紅花和“抗洪模範單位代表”綬帶時,把一次性牙膏牙刷和一次性拖鞋等從賓館裡拿的東西帶了出來,掉了一地。
陸書記、秦副市長和王司令員等領導禁不住笑了。
韓向檸被搞得很尷尬,一邊忙不迭撿起來往包裡塞,一邊埋怨道:“怎麼什麼東西都往回帶,帶回來又沒用!”
“你不喜歡用,留着我出門用。”
“爸爸,爸爸。”
小菡菡掙脫爺爺懷抱,滿是期待地撲向韓渝。
韓渝一把抱起女兒,想到這幾天暈暈乎乎都沒給女兒買禮物,只能蹲下來撿起一瓶礦泉水:“菡菡,這是爸爸從首都給你帶的水。”
“我不喝水,我要禮物!”
“禮物……爸爸給你帶了一朵漂亮的大紅花。”
韓渝急忙從學姐手裡拿過紅綢花,菡菡接過花看了看,隨即往地上一扔:“我不要花,我要禮物。爸爸,你說好給我帶禮物的。”
他又沒帶多少錢去,能給你買什麼禮物?
況且他這次去首都天天醉,哪有精神和精力出去買禮物!
向帆感覺丟人丟大了,急忙抱過孫女:“菡菡,爸爸給你買了禮物,買了好多好吃的,都請警察叔叔送家裡去了,菡菡乖,我們等會兒回家吃。”
韓工一樣被搞得很尷尬,連忙哄道:“真買了好多,還有玩具。”
“爺爺,我現在就想要。”
“等會兒,我們馬上回家。”
……
王司令員之前只聽說過鹹魚摳門,今天終於見識到了,憋着笑轉身使了個眼色,站在邊上的參謀反應過來,不動聲色往大院外走去。
陸書記一點都不同情韓渝,沒實力去東海買什麼商品房,有好日子不過搞成現在這樣,能怪誰?
不過這些話只能放在心裡,不能當着勞苦功高的韓渝說出來,而是握着韓渝的手調侃道:“鹹魚,聽說這幾天沒少喝?”
“陸書記,其實我沒喝多少,主要是我不會喝、不能喝。”
“那今天晚上怎麼搞呢?”
“晚上搞什麼?”
“搞慶功宴啊!這麼大喜事當然要慶祝慶祝,王司令和陳政委都安排好了。”
開什麼玩笑,打死我也不會再喝的。
韓渝緩過神,回頭看了一眼老丈人,一臉不好意思地說:“陸書記,我真不能再喝,我的頭到這會兒都疼,我讓我爸陪您喝。”
“別擔心,陸書記是在跟你開玩笑呢。”
秦副市長不想爲難韓渝,微笑着介紹道:“鄭所長、方政委,這位就是未來的海軍預備役營營長韓渝同志,韓渝,這位是濱江海軍幹休所的鄭所長,這位是濱江海軍幹休所的方政委。”
濱江有好幾個幹休所,只是沒想到還有海軍幹休所。
韓渝猛然想起昨天馮局和海軍總部的楊處曾說過上級會安排人協助組建海軍預備役營,連忙舉手敬禮:“鄭所長好,方政委好!”
“韓渝同志,祝賀你。”鄭所長微笑着舉手回禮。
方政委則笑看着他道:“韓渝同志,你不認識我們,我們早就認識你啊,在電視裡和報紙上見過你很多次,祝賀你載譽歸來。”
無論省軍區還是軍分區都是陸軍,今天是陸軍的大喜事,王司令員不想跑題,看着陳政委剛展開的“抗洪搶險模範預備役營”榮譽稱號旗,招呼道:“陸書記,秦市長,我們先合影吧,這兒不是說話地方,合完影我們去餐廳邊吃邊聊。”
“行。”
“檸檸,幫鹹魚把大紅花和綬帶都帶上。”
“是!”
在江城港監局,黃遠常拉着合影。
回到濱江,又要一起合影。
韓渝沒辦法,只能讓學姐幫着戴上大紅花,把綬帶卸挎在肩上,接過榮譽旗在軍分區宣傳幹事的指揮下,老老實實站在陸書記和王司令員中間,配合人家拍照留念。
拍完合照,拍榮譽旗的特寫。
特寫剛拍完,陵海武裝部楊部長就在葉書記的授意下,幫韓渝把榮譽旗收起來了,接下來一段時間將由陵海武裝部保管。
慶功宴安排在軍分區招待所餐廳。
看着滿桌子美味佳餚韓渝卻沒胃口,見每個座位前都擺上了寫有名字的牌牌,急忙走過去把自己名字的牌牌換到學姐身邊。
“鹹魚,你這是做什麼?”
“上學調位置還要經過老師批准呢,你怎麼擅自調位置!”
“陸書記,王司令,我不會喝酒,我也不能喝酒,我還是坐這邊吧。”
“那邊是上菜的地方。”
“沒事,我會注意的。”
這小子看來是真喝怕了!
陸書記忍俊不禁地說:“既然你不會喝不能喝,那隻能請韓工代表你喝。”
“行,我爸陪您。”
“別瞎說,陸書記,我還是坐這兒吧。”
“不行不行,韓工,你必須坐過來,今天的主題就是給鹹魚接風,同時給鹹魚慶功!他不會喝,你要代他喝。如果你也不能喝,你可以再推選個代表。”
“韓工,來來來,你一樣是功臣,你必須坐這兒。”
韓工受寵若驚,婉拒了一番還是在秦副市長的力邀下坐到了陸書記身邊。
這時候,一個參謀一手抱着個大毛絨玩具,一手提着一大袋零食走了進來。
王司令員擡頭笑道:“菡菡,禮物幫你從家裡拿來了,喜不喜歡?”
菡菡樂的心花怒放,立馬跳下椅子。
韓向檸尷尬地說:“王司令,這怎麼好意思呢。”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孩子喜歡就行。”
“堅強,今天你是主人,趕緊倒酒啊。”
“是!”
夏團長和焦政委成了服務員,一個負責倒酒,一個負責倒飲料。
葉書記、沈副市長和楊部長成了陪客,只能陪坐下首笑而不語。
韓渝又累又困又頭疼,不只是沒食慾也沒精神,坐在桌前眼睛都睜不開,渾渾噩噩的不知道領導們在說什麼。
連續醉了四天,再加上鞍馬勞頓,陸書記等領導都知道他很累,自然不會讓他喝酒,甚至都沒再跟他說話。
韓向檸看着學弟憔悴的樣子,無比心疼。
吃到一半,藉口要回單位值班,請假先走。
陸書記知道她想趕緊帶鹹魚回去休息,不但一口答應了,還讓陳政委安排車送。
回到家,韓渝連澡都沒力氣洗,躺在牀上就睡,這一睡竟睡到第二天中午。
“三兒,三兒!”
“哦,幾點了?”
“十一點半了,肚子餓不餓?”
“餓。”
“先去洗個澡,我去幫你熱粥。”韓向檸把衣服放到牀頭,轉身便去廚房準備飯。
韓渝爬起身,拿起衣裳,穿上拖鞋,走出臥室打開洗手間門,探頭問:“檸檸,你今天不上班?”
“前段時間一直沒怎麼休息,再不補休以後可能就休息不成了。”
“怎麼休息不成?”
“我們港監要改革,馬上就沒港監了,只有海事。”
韓渝猛然想起黃遠常說的那些話,打開熱水器,一邊放熱水一邊好奇地問:“湯局是不是要調往江城?”
韓向檸插上電飯鍋,走過來笑問道:“黃遠常跟你說了?”
“嗯。”
“湯局要高升,大倉港監處的老餘調過來了,他在對岸是副處長,現在是我們的副局長,不知道接下來會不會做局長。”
“餘處做局長也好,畢竟是老熟人。”
“也有人說許局要接替湯局,還有人說會空降一個局長來,究竟誰來當局長,這會兒連湯局和朱姐都不知道。”
韓向檸俯身撿起韓渝脫下的衣服塞進籃子裡,想想又笑道:“朱姐說皋如、長州和我們陵海三個港監處不但要改稱海事處,還要升格爲副處級單位,東啓要設立一個海事處,在管理船舶船員的同時負責東啓海域的海上交通安全。”
韓渝試了試水溫,爬進浴缸,躺下笑道:“一下子多四個副處級職數,科級的職數更多,這下你們能集體升官了。”
“人家升官,我暫時升不了。”
“爲什麼?”
“資歷不夠,太年輕。”
韓向檸笑了笑,隨即話鋒一轉:“不過朱姐說了,我雖然暫時提不了副處,但可以做代處長。等換成海事處的牌子,我先代一段時間。”
二十八歲提副處是有點誇張,先代一段時間,再提副處就沒這麼誇張了。
學姐進步,韓渝打心眼裡高興,想想又問道:“設立東啓海事處容易,但一時間去哪兒找那麼多能夠去海上巡邏執法的人員?”
“黃遠常沒跟你說?”
“沒有。”
“既然要設東啓海事處,那東啓海事處就要設海巡大隊。我們陵海的兩個港巡大隊,接下來也要改稱海巡大隊。”
韓向檸拿起搓澡巾,一邊幫他搓背,一邊笑道:“既然要成立海巡大隊,也就不能沒有去海上巡邏執法的船艇。湯局雖然要調到江城,但調到江城依然是我們的領導。
他昨天中午開會時跟朱姐、許局、餘局他們研究決定,打算跟海關一樣,借組建濱江海軍預備役營的機會,讓你幫我們組建海上執法艇員隊伍。”
“讓我幫着組建?”
“這跟你組建濱江海軍預備役營不衝突。”
“人員呢?”
“上級今年會給我們分幾個新干部過來,到時候你看看他們怎麼樣,如果他們不適合海上執法,就向上級申請多給幾個軍轉幹部的安置計劃。你不是跟海軍搭上線了麼,可以從海軍招幾個。”
海關,海事,現在都缺人。
韓渝想了想,笑道:“等馮局回來了再說,馮局跟海軍熟。”
“你可以去找找海軍幹休所的鄭所長,秦市長說上級讓海軍幹休所協助你組建海軍預備役營。”
“他個幹休所長能幫上什麼忙,他可能都沒上過艦。”
“好吧,不過這事要抓緊。”
韓向檸放下搓澡巾,接着道:“昨天下午,海軍幹休所的鄭所長陪同秦市長一起去看海軍預備役營的營區,秦市長帶我和我爸一起去的。
不是在琅山腳下,是在琅山風景區裡,原來是海軍的一個雷達站,那個部隊撤編了,但營房還在。多少年沒修繕過,看上去有些破舊,但環境很好,離海關正在建的緝私碼頭很近。”
濱江就琅山那邊有幾座小山。
由於海拔相對比較高,架上大炮就能封鎖江面,以前有好幾個部隊駐紮在“琅山山麓”。濱江預備役團的前身濱江陸軍預備役師的營區就在那兒,濱江預備役團正在建設的新營區也在那兒。
韓渝正想着離海關緝私碼頭近挺好,韓向檸不禁笑道:“營區裡有兩棟小樓,好好收拾下就能住人。空着也是空着,等海軍預備役營組建起來,我們可以搬過去住。”
“那邊我去過,空蕩蕩的,白天都沒幾個人,晚上更不會有人,買什麼都不方便,去那兒去做什麼。”
“有山有水,風景好!那兩棟小樓跟小別墅似的,建在半山腰上,打開窗戶就能看見長江。”
“住那兒還不如住白龍港呢。”
“我也喜歡白龍港,可你要調到海關,緝私碼頭又在那邊,離市區不近,離白龍港更遠,住在營區裡上下班方便。”
“我上下班方便,你就不方便了。”
“我不可能總呆在陵海,再說我們單位有通勤車。”
“行,下午我去看看。”
“下午別去了,下午我們去東海。”
“去東海做什麼?”
“去派出所簽證!”
韓渝愣了愣,猛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去東海買了房,辦了東海的藍印戶口,不等於就是東海人。
事實上戶口依然在戶籍所在地,東海的藍印戶口只相當於一個高級的暫住證,並且是有期限的。
每年都要去東海那邊的派出所“報到”,人家確認你剛剛過去的這一年沒有違法犯罪,會在藍印戶口上幫你蓋章。滿三年之後才能把戶口轉過去,才能變成真正的東海人。
自己的戶口在哪兒無所謂,但孩子的戶口隨父母。
這是一件大事,必須要去。
想到這些,韓渝下意識說:“我要先給秦市長、曾關長和周局打電話說一聲。”
“不用,我幫你跟他們說了。”
韓向檸微微一笑,補充道:“秦市長、葉書記、周局和沈市長都說了,海關這段時間正在整頓,三天一大會、一天一小會,有時候一天要開幾個會,開完會還要寫心得體會,你暫時沒必要調過去,等整頓結束了,等上級確定組建緝私警察隊伍時再調過去。”
韓渝一樣不喜歡整天開會,但想想又苦着臉問:“不調過去怎麼組建緝私艇員隊伍?”
“你不可能調到我們港監來,不一樣要幫我們港監局組建海上執法隊伍嗎?”韓向檸笑了笑,接着道:“先以組建濱江海軍預備役營的名義進行,秦市長劉關和曾關都同意了。”
沒想到組建濱江海軍預備役營還有這個好處,可以把海軍預備役營作爲海關和海事的海上執法隊伍訓練營。
韓渝不由想起大師兄和徐浩然,好奇地問:“大師兄和浩然哥有沒有回來?”
“沒有。”
“還在漢武?”
“不在漢武,他們好像去深正了,應該是順藤摸瓜查到了什麼線索。三兒,說出來你不敢相信,他們去漢武抓人的逮捕證居然是最高檢簽發的!”
“最高檢?”
“嗯。”
這次打擊走私是動真格,該抓的就抓,不管對方是什麼身份,不像以前補上稅、罰點款,把涉案單位列黑名單那樣了事。
韓向檸深吸口氣,接着道:“我們上次跟海關一起在江上查獲的廢鉬催化劑,全部責令涉案單位裝船離港、退運出境了。從哪兒走私進來的,送回哪兒去,該查處的依然要查處!”